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南邊疆民族研究(第27輯)
- 李志農(nóng) 何明 朱凌飛
- 2591字
- 2019-10-11 15:38:44
三 錫哷圖庫倫宗教地位
錫哷圖庫倫的奠基者為16世紀末在漠南蒙古地區(qū)傳教的安多高僧阿興喇嘛。阿興喇嘛作為早期在蒙古地區(qū)傳教的藏族名僧,對于傳播藏傳佛教乃至加固蒙藏、滿藏民族關(guān)系,其作用甚大,故在仰華寺會晤之后,阿勒坦汗因其“首倡宗教勸修清凈善業(yè),賜以額齊格(E?iγe)喇嘛之號”[31]。肯定了阿興喇嘛的功績。后金天聰年間,皇太極出于“柔服”蒙古的政治目的,始迎請在漠南蒙古有著極高威望的阿興喇嘛赴盛京朝覲,并安排至法庫山(又譯成八虎山、巴爾虎山,位于今遼寧省法庫縣)駐錫,由此便有了“法庫山曼殊希禮”喇嘛的稱號。1634年,皇太極又把今庫倫旗東南一隅賜予阿興喇嘛,作為喇嘛封地,始稱“曼殊希禮庫倫”[32],也為蒙古地區(qū)首個喇嘛旗的設(shè)立奠定了基礎(chǔ)。可以說,后金禮遇阿興喇嘛,并封賞領(lǐng)地,是自清太祖努爾哈赤以來既定宗教政策的持續(xù)落實,是為逐步“招撫”蒙古諸部而制定的政治策略。因此,像阿興喇嘛這樣有聲望的高僧歸附后金政權(quán),可為后者帶來更大的政治財富。后金盡可以利用喇嘛在蒙古地區(qū)的威望,繼續(xù)“招撫”還未納入進后金版圖的其他蒙古部落,故對后金(清)統(tǒng)治者來說,建立錫哷圖庫倫札薩克喇嘛旗有其特殊的政治意義。這一點,可以從齊克奇先生漢譯的《匯典》中所記一份年份不詳?shù)睦矸盒_錫哷圖庫倫札薩克達喇嘛的文告中獲悉其相關(guān)信息,該文載:
錫勒圖庫倫寺廟位于眾蒙古之中,由世祖皇帝欽命建造。黃教喇嘛之所以出家,在于誦經(jīng)禮佛,籠絡眾蒙古。要謹慎享用皇帝所賜供養(yǎng)之物,要嚴守戒律,好善信佛,唯有如此眾蒙古不能不信奉黃教(余下內(nèi)容為要求本旗喇嘛“務尊本業(yè),克守清規(guī)”的訓誡,此處略)……特此宣達錫勒圖庫倫札薩克達喇嘛知曉。[33]
又據(jù)《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卷六所記康熙十六年(1677)六月十四日《諭新委西勒圖部落首領(lǐng)默爾根噶布褚[34]》的一道敕諭載:錫哷圖庫倫“寺廟系太宗皇帝建立,令滿習禮胡圖克突喇嘛(即阿興喇嘛)居住,嗣令諾們汗喇嘛(即西布扎袞如克喇嘛)居住,嗣令爾叔西勒圖綽爾濟喇嘛(薩木魯[35]墨爾根綽爾濟扎木彥丹森)居住……以爾為滿習禮胡圖克突之親,選委管理部落……若踵行前弊(指追隨布爾尼抗清和喇嘛腐敗案件),則上負太宗皇帝建剎之意,下實有愧于諸名喇嘛也”[36]。上述理藩院文告及康熙敕諭直言不諱地道出了清朝統(tǒng)治者設(shè)置錫哷圖庫倫札薩克喇嘛旗的真實意圖,并對錫哷圖庫倫在蒙古地區(qū)如何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提出了要求。前一份理藩院文告記載年份不詳,但其內(nèi)容與乾隆皇帝在其晚年所撰寫的雍和宮御制《喇嘛說》碑文的內(nèi)容有相似之處。可見清朝對于錫哷圖庫倫的地位是十分重視的。
錫哷圖庫倫既是清代漠南蒙古地區(qū)唯一的喇嘛旗,也是在整個蒙古地區(qū)七個喇嘛旗中最早設(shè)立的喇嘛旗。崇德元年(1636),阿興喇嘛圓寂后,清太宗皇太極賜阿興喇嘛之弟囊素喇嘛以錫哷圖達爾罕綽爾濟封號,并派至曼珠希禮庫倫繼承其法位。順治三年(1646),囊素喇嘛逝世,順治皇帝又冊封盛京實勝寺的西布扎袞如克喇嘛以錫哷圖綽爾濟封號,命住庫倫,并頒給札薩克達喇嘛印信,成為由清廷冊封的錫哷圖庫倫首任掌印札薩克達喇嘛。雖然在錫哷圖庫倫札薩克達喇嘛人選上不采取轉(zhuǎn)世活佛繼任制度,但在該旗歷史上確實也有過活佛擔任札薩克達喇嘛一職的記錄。《匯典》載,共有五位活佛擔任札薩克達喇嘛,分別是第三任札薩克達喇嘛西布扎袞如克[37]、第七任札薩克達喇嘛灌頂國師墨爾根綽爾濟扎木彥丹森(amiyandandzan)、第十二任札薩克達喇嘛呼圖克圖阿旺扎木揚、第九任札薩克達喇嘛蘭占巴斯格金綽爾濟云丹桑布(Yondunsangbu)和其轉(zhuǎn)世第十四任札薩克達喇嘛蘭占巴扎木揚丹森扎木蘇(
amiyandandzanjamsu)。有的札薩克達喇嘛任職前還在京師黃寺和隆福寺?lián)芜^要職。清朝政府還規(guī)定蒙古地區(qū)高層喇嘛,諸如“內(nèi)札薩克四十九旗、歸化城、察哈爾、阿拉善、喀爾喀及庫倫(大庫倫)、錫哷圖庫倫各處大喇嘛、除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不列年班外,其余分編為六班”[38]。又規(guī)定以“喀爾喀額爾德尼班第達呼圖克圖一人,札雅班第達呼圖克圖一人……錫哷圖庫倫薩木魯阿旺札木揚呼圖克圖一人……為第五班”[39]。可見錫哷圖庫倫札薩克達喇嘛也需要履行洞禮年班的義務,享有與其他高僧大德一樣的政治待遇。康熙十四年(1675),察哈爾布爾尼反清斗爭失敗后,清朝政府把布爾尼封地義州收回,將其所屬察哈爾人并入滿洲和蒙古八旗,又把義州公主府所屬寺院的喇嘛七十人,哈力亞圖(屬民)一百戶送交給錫哷圖庫倫予以安置,還規(guī)定錫哷圖庫倫每年需定期派遣若干名誦經(jīng)喇嘛到義州邊外的固倫公主馬喀塔(Makata)格格園陵誦經(jīng)超度,至民國初年照舊有錫哷圖庫倫承辦。[40]
入清以來,對于漠南蒙古東部地區(qū)而言,錫哷圖庫倫是較早建造藏傳佛教寺院的地區(qū)。順治六年(1649),喇嘛旗始建主寺興源寺,之后又相繼建造吉祥天女神廟、象教寺和福緣寺,并由臨近喀喇沁、土默特等旗定期向寺院提供米糧。尤其是興源寺住寺喇嘛鼎盛時多達七百至八百人,且每年還需舉辦各種宗教集會和由120名喇嘛參加的查瑪(’khyam)法會,吸引著臨近盟旗王公臺吉和眾多香客前來進香朝拜,成為遠近聞名的大寺。這比以“東藏”著稱的卓索圖盟土默特左旗瑞應寺和清代駐京八大呼圖克圖之一的察汗達爾汗呼圖克圖駐錫的昭烏達盟阿魯科爾沁旗誠恩寺的建寺年代還要早。因此,這些因素在某種程度上又促成了該寺在蒙古地區(qū)的知名度。又基于錫哷圖庫倫的宗教影響力,曾經(jīng)也有臨近盟旗的王公臺吉做過錫哷圖庫倫各大寺院的施主,并有豐厚的捐獻。如阿魯科爾沁旗協(xié)理臺吉日格吉德曾一次捐獻給錫哷圖庫倫2000頭牛;在阿旺扎木揚呼圖克圖在任時,曾有科爾沁左翼前旗某郡王前來錫哷圖庫倫,把自己佩帶的刀奉獻給吉祥天女神廟,并拿出白銀一千兩鑄造一尊高一尺二寸的吉祥天女像供奉于該廟。[41]
錫哷圖庫倫作為漠南蒙古地區(qū)唯一的喇嘛旗,曾經(jīng)一度成為蒙古地區(qū)重要的宗教圣地,并連續(xù)多次從內(nèi)札薩克四十九旗選派喇嘛和屬民移住錫哷圖庫倫,成為有別于世俗札薩克旗的特殊的行政單位。又因錫哷圖庫倫是為“籠絡眾蒙古”而設(shè)置的蒙古地區(qū)最早的喇嘛旗,故早期其宗教及政治地位是相當高的,這一點可以從阿興喇嘛在盛京和首任掌印札薩克達喇嘛西布扎袞如克在北京時的一系列宗教活動中看出來。只是康熙三十年(1691)“多倫會盟”之后,由清廷“金瓶掣簽”規(guī)制下產(chǎn)生的哲布尊丹巴、章嘉呼圖克圖等蒙地活佛系統(tǒng)的確立及其駐錫地——大庫倫、多倫諾爾等藏傳佛教中心城市的迅速崛起,錫哷圖庫倫宗教地位才退居次席。不過,錫哷圖庫倫作為區(qū)域性的宗教中心地位與清王朝相伴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