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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何以百年?

三十多年前的1984年,我國的魯迅研究專家袁良駿這樣寫道:“如果從1913年惲鐵樵對《懷舊》的評點性贊語算起,魯迅研究已經有了七十年的歷史。如果從1921年沈雁冰在《評四五六月的創作》(《小說月報》第十二卷八期)中論及《風波》《故鄉》算起,魯迅研究也已經有六十余年的歷史……但是,我們至今還沒有一部《魯迅研究史》問世。……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隨著國際文化交流事業的不斷開展,魯迅著作的國際影響勢必愈益擴大,魯迅研究也必將愈益成為一個世界性的課題。……有關資料證明,日本的魯迅研究也有了六十年的歷史。”[1]兩年之后,作為“顯學”的中國“魯迅學”終于有史問世,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袁良駿先生自謙為“拋磚引玉之作”的《魯迅研究史》(上卷),相當于下卷的《當代魯迅研究史》也在1992年由同一出版社發行問世。

時光荏苒,三十余年轉瞬即逝,隨著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中國國際地位的顯著提高,中國文學的大踏步走向世界,魯迅文學也越來越為全世界所關注。

然而,在域外魯迅研究視域中最為人所矚目的日本魯迅研究,盡管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有六十余年的歷史”,后來日本魯迅研究大家的著作不斷被譯介過來,譬如關于竹內好的魯迅研究(“竹內魯迅”),甚至在21世紀初葉,在中國興起過一個為學界所關注的高潮,但時至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在中日兩國,仍未有關乎“日本魯迅研究史”的學術史專著出現。當然,也并非完全沒有人關注、梳理這樣的歷史。

1980年11月,在成都召開的全國外國文學會第一次會議上,東北師范大學日本研究所的呂元明先生做過《日本的魯迅研究史》[2]的報告,后來該報告增補后收錄于在陜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魯迅研究》上。

那是一篇將近3萬字的會議論文,分四個時期梳理、論述了日本的魯迅研究。“第一時期”(1909~1926),從1909年5月日本著名雜志《日本與日本人》介紹“周氏兄弟”在日本翻譯出版《域外小說集》談起,到1920年9月青木正兒在《支那學》發表《以胡適為中心的潮涌浪旋著的文學革命》,以及后繼者清水安三、丸山昏迷等人,謂之“日本研究魯迅最早的拓荒者”。“第二時期”(1927~1936),從1927年10月武者小路實篤在《大調和》雜志刊出魯迅《故鄉》譯文,翌年3月山上正義在《新潮》雜志發表《談魯迅》起,“魯迅在日本產生更大的影響力”。“第三時期”(1937~1945),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盡管阻礙了中日文化間的交流,魯迅研究受到了限制,但仍有“三件可喜的成就:內山完造回憶魯迅的散文、小田岳夫的《魯迅傳》、竹內好的《魯迅》”。“第四時期”(1946~1979),戰后日本魯迅研究,除了竹內好、內山完造等人之外,重點論及了“丸山魯迅”(丸山昇的魯迅研究)、伊藤虎丸、檜山久雄、山田敬三和竹內實等諸多中國文學研究家的魯迅研究成果。“結語”指出:“日本魯迅研究已經經歷了六十余年的歷史,除中國外,在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有它這樣強大的研究隊伍、出版物和組織……經歷了不平坦的道路,創造了巨大的成果。”[3]

這在當時確可稱得上是中日兩國魯迅研究界第一篇資料較為豐富、翔實的魯迅研究簡史,對于史料的鉤沉、梳理,貢獻頗豐,某些論斷,也符合那時歷史發展的邏輯,但今天看來,依然難以滿足讀者的閱讀期望,需要加以豐富充實,重新認識看待歷史。

其實,從這篇文章所見,如果將1909年《日本與日本人》介紹“周氏兄弟”翻譯的文字算在內,廣義上的日本魯迅研究,截至1980年,已經不是袁良駿和呂元明所說的“六十年”,而已有“七十余年的歷史”了。那么時至今日,又三十余年已逝,日本的魯迅研究已足有百余年歷史。

那么,對百年日本魯迅研究歷史的梳理,日本方面又做得如何?

1986年10月,日本東京汲古書院出版了伊藤虎丸、祖父江昭二、丸山昇合編的《近代文學中的中國和日本》,其中有時任東京大學文學部教授丸山昇寫的33000余字的《日本的魯迅研究》[4]。文章內容分三大部分:“從青木正兒到戰前左翼”,“從佐藤、增田到小田”,“竹內好以后”。時間從1920年青木正兒在《支那學》上評介魯迅的創作開始,重點評介了二戰期間竹內好的《魯迅》,直至梳理到日本戰敗后的20世紀50年代。嗣后的魯迅研究,丸山先生自謙曰“因為我本人是當事者之一”,不便自評,只是展望了20世紀60年代日本魯迅研究的若干特征:實證傾向、歷史再發掘和深入魯迅內部世界。丸山昇先生的這篇文章,可以說是迄今為止能夠看到的日本最權威的梳理日本魯迅研究歷史的文章,材料的豐富、史實的鉤沉、歷史性的點評,都做得十分到位。該文中文譯文發表后,在中國大陸廣為流傳。2006年11月26日,丸山昇先生逝世后,翌年在中國北京出版的1月號的《魯迅研究月刊》曾推出丸山昇先生紀念特輯,可見丸山昇的魯迅研究在中國魯迅研究界的影響之大。

日本的魯迅研究,的確是海外魯迅研究當中最為興盛的。倘若以東京大學教授藤井省三20世紀80年代在《復旦學報》上發表的《日本介紹魯迅文學活動最早的文字》[5]來看,1909年5月1日東京的《日本與日本人》雜志就介紹了周氏兄弟當年在日本出版《域外小說集》之事。而1938年8月日本改造社出版的《大魯迅全集》七卷本,也比我國《魯迅全集》的出版早了一年。至于百年間日本研究魯迅的著作,就筆者目前收集到的從1941年到2015年出版的著作目錄便已達220項[6]。翻譯成日文出版的魯迅著作以及中國研究者的著作尚不包括在內,研究性論文更是數不勝數。

盡管日本的魯迅研究成果如此豐厚,但對其作歷史總結評價的卻為數不多。雖然丸山昇先生《日本的魯迅研究》一文,曾對此做過歷史性的描述,我國一些研究者也曾對日本的魯迅研究做過批評介紹,除了前面提到的20世紀80年代呂元明教授《日本的魯迅研究史》之外,劉柏青教授也寫過《魯迅與日本文學》[7],近年來張夢陽等又寫了《日本魯迅研究概觀》等文章,然而這些也只是一些階段性的批評介紹,雖有資料的發掘、歷史的鉤沉,為我們后人的研究奠定較為堅實的基礎,但還遠構不成“史”。所以,從嚴格的學術意義上看,日本的魯迅研究,目前還無人寫學術性的“研究史”,而在21世紀的今天,已經到了應該給予其歷史性總結的時刻,百年日本魯迅研究應該有史問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探討日本的魯迅研究歷史,對于中國的文學研究界來說頗具啟迪與借鑒作用,通過具有不同歷史和文化的日本人的眼光,也就是說通過不同于中國人的眼光來看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可以在我們想象不到的解釋和一時難以接受的觀點中,看到其中復雜地反映著生活在現代日本現實中的日本知識分子的思想和感情,能夠加深中日兩國人民的理解和情誼。對于魯迅研究界來說,這樣也可以拓展眼界與提升研究方法的應用價值。日本的魯迅研究不但可以給中國魯迅研究界提供異域不同價值觀的參照系,還可以看到魯迅的文學及其精神在東亞產生了怎樣重大的影響,這無疑對認識魯迅精神的世界性及弘揚中華文化精神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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