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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北京周報》與丸山昏迷、清水安三

從多層面向日本介紹中國五四新文學和魯迅的,是日本人在北京辦的日文報紙《北京周報》。

據戈寶權先生的研究:“《北京周報》是日本人藤原鐮兄創辦和編輯的。藤原鐮兄在1911年到了北京,先在1912年3月創辦了《周刊新支那》(《新中國周刊》),1913年9月創辦了《日刊新支那》(《新中國日報》),前后達十年之久。1921年他離開新支那社,獨立創辦了極東新信社,從1921年1月起,開始創辦《北京周報》,自任主編兼發行人,直到1927年11月為止。此后《北京周報》由燕塵社接辦,直到1930年9月為止,共出版了418期。當藤原鐮兄主編《新支那》和《北京周報》時,丸山昏迷曾任這兩個刊物的記者。丸山昏迷原名丸山幸一郎,又名昏迷生,1919年來到北京。他的思想相當進步,同北京的文化教育界人士都有廣泛的聯系,1924年8月返國,因病于9月逝世?!?a id="w009">[9]

丸山昏迷和藤原鐮兄與魯迅的聯系是很密切的,尤其是丸山昏迷同魯迅的交往一度更為頻繁,僅據《魯迅日記》記載,就有18次之多。最早一次是1923年1月7日:“下午丸山君來,并介紹一記者橘君名樸。”其后有一起赴宴的記載。同年1月20日,“晚愛羅先珂君與二弟招飲今村、井上、清水、丸山四君及我”;4月15日,“午丸山招飲,與愛羅及二弟同往中央飯店”;5月8日,“晚丸山招飲于大陸飯店,同座又有石川及藤原鐮兄二人”。互贈書刊又有記載:9月1日,“下午以《吶喊》各一冊寄丸山及胡適之”;11月14日,“丸山來并持交藤冢教授所贈《通俗忠義水滸傳》并《拾遺》一部八十本”。后來又記下一些書信往來。

丸山昏迷與魯迅的密切交往,是和他在《北京周報》上致力于介紹中國五四新文學有著緊密聯系的。早在丸山昏迷的名字在《魯迅日記》中出現之前,《北京周報》就在他的努力下,從1921年6月4日第19期起,開始介紹中國新文學作家和作品了。第一篇小說就是魯迅的《孔乙己》,譯者署名仲密(周作人筆名),實則為魯迅自己翻譯的。1923年1月出版的第47期上,又發表了魯迅的《兔和貓》,譯者署同人(魯迅);4月1日出版的第59期上,又揭載了丸山昏迷以昏迷生的筆名寫的《周樹人氏》一文。文章指出:

在中國……寫作勸善小說、家庭小說的人很多,但是創作稱得上是作品的人卻幾乎沒有。在現代中國,魯迅的小說,無論是在文章的藝術魅力方面,還是在文章的洗練簡潔方面,都遠遠超過了其他許多作家。魯迅用創作的筆,在《新青年》上發表了《狂人日記》、《孔乙己》等頗得好評的文章。他是作家,同時也是改革家,他的作品表現出了強烈的改革情緒,《孔乙己》就是一例。他批評許多中國人那種一味地憧憬中國過去的態度,以為那是一錢不值的。

也許正是由于丸山昏迷在《北京周報》上致力于介紹五四新文學,才引起了魯迅的注意,并開始和他往來;而魯迅與丸山昏迷的交往又激發了丸山和《北京周報》譯介中國新文學和魯迅的熱情。

1924年2月起,一個在北京辦崇貞女子攻讀學校——崇貞學園(今北京陳經綸中學前身)的日本人清水安三,也開始在《北京周報》上連續發表文章,介紹五四新文化運動和新文學。如同年2月17日第101期《北京周報》上刊載他的《最近中國的思想界》一文,談到了陳獨秀和胡適;2月24日第102期上又發表《介紹中國的主義者》,其中又談到了周作人;同年3月2日第103期上發表《今日中國的文學》,3月23日第106期上發表《中國的文學革命》;8月10日第124期上發表《陳獨秀論》等文章。這些文章同年輯成兩冊《中國新人和黎明運動》《中國當代新人物》,由吉野作造作序,先后于同年9月、11月由大阪屋號書屋出版。

清水安三(1891~1988),日本著名教育家、社會活動家,京都同志社大學、美國俄亥俄州櫻美林大學神學部畢業。1917年6月以牧師身份來到中國,先在滿洲奉天(沈陽)經營兒童樂園。1919年1月去北京,1921年創辦崇貞學園。他僑居中國30年,直到日本戰敗后的1946年3月才返回日本,同年5月又在東京都創辦了櫻美林高等女子學校,后來發展為櫻美林大學并任校長。清水安三民主主義思想濃厚,他曾耳濡目染了中國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并寄予同情。那時針對五四運動中出現的排日、反日情緒,居住在北京的日本人曾開會要求日本政府派軍隊來保衛,當時會場上唯一站出來公開表示反對意見的是清水安三,致使有人立即提出“緊急動議”:調查發言人的國籍是否是日本人。[10]

清水安三與李大釗、胡適、魯迅、周作人等人都有過密切的往來,他在自己的文章當中也對上述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都做了充分的肯定,他本人與魯迅的關系則尤為密切。前引1923年1月20日《魯迅日記》所記俄國盲詩人愛羅先珂“招飲”參加者中的“清水”即清水安三。其實,1921年愛羅先珂被逐出日本,由《我們》雜志編輯主任福岡誠一陪同來到北京后,就寄寓在八道灣的魯迅家中。福岡誠一回國后,清水安三便常去周宅,筆錄愛羅先珂口述的童話,然后發往東京的雜志社。據清水安三自己講:魯迅有時也托他筆錄,常常說“‘清水君,能不能也給我筆錄一下?’于是,我給愛羅先珂筆錄完后,就去西廂房記下魯迅的口述。魯迅的作品中,有先用日文寫成,后來又譯成中文的,那大體上是我筆錄的”[11]??梢娗逅踩c魯迅的關系之深。

在前面提到的《中國的新人和黎明運動》一文中,清水安三充分肯定了魯迅的小說創作:“魯迅——他的創作,成為五四以來現代中國小說家的第一人?!斞缸鳛橹袊自捫≌f的代表,他的作品受中國傳統的諷刺文學的影響,大都是自然主義的?!濒斞傅男≌f自然承繼了《儒林外史》等中國小說的諷刺傳統和魏晉風骨,但把魯迅看作自然主義的,還不免有認識上的偏頗。

1924年底的《北京周報》第141期上,還發表了魯迅的雜文《說胡須》,譯者為東方生。除了譯介魯迅的作品外,《北京周報》第70期上,還有郭沫若的《我們的文學新運動》,譯者不詳;第86~89期上,有馮文炳的《柚子》,丸山昏迷譯;第133、134期上,有倪貽德的《花影》,荊路生譯;第174期上,有臺靜農的《女會長的懊惱》,譯者不詳;第185期、186期上,有金崎賢的《讀周作人先生的文章》;第213~217期上,有熊佛西的《洋狀元》;第262期上,有郭沫若的小說《牧羊哀話》,譯者為外園。

這里還有一事值得一提,即《北京周報》發表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的譯文。

1924年1月13日,《北京周報》第96期開始發表《中國小說史略》。自第96期至第102期,第104期至第129期,第131期至第134期、137期,共連載38期,至同年11月6日發表《元明傳來之講史(下)》為止,是為《中國小說史略》上卷的全譯,譯者為“一記者”。這“一記者”,據人推證:“很可能是丸山昏迷?!?a id="w012">[12]丸山昏迷在譯文正文前的說明中,對魯迅及其著作做了簡要介紹,略謂:“北京大學教授周魯迅氏在現在中國的小說研究家中是首屈一指的”,“作為中國人所著述的小說史來說,他的這本書是第一本”。丸山昏迷對魯迅的小說史研究,評價是很高的,他的譯文,也是《中國小說史略》上卷最早的日譯。

總之,《北京周報》在創刊初期,由于丸山昏迷與清水安三的努力,有重點地介紹了魯迅和周作人等語絲派作家,后期則以創造社為中心,譯介了一些作家。作品雖然范圍較窄,但也有一定的氣勢??上У氖牵侗本┲軋蟆吩谌毡镜挠绊懖淮?,介紹又不系統,不足以引起日本作家的注意,更不要說普通的民眾了。魯迅為日本文壇所熟知,還有待時日。


[1]張夢陽:《魯迅研究學術史概述》,《魯迅研究學術論著資料匯編1》,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5。

[2]魯迅:《集外集拾遺》,《魯迅全集》第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3]20世紀初,日本一些學者遵循歐洲學術規范研究中國,自稱“支那學”以與傳統的“漢學”相對,而竹內好等人在20世紀30年代末又創立了“中國學”以與“支那學”相對,因此本書中有些地方為避免造成敘述混亂而使用“支那學”這個歷史名詞。還有一些類似的歷史名詞,也在敘述歷史事件或引用文獻時原樣保留,以呈現當時話語實際。

[4]魯迅:《〈奔流〉編校后記(三)》,《魯迅全集》第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171頁。

[5]大正9年(1920)10月《支那學》第1卷第2號,第43頁。

[6]大正9年(1920)11月《支那學》第1卷第3號,第43~44頁。

[7]魯迅:1920年12月14日《致青木正兒》,《魯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176頁。

[8]靳叢林:《冷漠的觀照:五四新文學到日本》,《魯迅研究月刊》2010年第10期。

[9]戈寶權:《魯迅著作在日本》,《魯迅研究》(1),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

[10]清水安三:《北京清譚——中國體驗》,教育出版株式會社,1975,第121~122頁。

[11]清水安三:《北京清譚——中國體驗》,教育出版株式會社,1975,第92頁。

[12]周國偉:《最早的日譯〈中國小說史略〉》,《圖書館雜志》198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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