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二節(jié) 伍爾夫研究現狀及存在問題

評論界對伍爾夫的研究從其生前一直持續(xù)至今,由最早的現代主義形式技巧分析轉向政治文化語境批評,其中就涉及伍爾夫對帝國和女性問題的看法。根據戈德曼(J.Goldman)的《伍爾夫劍橋指南》(The Cambridge Introduction to Virginia Woolf),伍爾夫批評可以大致分為現代主義、心理學、女性主義、后現代主義、敘事學、后殖民主義等理論研究階段。本文將照此梳理,重點關注后殖民批評對伍爾夫帝國女性身份的探討,就其存在的問題尋求解決方案。

一 國外研究現狀

作為現代派的代表作家之一,伍爾夫生前就得到英美文學批評界的認可,在其去世后的三十多年時間里,評論家們仍舊關注其頗具特色的現代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約瑟夫·弗蘭克(Joseph Frank)的《現代小說中的空間形式》(Spatial Form in Modern Literature,1945),埃里克·奧爾巴赫(Erich Auerbach)的《模仿:西方文學中的現實再現》(Mimesis:The Representation of Reality in Western Literature,1946)之《棕色的襪子》(The Brown Stocking),羅伯特·漢弗萊(Robert Humphrey)的《現代小說中的意識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 in the Modern Novel,1954),梅爾文·J.弗里德曼(Melvin J. Friedman)的《意識流:文學手法研究》(Stream of Consciousness:A Study of Literature Method,1955)等重點分析了伍爾夫對內心獨白、自由聯想、多視角敘述、時空蒙太奇、象征隱喻等意識流手法的運用與創(chuàng)新,從不同角度對伍爾夫的創(chuàng)作實驗形式進行了深入探討,從而凸顯了其作為現代主義先鋒的身份和地位,但完全割裂了文本與現實的關系。

亞歷克斯·茲沃德林(Alex Zwerdling)在《弗吉尼亞·伍爾夫與現實世界》(Virginia Woolf and the Real World,1984)中通過分析作品所體現的社會權力結構及其運作認定伍爾夫是一位社會批評家和改革者,徹底改變了批評界對伍爾夫“唯美主義”的片面認識,將伍爾夫研究轉向與現實的對話。隨著伍爾夫日記、書信和傳記的陸續(xù)出版,心理傳記派批評家們更加關注伍爾夫的生活對其創(chuàng)作的影響。林德爾·戈登(Lyndall Gordon)認為伍爾夫的作品與生活可以相互印證,正是她對未知生活與普遍真實的強烈好奇成就了她作品中的“頓悟”與“存在的瞬間”[《弗吉尼亞·伍爾夫:一位作家的一生》(Virginia Woolf:A Writer’s Life,1984)]。由于伍爾夫患精神分裂癥的事實被公之于眾,一些評論家便把討論的重點放在其特殊的心理狀態(tài)上。露易絲·德薩爾沃(Louise A.Desalvo)通過透視維多利亞時代常見的家庭亂倫和性暴力現象,描寫了弗吉尼亞·伍爾夫在幼年受到同母異父兄弟的性侵犯,并揭示了這些傷痛在何種程度上影響了她日后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弗吉尼亞·伍爾夫:童年性騷擾對她生活及創(chuàng)作的影響》(Virginia Woolf:The Impact of Childhood Sexual Abuse on Her Life and Work,1989)。伊麗莎白·阿貝爾(Elizabeth Abel)的《弗吉尼亞·伍爾夫與心理分析小說》(Virginia Woolf and the Fiction of Psychoanalysis,1989)以心理分析學為切入點全面研究了伍爾夫的創(chuàng)作歷程。對伍爾夫的心理學研究打破了伍爾夫研究前期將其創(chuàng)作形式化的認識局限,為探索其作品與現實的關聯開辟了通道。

雙性同體是伍爾夫女性主義思想的核心觀點。南希·巴贊(Nancy Bazin)認為伍爾夫的作品力求通過在同一個體內建立男女氣質的和諧平衡追尋缺失的整體感《弗吉尼亞·伍爾夫與雙性同體觀》(Virginia Woolf and the Androgynous Vision,1973)。卡洛琳·海爾布倫(Carolyn Heilbrun)的《走向雙性同體》(Towards Androgyny,1973)認為雙性同體使人從社會意義上的男性或女性的行為模式中解放出來,這并非強調兩性的平衡而是否認社會強加的兩性差別。美國女性主義批評家肖瓦爾特(Elaine Showalter)對伍爾夫的雙性同體觀提出質疑,她在《她們自己的文學》(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1978)中探討了伍爾夫受損的女性身份,她認為伍爾夫對女性憤怒地排斥是一種試圖從自我異化的狀態(tài)中擺脫出來的無望努力。帕特麗莎·斯塔波斯(Patricia Stubbs)在《婦女與小說》(Women and Fiction,1979)中表達了類似的觀點,認為伍爾夫借雙性同體觀逃避現實,未能重塑女性形象。評論家們對伍爾夫女性主義立場及其所產生的社會影響各執(zhí)一詞,為后續(xù)研究提供了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后現代研究則從文化、政治視角剖析伍爾夫小說對主體、文明、現代性、戰(zhàn)爭、公共/私人領域的重構。馬基科·米努品克內(Makiko Minow-Pinkney)在《弗吉尼亞·伍爾夫和主體問題》(Virginia Woolf and The Problem of the Subject,1987)一書中借用德里達和拉康的后結構主義理論分析伍爾夫的作品,認為伍爾夫的作品體現了女性主義對男權社會所賦予的敘述、寫作、主體的界定的顛覆。帕米拉·考費(Pamela Caughie)的《弗吉尼亞·伍爾夫與后現代主義》(Virginia Woolf and Postmodernism,1991)在批判現代主義和女性主義研究局限性的基礎上,提出應將伍爾夫置于后現代主義敘事和文化理論的語境中進行研究,從多元化視角理解其作品的模糊性和矛盾性。安娜·斯奈斯(Anna Snaith)的《弗吉尼亞·伍爾夫:跨越私人和公共領域》(Virginia Woolf:Public and Private Negotiation,2000)指出傳統(tǒng)研究只關注伍爾夫的私人空間,而近期研究又過分強調伍爾夫在公共領域的作為,實際上伍爾夫扮演了游走于私人和公共領域的雙重角色。克里斯汀·弗婁拉(Christine Froula)的《弗吉尼亞·伍爾夫和布魯姆斯伯里先鋒派:戰(zhàn)爭、文明、現代性》(Virginia Woolf and the Bloomsbury Avant-Garde:War,Civilization,Modernity,2005)將現代性視為爭取人權、民主、自由、交流與和平的永久革命,肯定了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在現代主義運動中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后現代理論的顛覆性和不確定性將伍爾夫研究置于多元的社會文化語境中,使其向縱深領域發(fā)展。

以敘事學為理論導向研究伍爾夫作品的代表人物主要有J.希利斯·米勒(J.Hillis Miller)、瑪利亞·第巴提斯塔(Maria DiBattista)、J.W.格雷厄姆(J.W.Graham)和蘇珊·S.蘭瑟(Susan S.Lanser),其中蘭瑟的女性主義敘事學理論將敘述模式與社會身份相結合,對伍爾夫敘事學研究的政治轉向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米勒在《小說與重復——七部英國小說》(Fiction and Repetition:Seven English Novels,1982)一書中將《達洛衛(wèi)夫人》中的敘述者與《名利場》、《米德爾馬契》和《巴塞特郡紀事末尾》等現實主義小說中的全知敘述者進行比較,將其視為“從故事中個體存在的集體精神經驗中脫胎而出的普通意識或社會心理”[39]。第巴提斯塔也注意到這一特征,認為伍爾夫與其他現代派作家的不同在于“她的小說保留了敘述者的形象,把敘述者看作無處不在并具有滲透力的在場”[40]。結合伍爾夫的早期創(chuàng)作,格雷厄姆在研究《海浪》這部被公認為是其現代主義美學創(chuàng)作的巔峰之作時分析了伍爾夫在視角問題上的進退兩難,并得出結論:伍爾夫放棄敘述者的理由顯而易見,但保留敘述者的理由卻深沉有力。[41]蘇珊·S.蘭瑟(Susan S. Lanser)則指出伍爾夫用以替代傳統(tǒng)敘述者的敘事形式帶有微妙的霸氣,列舉其小說分散敘事權威的行為和混淆敘述者與人物聲音的策略,以此闡明伍爾夫“應用明顯的缺席來建立在場,用顯而易見的多樣性建立單一的敘述聲音”,將敘述模式與性別身份相結合,通過套用、批判、抵制、顛覆男性權威來建構女性權威。[42]蘭瑟高度關注伍爾夫分散敘述者權威利用小說人物來行事的敘述結構,同時敏銳地意識到這些人物敘述所構成的一種擁有普遍意識的總體性結構,以拉姆齊夫人犧牲自在自我的身份換取人際關系中多種身份的母性來掩蓋潛在的自我中心欲望為例,分析其用敘事缺席掩蓋敘事在場的技巧,用“無所在”以求“無所不在”的雙重敘事結構來實現女性敘述聲音從“虛構”向“權威”的重心轉移,在批判男性霸權的基礎上建構了女性權威。不難看出,對伍爾夫作品的敘事學研究聚焦于內隱敘述者和雙重敘事結構,從以文本為中心、將作品視為獨立的體系逐漸發(fā)展為將作品視為社會、歷史、文化語境中的產物,關注作品與創(chuàng)作語境和接受語境的聯系,但主要集中于性別政治的探討,未對其生活的社會文化語境展開全面研究。

后殖民主義理論的興起與發(fā)展為伍爾夫研究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簡·馬庫斯(Jane Marcus)1992年發(fā)表的論文《大不列顛統(tǒng)治〈海浪〉》(Britannia Rules The Waves)首次以后殖民理論視角分析伍爾夫的作品,揭示了英國文學與帝國主義和階級壓迫的共謀。與此看法相左,帕特里克·麥吉認為伍爾夫以一種疏離的姿態(tài)揭示了帝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體系,但這并不能為其介入開脫。[43]而博埃默則綜合了前兩種看法,將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創(chuàng)作立場歸結為帝國主義態(tài)度與反殖民主義情緒并存。[44]2004年馬庫斯更加深入全面地探討了性別、種族、民族等概念在伍爾夫作品中的互動交叉,認為在伍爾夫對帝國主義批判表象背后暗藏著其利用種族身份擺脫性別劣勢并建構女性主體性的深層動機,通過解讀《奧蘭多》和《一間自己的房間》分析了女性主義與殖民主義話語的共謀。正如薩克所言,伍爾夫的性別政治觀點受限于她對種族問題的理解,帕特里克·麥吉在《言說他者:現代后殖民寫作中的價值問題》(The Question of Value in Modern and Postcolonial Writing)中指出伍爾夫在《海浪》中突出了歐洲框架內的性別意識形態(tài),但卻未質疑反而放大了帝國主義話語對被殖民者的定義。簡·伽里蒂(Jane Garrity)挖掘出伍爾夫從女性視角改寫體現男權意志的民族敘事背后的殖民主義空間隱喻,并以《海浪》為例分析了伍爾夫以女性身份奪取男性地域所創(chuàng)造的整體感的女性帝國主義策略。菲利普斯(Kathy J.Phillips)以《遠航》中的女性人物伊芙琳為例分析了帝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影響下女性自我的扭曲:“伊夫林由于沒有清醒地認識她的憤怒,就把這種不滿情緒轉化成危險的殖民探險熱情。……像伊夫林這樣不安分的憤世嫉俗者并非有志于改變英國現狀,而是無意識地接受了訴諸武力的海外擴張,幫助宣傳她們原本明確反對的帝國意識形態(tài)。”[45]在《現代主義、種族和宣言》(Modernism,Race and Manifestos)中,勞拉·溫克爾(Laura Winkiel)闡釋了類似的觀點并提出一個對伍爾夫的后殖民主義研究十分有價值的問題:“伍爾夫政治言論中所倡導的先鋒式解構怎樣才能提供空間從反殖民立場對抗盎格魯-歐洲的種族神話,并且挑戰(zhàn)種族和民族的性別化界線?”[46]總體看來雖然英美批評界對伍爾夫的后殖民研究圍繞伍爾夫對帝國的批判和認同展開,同時將性別和種族身份問題化,大大豐富了伍爾夫的女性主義研究,但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卻不盡如人意,將伍爾夫稱贊為帝國主義的批判者還是將其指責為共謀者似乎永無定論。

二 國內研究現狀

國內研究始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對伍爾夫作品的翻譯及簡評,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形成系統(tǒng)的評論,現今已取得一定成果,包括11部已出版著作,12篇博士論文,240余篇碩士論文和800余篇期刊論文。關于伍爾夫的國內研究述評共有4篇:羅婷和李愛玉的《伍爾夫在中國文壇的接受與影響》(2002)、高奮和魯彥的《近20年國內弗吉尼亞·伍爾夫研究述評》(2004)、楊莉馨的《20世紀以來伍爾夫漢譯與研究述評》(2011)、高奮的《新中國六十年伍爾夫小說研究之考察與分析》(2011)。簡要梳理了國內伍爾夫譯作及研究的發(fā)展歷程,我們可以大致把握國內伍爾夫研究的現狀。與西方學術風向相呼應,國內的伍爾夫研究也主要集中在現代主義創(chuàng)作、女性主義批評、后現代主義研究、敘事學理論、后殖民主義批評等幾個方面。瞿世鏡的《意識流小說家伍爾夫》(1989)和李維屏的《英美意識流小說》(1996)詳細探討了伍爾夫現代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美學觀念和藝術風格,為后續(xù)研究打下了堅實基礎。國內的伍爾夫女性主義研究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后期,林樹明在《戰(zhàn)爭陰影下掙扎的弗·伍爾夫》(1996)中指出伍爾夫對男權的批判與她對戰(zhàn)爭的批判緊密相連。葛桂錄的《邊緣對中心的解構:伍爾夫〈到燈塔去〉的另一種闡釋視角》(1997)以小說中女性主義人物莉麗為著眼點,揭示了邊緣人物對中心人物話語霸權的解構。王建香在《弗吉尼亞·伍爾夫女性的立場》中分析了伍爾夫女性主義思想的文章,認為伍爾夫的女性立場就是建構女性自我。姜云飛在《“雙性同體”與創(chuàng)造力問題》(1999)中探討了藝術家的雙性特質與藝術創(chuàng)造力之間的關系。李娟的《轉喻與隱喻——伍爾夫的敘述語言和兩性共存意識》(2004)從文體角度探討了伍爾夫作品中兩性共存意識的生成過程。袁素華的《試論伍爾夫的“雌雄同體”觀》(2007)通過分析《奧蘭多》對雙性同體的演繹指出其精神實質是強調兩性的平等與和諧。張舒予在《論伍爾夫與勃朗特的心靈與創(chuàng)作之關聯》(2003)中通過研究大量的文學歷史資料證實了伍爾夫與勃朗特姐妹的內在聯系。王麗麗的《追尋傳統(tǒng)母親的記憶:伍爾夫與萊辛比較》(2008)對比了兩位女作家追尋女性傳統(tǒng)的相似痛苦和建構女性創(chuàng)作的不同取向及結果。李愛云的《邏各斯中心主義雙重解構下的生態(tài)自我》(2009)分析了《雅各的房間》對男性中心主義與人類中心主義的解構及其生態(tài)自我的呈現。楊莉馨的《〈遠航〉:向無限可能開放的旅程》(2010)分析了雷切爾旅行經驗中所體現的“女性成長史”[47],揭示了伍爾夫批判男權話語與帝國意識共謀的決絕與矛盾。國內的伍爾夫女性主義研究主要從批判帝國戰(zhàn)爭和父權中心體制、女性自我、雙性同體觀、通過和其他女作家的比較構建女性傳統(tǒng),以及結合生態(tài)批評等方面展開,將性別問題放置在更為寬廣的范圍內探討,使之朝更加多元化的研究方向發(fā)展。伍爾夫的后現代研究也呈現出繁榮之勢,杜志卿、張燕的《一個反抗規(guī)訓權利的文本——重讀〈達洛衛(wèi)夫人〉》(2007)運用福柯的理論分析小說中的規(guī)訓權力運行機制和被規(guī)訓者的生存狀態(tài)。秦海花的《傳記、小說和歷史的奏鳴曲——論〈奧蘭多〉的后現代敘事特征》(2010)從文類模糊、元小說特征、歷史文本化等三個方面剖析其后現代特征。吳慶宏的《〈奧蘭多〉中的文學與歷史敘事》(2010)分析了《奧蘭多》的狂想式虛構對英國社會發(fā)展史的重構。不難看出,伍爾夫的作品在后現代權力關系和虛實模糊的后現代文本特征的觀照下顯現出巨大的探測空間,為后續(xù)研究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采用敘事學理論解讀伍爾夫作品的論文與著作主要有申富英的《〈達洛衛(wèi)夫人〉的敘事聯接方式和時間序列》(2005),李梅紅的《伍爾夫小說的敘事藝術》(2007),蔡斌、李小娟的《從敘事距離看伍爾夫〈達洛衛(wèi)夫人〉的反諷魅力》(2009)和郝琳的《唯美與紀實 性別與敘事——弗吉尼亞·伍爾夫創(chuàng)作研究》(2005)。申富英認為,伍爾夫在小說中以四種聯結方式為緯,以四種時間序列為經,“編織了堅韌縝密的敘述框架,不僅使零亂的意識碎片聚合成一個和諧的整體,而且使小說的意義更加深遠”[48]。李梅紅通過敘事主體、時間塑性和結構設置的分析強調了伍爾夫對人的精神和生命的關注及其對過分依賴物質性表現的傳統(tǒng)文學的顛覆。蔡斌、李小娟聚焦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和小說人物的距離變化,以此探討伍爾夫小說所展現的反諷藝術。郝琳從伍爾夫的小說中挖掘出雙聲性話語和多角度敘述這兩個顯著特點,從總體上揭示伍爾夫借助男性權威建構女性自我的敘事策略。還有一些期刊論文如陳靜的《發(fā)出女性的“聲音”——論伍爾夫的女性主義敘事立場》(2007),孫萍萍的《伍爾夫敘事藝術的女性主義特征》(2008),周文革、匡曼麗的《彰顯女性身份 突出女性聲音——論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女性主義敘事策略》(2008)等基本重復了郝琳的觀點,在此不再贅述。與西方學界一樣,國內學者關注伍爾夫小說中以敘述者為核心的結構張力,對伍爾夫作品的語境拓展也大致集中于單一的女性主義立場方面,有待于進一步的挖掘和開發(fā)。

從2005年起,伍爾夫的后殖民研究開始進入我國學者的視野,并呈現出蓬勃之勢。尹銳在《公學戰(zhàn)爭殖民地——論伍爾夫小說中的帝國主義》(2005)中通過對《雅各布之屋》和《達洛衛(wèi)夫人》所體現的公學、戰(zhàn)爭、殖民地等問題的分析,揭示了作為宗主國作家的伍爾夫對處于帝國主義晚期的大英帝國的矛盾心態(tài)。許芳和蔡青的《伍爾夫〈到燈塔去〉的后殖民主義解讀》(2005)認為伍爾夫將殖民和被殖民的對立、種族、貧困和無歸屬等世界矛盾“歸納于資本主義內部,以倫敦、歐洲為文化核心地,來對邊緣殖民地進行同樣協調規(guī)劃”,因而小說“就其社會文化本質而言,是帝國主義思想和社會矛盾的藝術化產物”。[49]謝江南的《弗吉尼亞·伍爾夫小說中的大英帝國形象》(2008)探討了伍爾夫對大英帝國既擁護又不滿的矛盾心態(tài)。朱艷陽的《弗吉尼亞·伍爾夫小說中的雙重語境》(2011)關注伍爾夫作為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貴族成員和具有批判精神的知識精英的雙重身份,揭示其小說中殖民和反殖民的雙重話語。李博婷的《從女權思想看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猶太寫作》(2012)揭示了種族因素在伍爾夫表達女性思想中所發(fā)揮的作用,分析了伍爾夫建構個人獨特的女權書寫對“猶太性”的利用。綦亮的《民族身份的建構與解構——論伍爾夫的文化帝國主義》(2012)認為伍爾夫的階級和種族身份預設了其女性主義與帝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內在關聯,從而表現出一種既抗拒又迎合帝國主義的女性帝國主義形態(tài)。呂洪靈從后殖民生態(tài)批評角度入手,認為旅行在伍爾夫“的筆下不僅僅是休閑的觀光,亦成為體現人類中心和西方中心這雙重統(tǒng)治邏輯的載體”[50]。張燕、杜志卿在《從〈達洛衛(wèi)夫人〉看伍爾夫矛盾的帝國情懷》(2014)中指出,《達洛衛(wèi)夫人》中與帝國故事相關聯的人物命運及其生活體驗反映了作家矛盾的帝國情懷。或許受到國外學術界的影響,國內對伍爾夫的后殖民研究也始終糾結于伍爾夫對大英帝國認同和批判的矛盾,以帝國為參照,伍爾夫的女性身份呈現出殖民和被殖民的不確定性,然而這種不確定性的闡釋框架似乎已經走進了死胡同,沒有進一步創(chuàng)新的空間。

評論界雖然已從各理論視角對伍爾夫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突破了早期形式主義的分析模式而轉向政治文化語境批評,并取得了大量的成果;但到目前為止,關于伍爾夫帝國女性身份的探討仍然局限于后殖民理論視角,其中最為突出的問題就是基于自我、他者、混雜性等理論術語而導致的闡釋絕對化或模糊化傾向,要么將女性視為帝國的批判者或共謀者,要么把女性定義為既抗拒又迎合帝國主義的女性帝國主義者,這種理論闡釋框架在關注伍爾夫帝國女性身份時并未對大英帝國的發(fā)展階段及統(tǒng)治方式進行具體分析,也就是說,將這種批評方法應用于任何同時涉及帝國與女性主題的作品時都可能得出相同的結論。后殖民理論為他者的自我賦權提供了參考策略,但以策略為先帶動身份建構的批評思路將伍爾夫定義為女性帝國主義者,顯然違背其本人對于父權統(tǒng)治與帝國戰(zhàn)爭之關聯的分析與批判。如何使自我賦權的策略與自我身份的建構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具體的歷史文化語境為依托對伍爾夫的創(chuàng)作進行更為細致的分析,從而全面揭示伍爾夫復雜的帝國女性身份?這正是本文擬解決的問題。

主站蜘蛛池模板: 香格里拉县| 彭阳县| 二连浩特市| 林西县| 万全县| 隆德县| 连江县| 房山区| 松滋市| 高阳县| 岑溪市| 六安市| 若羌县| 黄石市| 瑞昌市| 白沙| 余姚市| 伊宁县| 黑龙江省| 汪清县| 新乡市| 米泉市| 普兰店市| 通江县| 灵石县| 当涂县| 白银市| 仁寿县| 工布江达县| 桑植县| 隆子县| 赤水市| 通道| 武强县| 万年县| 乐业县| 乐至县| 郴州市| 昌邑市| 方城县| 石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