偉大航道，威士忌山峰。

作為一個長滿了仙人球狀山峰的島嶼，卻不知道為什么被取了威士忌這個毫無關聯的名字。不過，這并不妨礙這個特殊的島嶼在這條航線上聲名赫赫。

這是一個聚集滿了賞金獵人的島嶼。

他們聚集在這條航線的第一個島嶼上，盯著每一個剛剛幸運地翻過了顛倒山的幸運兒們，瞅準了可以捏的軟柿子，就像豺狗一樣一擁而上。

所以，海賊們總能在這兒得到最真誠的歡迎。

沒有人會不喜歡金燦燦的貝利的。

老比利以前也是一個賞金獵人，不過，他混得不是很好，沒過多久就用存下來的一點錢盤下了一個小酒館，沒想到，賺得反而比出生入死的時候要多得多。

久而久之，他也就在這個島上安頓了下來。

老比利其實并不老，看起來也不過是中年人的樣子。不過，威士忌山峰上的賞金獵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他卻一直在。久而久之，人們就開始叫他老比利。

“這幾天的天氣可真怪！”

威士忌山峰和離他不遠的阿拉巴斯坦一樣，是一座夏島，還是那種雨水很少的夏島。連著兩三天陰沉沉的天，叫老比利奇怪的同時，也提不起勁兒來做生意。

“……又下雨了。”

嘟噥了一聲，老比利連忙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只是，還沒等他把擺在門口寫著酒價的板子收起來，他就聽見一個還帶著少年清亮味道的嗓音，從背后傳來。

“這位老板，不知道方不方便再招待一個客人呢？”

老比利到嘴邊的拒絕，在扭頭看到披著風雨、步步走來的少年人時，還是咽了回去。

等他后來變成貨真價實的‘老比利’的時候，他年輕時做賞金獵人的記憶早已經記不清了。曾經有名的、強大的賞金獵人也成為了他用來討孫子孫女歡心的童話故事。

唯有那個晚上，那個踏雨而來的身影，他記得牢牢的，怎么也無法忘卻。

誰能想得到的，阿拉巴斯坦一個普普通通的糟老頭子居然會與那位早就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傳說的人有過短暫的交集，還給人提供了一頓味道不怎么樣的炒飯。

此時，還真是個中年人的老比利低頭看了看站在他身前安靜等著他回復的少年，鬼使神差般點點頭。

“進來吧。”

拍了拍身上淋到的雨滴，老比利摘下嘴邊的煙，湊近一支蠟黃的蠟燭，點了起來，端到吧臺上。

少年人，即本該在前往本部的軍艦上的藍染解開斗篷，折一下，放在邊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比利總覺得，那斗篷上干干凈凈的，一點都不像是剛淋過大雨的樣子。

真是老眼昏花了，他暗暗地想。

“來點什么？”老比利看了看昏黃的燭光下，格外俊秀也格外青澀的少年，把到了嘴邊的酒這個字咽了下去。

不用看就知道對面老板在想什么，藍染已經習慣了這一世年齡和外表帶給他的方便——或者說，他從來都很熟練于對外表進行偽裝，并以此來操縱他人對自己的印象。

“隨便來點吃的就好。”

“等著。”

丟下一句話，老比利轉身走到后廚——天氣不好，酒館里的廚子被他放假了。現在，也只能他自己來。

不過，酒館剛開的時候，也都是他一個人包圓所有的活計。只是炒個飯而已，還難不倒他。

利索地炒飯、裝盤，路過架子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掏出一瓶本來買來掏家里小兒子歡心的橙汁，倒了一杯。

味道……還真不怎么樣，但好歹都熟了。

只要不是水煮蛋，對食物就沒什么執念的藍染還是很給面子地全都吃完了——在見聞色的覆蓋下，任何小動作都無法瞞過他的感知。

好在，這個老板并沒有做什么會讓人遺憾的事情。

“你……不是海賊吧，怎么一個人來的這里？”

老比利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準備收留這個相貌出色的少年一晚上，但又怕對方懷疑他心懷不軌，出了這個酒館，反而陷入危險。

要知道，這個由賞金獵人聚集的島嶼可不是只獵取海賊。

不少的獵人背后都和奴隸販賣有關系，畢竟，不是所有海賊都有賞金。也不是所有的賞金獵人都能抓到帶賞金的海賊。

所以，有賞金的，先看一下價值。出名的，奴隸船給的高，那就賣給奴隸船。奴隸船不要，那就送去海軍支部領錢。

沒賞金的，一律賣給奴隸船——這時候，可沒人管你到底是不是海賊。賣出去，都是奴隸。

老比利就從來都不允許自家小兒子跟自己來這里，他知道這里水多深。

眼前少年這樣好看的更能賣出個好價錢。

老比利也算是難得發了善心，他雖然不做這行，但也不能攔著別人。平時要是遇到了，也只能當做沒看見。

藍染笑了笑，沒有回答老比利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我是來打聽一窩海賊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離開這里沒多久。”

海賊？

老比利轉了轉眼珠子，能安然無恙離開威士忌山峰的海賊不少。不過，這幾天的卻只有那一伙。

德雷頓海賊團。

他拿起手邊的抹布，慢吞吞地擦了擦桌子，然后斟酌著問道。

“你找他們是……”

棕發的少年笑而不語。

老比利心中有了數，他暗暗嘆了一聲。

“德雷頓海賊團，今早弄到了阿拉巴斯坦的永久指針，直接往那里去了。”

既然人家已經打定了主意，老比利還沒到非要管人家閑事的地步。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多提了一句。

“那個船長德雷頓，他是個自然系。”

在老比利的認知中，自然系就等于無敵。會說這么一句，也是想讓眼前的年輕人無論抱有什么樣的心思，還是盡早放棄比較好。

“自然系沼澤果實，我知道。”

少年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老比利驚訝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就像是他的聲音一般，少年的神色也是異常平靜的。并不是那種，故作鎮靜其實依舊能感到緊張的姿態。

而是，真正的安穩與從容。

清晰可辨。

仿佛，即將面對的不是無敵的自然系，而是可以輕輕松松抹去的小人物。

老比利怔然。

得到了想要的情報，不準備耽擱的藍染伸手拿起斗篷，不緊不慢地系好。

“那么，多謝了。”

留下兩枚金貝利算是購買情報的價錢，他拉開店門，走進雨中。

“哎？哎！”

回過神來的老比利顧不上那閃爍著黃金美好光澤的錢幣，連忙起身，可當他拉開店門，除了被猛烈的雨澆了一臉，再也看不到那個少年的身影。

“……走了啊！”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老比利對著靜靜燃燒著的蠟燭失了一會兒神，突然想起什么來，彎腰從吧臺下面一疊報紙中抽出一張來。

頭版上，是德雷頓的懸賞金畫像。那囂張獰笑的背后，是東倒西歪仿佛經過了一場恐怖的泥石流的鎮子。

這個原本只在西海活動的海賊，在用惡魔果實能力吞沒了一整個村莊和大半個小鎮之后，于前兩天成功進入偉大航道。

賞金也從原本的一千多萬迅速上升到三千五百萬。

“……極其好運的得到了自然系沼澤果實后，露出了獠牙……西海某島嶼上，死傷無數。某村莊至今未發現活口……”

就著越來越短的蠟燭，老比利一字一頓地讀完這一則新聞。

他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看著燭光跳了兩下，突兀地滅了下去。

只騰起一縷青煙，無聲無息地消散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