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體視閾下馬克思貨幣學說研究
- 曾紅艷
- 8853字
- 2019-10-21 17:24:02
第二節 國內外研究綜述
一 國外研究綜述
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者對馬克思貨幣學說的討論隨著20世紀70年代資本主義世界出現的一系列新的現象形成一股熱潮,以激進政治經濟學者發表一系列討論馬克思貨幣學說的論文和專著為起點,并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后達到高潮。20世紀70年代,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面臨滯脹困境,欠發達國家債務危機頻起,銀行破產以及限制性貨幣政策在全世界成為一個重要保守政府的工具交織在一起,從而這些事件激起激進政治經濟學對貨幣學說和政策分析的需求。反觀同期,西方主流經濟學面對凱恩斯主義理論無法解釋滯脹并存的難題,促使貨幣主義和供給學派走上前臺,為新自由主義保駕護航。這一股研究熱潮至今不斷,2007年的次貸危機引起的資本主義世界金融危機,以及占領華爾街運動更是將它引向高潮,激進政治經濟學派不斷嘗試發展馬克思寫成于資本主義產業革命時代的貨幣學說,而在當代資本主義演變下,其貨幣和信用體系出現了新的變化,譬如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各國貨幣放棄金本位,到70年代世界貨幣美元不再和黃金掛鉤,那么面對當今資本主義產生的高度發展的銀行、信用、金融體系,馬克思貨幣學說是否依然適用,這個問題聚焦于一點,70年代浮現出并隨之成為激進政治經濟學探討的中心問題,即馬克思的貨幣理論本身是否認為貨幣必須是一種商品貨幣。
與此相關,圍繞一個多世紀以來馬克思價值理論尤其是價值轉型問題的論戰(其中關切到貨幣的部分),激進政治經濟學從貨幣的角度切入,試圖用勞動時間來解釋商品的相對價格,并探討這種邏輯的可能性,從而加入證明價值轉型為價格的討論隊伍中,給出另一種證明思路,做出這種解讀的關鍵一點也在于如何看待馬克思貨幣理論中貨幣是否必須是商品的問題。
法國學者蘇珊·德·布朗霍夫(Suzannede Brunhoff)1973年用法文出版的專著《馬克思論貨幣》開啟了一股研究馬克思貨幣理論的熱潮。該書在1976年被翻譯成英文版,中文版全文于2017年分上、下兩部分在我國學術期刊《政治經濟學評論》2017年第2期、第4期刊出。她強調了馬克思貨幣理論的整體性和邏輯性,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是從貨幣的一般理論再到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特殊金融問題的理論,這一邏輯不能更改。她把《資本論》開篇從抽象形態論述貨幣一般的理論稱為貨幣的一般理論(a General Theory of Money),認為馬克思開篇分析貨幣邏輯而不是像李嘉圖一樣從特定的社會條件即資本主義范疇下來探討貨幣,是因為必須用演繹的方法解釋貨幣存在的經濟基礎,從而理解貨幣作為特殊存在的意義。同時認為,信用體系的貨幣基礎說明貨幣作為貯藏物,作為貨幣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職能之間關系的調節器,作為商品生產和交換不可避免的斷裂,是不可能被完全消除的。
美國著名經濟學家鄧肯·弗利(Duncan K.Foley)對馬克思貨幣學說做過諸多探討,發表過多篇論文。弗利(Foley)對馬克思貨幣理論進行了“價值形式解讀”,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的核心就在于貨幣是一種價值形式這一點。[7]他認為,一般等價理論(General Equivalent Theory)表明貨幣價值總量由貨幣商品的生產條件決定存在很大問題,因此要對馬克思貨幣理論進行修正,他提出了兩條可能的路徑,其中第二條也是他更為傾向的,即把價值當作一種社會現象,獲得價值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過承諾(Promises)來轉移價值,在資本主義交換的目的就是將具體商品轉換為貨幣價值的邏輯下,這一承諾鏈條的最后結果可能就是整個邏輯體系的崩潰,通過將貨幣看作一種價值形式,那么貨幣價值的決定問題就是一個動態的問題,貨幣價值通過自由浮動來滿足資本積累的需要,就能理解一般等價理論所不能解釋的20世紀的貨幣現象,如國家取代黃金能更好地調節資本積累通過自身信用分解的矛盾。而弗利(Foley)因此就試圖量化馬克思的貨幣價值,提出用MELT,即勞動時間的貨幣表達(Monetary Expression of Labor Time)來衡量貨幣價值,這一概念將價值從抽象勞動翻譯到貨幣量進行計算,MELT被定義為由一定量的貨幣表示的抽象社會勞動時間,是貨幣增加值和總社會勞動時間之比,即MELT =PX/N=PX/X·X/N,其中P是價格指數,例如GDP平減指數,X是真實增加值指數,N是社會勞動時間。[8]弗利強調,這種量化的根本動力在于其潛在的含義,即一個社會主義的生產模式能夠像資本主義一樣有效地組織社會勞動生產,同時消滅勞動剝削,而且MELT和對剩余價值的起源的分析都可以適用于基于不可兌換國家通貨的貨幣體系。
以色列經濟史學家阿儂(Arnon)從馬克思貨幣理論的形成史的角度分析,認為馬克思受圖克影響完善貨幣理論的最重要的改變在于從商品循環中推導出了貨幣的第三個職能,即貨幣作為貨幣的職能。[9]他認為,在1857年,馬克思是從貨幣循環中推導貨幣作為貨幣,而到了1859年則是從商品循環中推出,因而可以將馬克思對其貨幣理論的完善的時間從1857年秋至1859年初縮短至1858年4月至1859年初。由此,他認為對商品的分析決定了馬克思對貨幣的分析。
澳大利亞學者安妮特拉·尼爾森(Anitra Nelson)發表的《馬克思的貨幣概念》,認為貨幣理論在馬克思那里只是價值理論、商品和市場交換理論的一部分。她認為馬克思不會把他的理論僅限定在商品貨幣論上,并認為馬克思沒有聯系“現實”,她所指的“現實”即實證價格和利潤。[10]
美國著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曼荷蓮學院教授弗里德·莫斯利(Fred Moseley)也是對馬克思貨幣學說進行諸多研究的一位學者。莫斯利(Moseley)在關于馬克思貨幣產生必然性的推導上,認為這一必然性的推導以及貨幣是商品價值一般形式在邏輯上是正確的,且馬克思的理論是唯一能夠從其基礎價值理論推導出貨幣產生的必然性的理論,而新自由主義理論不能從其效用論中推導出貨幣產生的必然性。[11]莫斯利(Moseley)對《資本論》第一卷做了“宏觀—貨幣”解讀,他認為《資本論》第一卷往往被看成呈現了一個關于商品勞動價值的“價值體系”,這種看法是錯誤的,這樣會導致貨幣和價格只是扮演非常被動的角色。[12]他認為《資本論》第一卷呈現的是一個貨幣理論以及貨幣理論基礎上對總剩余價值決定的宏觀理論,且是將資本主義經濟作為一個整體來探討總剩余價值即貨幣增量或者說更多的貨幣的生產問題,從總體來看,是關于工人階級作為一個整體和資本家階級作為一個整體的階級關系問題。
德國柏林經濟和法律應用技術大學學者埃克哈德·海因(Eckhard Hein)認為馬克思經濟理論的主要元素都屬于“貨幣分析”(熊彼特語),而馬克思的價值理論是一個“貨幣價值論”,因為“抽象勞動”作為價值的社會實體必須以價值的社會標準來表現,而貨幣作為價值的一種社會表達,在馬克思微觀經濟學開頭被引入。[13]因此,他認為沒有令人信服的觀點表明馬克思的經濟學說中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必須是商品,馬克思經濟學中的利息率是一個貨幣范疇,由金融資本家和產業資本家的相對力量決定,因此和后現代凱恩斯主義的分配和增長理論相似,資本積累率由預期利潤率和外部利息率決定。
2003年8月,馬克思主義理論國際研討會(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Marxian Theory,ISMT,1991年建立)的成員專門就馬克思貨幣理論召開會議,進行討論,會議論文由弗里德·莫斯利編寫并結成一本評論集《馬克思貨幣理論:當代評論》,其于2005年出版。相關內容如下。
巴西學者克勞斯·杰默(Claus Germer)認為,作為價值尺度,貨幣必須是商品,馬克思從來沒有提出貨幣可以是非商品,紙幣不能將個人勞動轉化為社會勞動是因為紙幣本身不含有社會勞動。[14]
美國克瑞頓大學哲學系學者帕特里克·穆雷也對價值進行“價值形式”的解讀,認為馬克思的貨幣理論是理論體系中最有特色的價值論,價值和貨幣是不可分的,當然是不等的,它們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獨立和非獨立變量的關系,所以,馬克思的理論并不是提供了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價格論,而是發展了一個新的強調社會形式的價格理論。
荷蘭學者格爾特·羅伊藤亦提出了一個“價值形式”解讀,認為傳統對于《資本論》第一卷第三章的貨幣理論和第一章的價值理論中對貨幣的解讀是錯誤的。他認為馬克思假定了抽象勞動時間作為價值的內在尺度,但這個概念沒有提供尺度的通常意義的度量方法,結果導致抽象勞動在馬克思的詞典里消失,貨幣建立了事實上的商品通約,而貨幣以某一特殊的標準,如一英鎊、一美元提供了唯一的實際上的價值的尺度,價值的內在實體和外化形式是不可分的,沒有貨幣,價值就不能夠具體度量。
英國學者克里斯托弗·亞瑟提出貨幣的“價值形式”論,反對將貨幣看作經濟關系的物質內容的面紗,相反貨幣對價值關系至關重要。
馬克思主義理論國際研討會核心成員理查德·貝洛菲爾認為貨幣商品論是站不住腳的,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的論述中存在把貨幣當作純粹的信用貨幣而不需要商品支持的暗示。
英國利茲大學應用經濟學研究所蓋里·迪斯基持有一種中間態度,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是不完整和不完全的,對于貨幣是否必須是商品的爭論,他認為馬克思的理論存在不一致之處,在某些地方,馬克思強調了貨幣的金屬基礎以及由國家法定奠定,而在另一處又以另一種抽象的形式強調商品交換的結構,馬克思提供了不止一種方式來論述貨幣和信用,其對貨幣和信用的不同的方法取決于抽象的程度。這種看法把馬克思貨幣理論看成斷裂的和二元的。
另外,美國學者大衛·克里斯坦森-古瑞爾(David Kristjanson-Gural)認為后結構主義方法把價值和交換價值看成超定決定量,可以既用勞動又用價格來計量、來決定,在商品按照生產的價格來交換的階段,價值的貨幣表達就可以將價值和交換價值都從勞動轉換成貨幣量,因此,他提出了微觀的價值的貨幣表達的計算公式 mp=sg/pg,其中,mp表示假定在某一生產價格下交換的價值的貨幣表達,即表示每小時社會抽象勞動時間的美元數量,sg代表價格標準,即一盎司金相應的美元數量,pg表示每單位社會必要抽象勞動時間里金的生產價格。[15]由此推出使用當代非商品貨幣的價值的貨幣表達的宏觀量化方法,即公式mp=mcv/pLx。其中,mc表示流通中所需的貨幣量,v表示平均貨幣周轉速度,mcv等于一定時期待售商品總價格,pLx是抽象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數量(用總投入來表示),兩者之比等于用商品貨幣表示的價值的貨幣表達,這樣就將價值的貨幣表達的微觀和宏觀決定聯系了起來。
澳大利亞學者比爾·盧卡雷利(Bill Lucarelli)認為貨幣功能作為一個抽象的價值代表,是和更高級別的貨幣形式相一致的,商品貨幣只是一般等價物的一種歷史形式,而信用、法幣以及銀行存款這種資本主義貨幣的具體的形式,已經隨著資本主義不斷進化而成為主要的形式。[16]他認為,馬克思的貨幣理論奠定了基礎作用,因為它基于貨幣的生產理論,信用貨幣取代商品貨幣,這種循環也就表明商品貨幣的非必要性,因此,認為商品貨幣僅代表一般等價物的一種形式,不兌現紙幣也可以作為一種價值尺度的觀點是錯誤的。
二 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內研究綜述
新中國成立后,國內研究馬克思貨幣思想主要圍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
1.馬克思貨幣內生論和貨幣政策
周誠君認為無論在金本位制還是紙幣條件下,馬克思貨幣供給都是內生與經濟活動本身。[17]陳其人教授詳細地考察了馬克思貨幣理論的本質、馬克思對古典經濟學貨幣理論的批判、價值符號流通規律、發達國家貨幣相對價值較低的問題,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是與貨幣數量論的對立。[18]王云中從資源配置視角進行了研究,認為馬克思貨幣學說中貨幣具有社會資源的分配功能,貨幣供給內生,以及貨幣既是中性的又是非中性的。[19]王璐認為馬克思的貨幣理論是在價值理論與貨幣理論相結合中展示的以現實資本主義經濟為分析基礎的內生貨幣理論。[20]
雖然馬克思本人沒有提出明確的貨幣政策傳導機制,但基于馬克思經濟理論解釋貨幣政策傳導機制的研究有楊天宇和劉國鵬、王娜、黃啟才,他們認為馬克思的內生貨幣理論更具有優越性,對我國貨幣政策的選擇具有重大現實指導意義。[21]
2.關于馬克思貨幣理論本身的爭論
(1)關于馬克思貨幣流通規律和流通公式的爭論
對于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貨幣流通規律公式的表述,因為“總額”和“流通次數”不同名而引起了爭論,王惟中、洪大璘認為,應該將“流通次數”改譯為“一定數量的流通”,[22]而衛興華認為,這樣的翻譯符合馬克思的原意,并沒有錯,“最后減去……的流通次數”是一個省略句,指的是減去流通次數所代替的貨幣量。[23]
對于馬克思貨幣流通公式M=PQ/V,在推導貨幣增長量公式時,是否可以將lgPQ分解為lgP+lgQ(P表示商品平均價格,Q表示商品總量)的問題,有人認為不能分解,盡管數學上看是成立的,但是實際運算中,Q必然包含物價水平因素,進而提出貨幣需要量增長近似方程式應為Mt=Tt-Vt,T為商品價格總額。
對于馬克思貨幣流通規律,我國從20世紀50年代一直到70年代,依據馬克思貨幣流通公式得出只要保持商品零售量與貨幣紙幣之比為8∶1便能保持經濟穩定的“拇指規則”,而隨著我國經濟體制的深刻變化,理論界對這一規則存在爭論。張玉堂、湯羨祥和許耀鈞以馬克思的貨幣流通公式為基礎設計出貨幣需求計量模型來確定我國的適度貨幣需要量。[24]李焰則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難以對現階段我國的實踐起指導作用。[25]成學真認為馬克思貨幣流通規律對于解釋現代經濟存在四個局限性,即沒有考察存款貨幣、完全獨立的紙幣、非物質商品價格以及缺乏計算上的實際可操作性。[26]
(2)關于貨幣本質的爭論
關于貨幣是不是商品的問題,許耀鈞、裴根才認為貨幣的本質是一般交換價值。[27]郭世輝認為紙幣不是商品,貨幣是一般等價物,同時是社會經濟關系的體現,對現代國家來說,貨幣是一種工具。[28]袁葵蓀認為貨幣本質上是一種商品是對馬克思貨幣理論的錯誤理解,馬克思所指的貨幣的本質是充當一般等價物的價值物,紙幣并不是金等貨幣代表,而是內含相同的實際價值。[29]王璐認為馬克思貨幣理論中,貨幣是與使用價值或技術完全沒有關系的價值形式。[30]
關于貨幣是特殊商品還是一般商品,許滌新主編的《政治經濟學辭典》在“貨幣”詞條里把貨幣定義為“充當一般等價物的特殊商品”。[31]王峰明、牛變秀則認為馬克思的貨幣本質既具有一般性,又具有特殊性,是“一般性”和“特殊性”的辯證統一。[32]衛興華認為貨幣的本質屬性是充當一般等價物的一般商品,貨幣是特殊商品的邏輯受蘇聯在新中國成立后產生過顯著影響的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影響,是對馬克思原意的錯誤理解。[33]張建君認為,貨幣作為商品形態的特殊性和貨幣作為價值形式的一般性是兩個不同的問題,貨幣是固定充當一般等價物的商品,而不是特殊商品。[34]
(3)關于黃金非貨幣化問題的爭論
這一爭論在我國始于20世紀80年代,其背景是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陷入滯脹困境以及20世紀70年代以美元為中心的“金匯兌本位”世界貨幣制度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與此同時,我國改革開放初期也面臨貨幣的問題,因此貨幣是否非黃金,不兌換信用貨幣的價值基礎是什么成為理論焦點。這場爭論涉及如何理解貨幣的本質、職能以及馬克思主義貨幣理論在現代貨幣制度下的發展。陳偉恕、李崇淮認為黃金已經失去貨幣商品地位,黃金非貨幣化是歷史必然,符合馬克思貨幣理論的論述。[35]劉光第、左大培、李一芝、蔣鐵柱和韓漢君則認為黃金非貨幣論不符合馬克思貨幣理論,黃金作為最終支付手段、作為社會財富的代表等貨幣功能依然存在。[36]
(4)關于紙幣是否有價值的爭論
劉光第認為現階段紙幣不再是特殊商品的價值,而是商品總價值的等分值。[37]李崇淮則認為,貨幣形式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沒有特殊商品來充當一般等價物的新階段,紙幣所代表的是商品總價值的等分值或商品復合體價值。[38]葉世昌認為貨幣價值的“等分值”理論完全忘記了貨幣還有貯藏手段職能,拿全部貨幣和全部商品來建立等式關系是無法令人信服的。[39]而鐘淦恩基本肯定李崇淮的觀點,[40]譚壽清則認為紙幣不能直接代表商品價值,信用貨幣不能擺脫貨幣由一種特殊商品來充當的形式。[41]
(5)關于勞動價值論和貨幣理論關系的爭論
楊文進認為貨幣理論受制于“價值實體”思想的束縛,使馬克思難以將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真正地統一起來。[42]夏丹陽認為貨幣交換價值要高于內在價值,馬克思的貨幣是金屬貨幣,蓄水池功能具有無限性假定不符合實際。[43]
3.比較研究
(1)與西方經濟學貨幣學說的比較
李沛新比較了斯密和馬克思貨幣學說在貨幣起源和貨幣職能上的異同。[44]王璐認為西方貨幣學說強調兩分法,無法觸及貨幣學說的核心,馬克思貨幣學說是以現實資本主義為分析基礎的內生貨幣說。[45]
其中更多地在于與貨幣數量論的比較。李占兵認為馬克思貨幣需求理論不適應紙幣和不兌現信用貨幣制度,費雪和馬克思在揭示貨幣需求的決定因素方面一致,二者僅是研究角度和假設不同,沒有優劣之分。[46]關于新貨幣數量論,國內理論界存在分歧,一種觀點認為馬克思貨幣流通理論和現代數量論一致,如劉潔和梅良棟認為馬克思紙幣流通規律和貨幣數量論是一致的。[47]顧銘德認為紙幣脫離黃金后成為貨幣實體,貨幣量與商品價格總額互相決定,馬克思貨幣流通公式不再適用,新貨幣數量論更為合理。[48]另一種觀點認為應當采取批判的態度,劉絜敖所著的《國外貨幣金融學說》和胡代光所著的《米爾頓·弗里德曼和他的貨幣主義》認為新貨幣數量論基本理論和舊貨幣數量論實質相同,因此馬克思對舊貨幣數量論的批判也適用于新貨幣數量論,[49]李崇淮認為馬克思貨幣流通規律與資產階級的貨幣數量論存在根本區別。[50]孔日軍、史濟濂和苑德軍、陳冬村、王聰、張彤玉和馮菲認為馬克思貨幣流通理論和新舊貨幣數量論對立。[51]還有一種觀點則試圖調和這種對立,白暴力和吳紅梅構建了從金屬貨幣體系過渡到紙幣體系的馬克思的貨幣流通量與價格總水平模型,認為這一模型和貨幣數量論在紙幣體系內是一致的。[52]
(2)與希法亭的貨幣學說的比較
吳克宇認為希法亭的貨幣學說是對馬克思貨幣學說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發展,并不是列寧所認為的修正。[53]陳其人則認為希法亭貨幣學說不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發展,而是根本違背。[54]
(3)關于恩格斯與馬克思在貨幣信用理論上的關系
鄭先炳認為恩格斯在銀行券流通后期規律,信用問題、貨幣資本虛擬現象實現途徑,以及股份制新發展等問題上對馬克思貨幣信用理論做出了補充和貢獻。[55]
4.關于馬克思貨幣學說的哲學層面
張雄認為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等手稿中對于貨幣幻象的起源、實質進行了深入的論述。[56]歐陽彬討論了《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貨幣學說對貨幣的人學的分析。[57]范曉麗從哲學視域對《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對貨幣本質論進行解讀。[58]歐陽彬認為赫斯、馬克思、西美爾從不同的路徑批判了貨幣化生活世界,馬克思是從歷史唯物主義視角出發提出了對貨幣的政治經濟學批判。[59]楊興業則對這一手稿的“貨幣章”中的“貨幣的產生和本質”一節進行了哲學解讀。[60]史竹清的博士學位論文從經濟哲學角度探究馬克思的貨幣哲學思想。[61]王峰明、牛變秀認為必須深入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的層面進而深入商品價值形式及其歷史運動的層面來把握拜物教批判思想。[62]陳飛探討了馬克思早期思想中的貨幣概念同時具有貨幣異化和貨幣文明的兩面性。[63]柴艷萍探討了馬克思的貨幣思想的倫理學內涵。[64]陶國富比較了西美爾和馬克思貨幣哲學特征。[65]喬洪武和李新鵬對馬克思和西方經濟學貨幣倫理進行了比較研究,指出兩者是形同而質異。[66]
5.關于馬克思貨幣思想演進的階段
周成啟、李善明認為馬克思貨幣學說可以分為產生、創立、繼續發展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19世紀40年代,第二個時期是19世紀五六十年代,第三個時期是19世紀70~90年代。[67]歐陽彬認為馬克思對貨幣的批判經歷了早期的人本主義異化邏輯到《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和《神圣家族》的客觀唯物主義邏輯,最后到《德意志意識形態》建立起歷史唯物主義的邏輯的轉變。[68]元晉秋認為馬克思貨幣思想演進歷程分為三個階段,即1845年之前是異化本質論思想,第二階段從1845年至《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是社會關系本質論,1859年之后為第三階段,形成了清晰完整的貨幣理論。[69]唐斌認為馬克思貨幣思想可以分成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德意志意識形態》之前的貨幣使人的本質異化論,第二階段是《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貨幣價值由生產成本決定思想,第三階段是《哲學的貧困》中貨幣是一種社會關系思想,第四階段是《資本論》及其手稿中完成貨幣思想的系統闡發。[70]
具體到某一階段,馬健行、李燕平分析了《倫敦筆記》中的貨幣思想。[71]平新橋論及《倫敦筆記》時期馬克思和圖克的關系,認為馬克思批判地借鑒、吸取圖克貨幣理論,并在圖克影響下突破了李嘉圖貨幣數量論。[72]唐正東認為《倫敦筆記》中馬克思是從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內在矛盾角度來理解貨幣危機的,因而貨幣學說取得階段性突破。[73]劉釗指出在《倫敦筆記》中馬克思實現對李嘉圖貨幣數量論從追隨到批判的轉變。[74]
關于《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的貨幣學說,田光認為“貨幣章”初步形成了關于貨幣問題的理論結構,但未形成作為貨幣學說的中介環節的商品理論。[75]周成啟、李善明研究了手稿中馬克思關于蒲魯東的勞動貨幣批判部分。[76]周成啟認為這一手稿是馬克思貨幣理論的第一次系統而全面的闡述。[77]
6.關于馬克思貨幣學說與經濟危機的聯系
邱兆祥對《資本論》第三卷第五篇中的信用和銀行理論進行了解讀。[78]秦漢鋒認為馬克思的商品與貨幣的理論包含豐富的關于金融風險和金融危機的思想。[79]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引起了國內學界的高度關注,國內許多學者也從馬克思貨幣學說的角度分析金融危機。胡若南、陳葉盛歸納和整理了《資本論》中的貨幣危機理論。[80]曾友中在2010年的博士學位論文中重點分析了貨幣、經濟自由與金融自由化所具有的內在邏輯關系。[81]王璐基于馬克思貨幣學說解讀美國次貸危機。[82]盧映西則從歷史事件角度分析,認為貨幣量的增加有促進經濟繁榮、避免經濟危機的作用,所以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比西方主流貨幣理論即貨幣數量論更符合歷史,而歐美諸經濟強國采取的“量化寬松”正是寄希望于貨幣這一功能,但只有進行根本性的金融制度改革才能“根治”危機。[83]曾友中、鐘利瓊用馬克思貨幣拜物教分析、反思2008年金融危機。[84]
特別需要提到的是,我國學者孟捷關于MELT的問題,參與到了國際討論中,孟捷(Meng Jie)認為莫斯利提出的新解釋中存在兩種不同的MELT定義,而新解釋真正主張的是純粹經驗比率的定義,這與馬克思的定義是不相符的,并認為不可兌換信用貨幣的MELT忽略了置鹽信雄—弗利—科茨的理論傳統。[85]
總的來看,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經濟理論用于指導我國社會經濟建設,因而對于馬克思經濟理論的研究,學術界側重于馬克思經濟理論與我國經濟建設的具體情況相結合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