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數量經濟研究(2019年·第10卷·第1期)
- 張屹山
- 2879字
- 2019-10-18 16:37:20
1 理論分析與假說
全球價值鏈嵌入的深度和廣度將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產生直接影響,而現有文獻僅討論了融入全球價值鏈的某一方面對節能減排的作用,而未考慮嵌入的程度不同對隱含碳排放的影響也不同。此外,融入全球價值鏈對社會經濟的影響也會間接導致其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作用方向和程度存在差異。鑒于此,本部分將理論闡述融入全球價值鏈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直接影響以及通過規模、結構、技術和環境規制四條傳導路徑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間接影響。
1.融入全球價值鏈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直接影響
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地位和程度高低將通過傳統資源消耗和要素投入結構直接影響貿易隱含碳排放。從傳統資源消耗來看,由于全球價值鏈高端環節主要進行高技術中間產品和服務的出口及營銷、設計等活動,其產品的附加值較高且能源消耗較少,而全球價值鏈低端環節主要從事產品的加工組裝和生產制造等活動,需要消耗大量的傳統資源。傳統資源消耗的同時也意味著貿易中隱含的碳排放增加。同時,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參與度越高,推動該國進出口貿易穩步增長,進而需要消耗大量的傳統資源導致貿易隱含碳排放增加。潘安(2017)認為隨著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逐漸深入,貿易隱含碳排放規模也隨之擴大。從要素投入結構來看,自然資源、資本和人力資源是投入生產中的主要資源,其中自然資源和資本是被動生產資源,往往需要由人力資源的變化而帶動。如果一國處在全球價值鏈的高端環節,其將重視對高端人力資源的培養(李靜,2015),通過掌握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管理經驗,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并掌握全球價值鏈生產,進而對傳統資源的依賴降低,貿易隱含碳排放隨之下降。當前,發達國家跨國企業憑借品牌、技術、管理的優勢,在全球范圍配置資源,并控制全球價值鏈,使得發展中國家長期扮演獲利甚微的代工角色(劉斌等,2015)。Cole等(2014)基于企業的微觀數據找到了日本將污染工序外包給其他國家的證據。這表明,位于全球價值鏈低端環節的發展中國家容易成為發達國家的“污染避難所”,全球價值鏈低端環節的國家出口隱含碳排放顯著上升,而將生產外包的位于全球價值鏈高端環節的國家需要進口大量商品滿足國內需求,進口隱含碳排放則會明顯增加。
假說1:融入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和參與度對進出口隱含碳排放的影響存在差異。一國融入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與出口隱含碳排放呈負相關關系,與進口隱含碳排放呈正相關關系,而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程度與進出口隱含碳排放均呈正相關關系。
2.融入全球價值鏈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間接影響
融入全球價值鏈將增加一國經濟的國際參與度,對外貿易穩步提升,同時受到外國生產和消費的影響,對國內生產結構、技術水平及生態環境均會產生顯著影響。因此,融入全球價值鏈不僅會通過參與環節和嵌入程度直接影響對外貿易隱含碳排放,還會通過經濟發展的規模效應、結構效應、技術效應和環境規制效應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產生間接影響。其具體作用路徑見圖1。
圖1 融入全球價值鏈通過經濟結構對貿易隱含碳排放的間接影響
全球價值鏈嵌入程度加深意味著國際貿易進一步開放,而貿易開放必然會帶來經濟活動規模的擴張。一般而言,一方面,貿易的規模效應為負,其將帶來對外貿易隱含碳排放的增加(謝銳和趙果梅,2016)。另一方面,位于全球價值鏈不同節點企業的經濟活動的碳排放強度存在差異。通常來說,處于研發設計和營銷服務等知識密集型環節企業的經濟活動的污染強度相對較小,而處于加工組裝、制造等生產性環節企業的經濟活動的污染強度相對較大(胡飛,2016)。
假說2a:當出口規模擴張時,出口隱含碳排放規模也必然增大,但若一國處在研發設計、營銷服務等非生產性環節,其碳排放規模擴大的程度較小,反之則較大。
隨著一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的地位不斷攀升,其產業結構也不斷實現轉型升級,由以生產資源勞動密集型產品向以生產資本技術密集型產品逐步衍變。此時,出口商品結構逐漸由重污染工業產品轉向輕污染的資本密集型與技術密集型產品(彭水軍和包群,2006)。產業結構升級直接帶動能源消費結構升級,進而減少碳排放。然而Schmitz(2004)認為,發達國家的領導企業為防止低端企業對其壟斷地位和利益產生威脅,會阻礙發展中國家企業進行功能升級和產業鏈升級。一旦發展中國家的代工企業試圖獲取核心技術進步時,發達國家的領導企業會認為其領導地位受到威脅,將運用各種方式和手段阻礙發展中國家企業實現產業鏈升級。因此,以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為主的國家容易被發達國家的全球價值鏈鏈主所“俘獲”,被鎖定在低附加值、高污染的低端環節,難以實現產業結構升級(Gereffi,2001;劉志彪和張杰,2007)。
假說2b:融入全球價值鏈能促進產業結構升級進而降低出口隱含碳排放,但只有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提升到足以擺脫“低端鎖定”的困境,其才能通過結構效應顯著降低出口隱含碳排放。反之則會被鎖定在價值鏈低端環節,不利于減排。
全球價值鏈嵌入能通過外商直接投資和技術授權、技術外溢等方式影響技術進步(Glachant et al.,2013)。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發達國家通過鼓勵和支持發展中國家的代工企業,促使其發揮比較優勢,進而有利于發展中國家技術進步(Humphrey and Schmitz,2002)。然而,王玉燕等(2015)和楊飛等(2017)認為全球價值鏈是否能通過這些渠道促進技術進步取決于本國是否具有足夠的吸收能力,如果一國不能有效地消化先進技術并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其會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處于低端環節。Gereffi和Luo(2014)研究發現,企業規模大、管理專業化、高技術產品占比高、出口市場多元化和技能工人占比高的企業更能夠從全球價值鏈中獲益。此外,技術進步一方面會帶來能源利用效率上升,另一方面也會帶來經濟規模擴大,因此技術進步既有污染減排效應,也有促進污染排放效應(申萌等,2012)。
假說2c:全球價值鏈嵌入推動技術進步的效果受到吸收能力的制約,只有當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上升到一定程度,技術進步的規模效應小于污染減排效應時,融入全球價值鏈才能通過技術進步降低出口隱含碳排放,否則將無益于減排。
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不斷提升,意味著該國的經濟發展水平也在逐漸提高。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揭示了環境質量與收入呈倒“U”形的關系(Kuznets,1995)。也就是說,隨著一國發展水平上升到一定階段,其保護環境的意識增強,會加強環境規制政策限制污染產業的發展。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的東道國一方面能學習和消化吸收先進的科學技術,另一方面其也將認識到國際嚴格的環境規制和國外消費者的環境偏好,進而將提升本國的環境標準以滿足國外需求。然而,環境規制對碳排放的影響存在兩種相反的觀點:一是“綠色悖論”,其認為“好的意圖不總是引起好的行為”(Sinn,2008),環境規制政策的執行反而加速了溫室氣體的排放;二是“倒逼減排”,環境規制能夠倒逼企業技術創新,實現產業結構升級,并最終實現節能減排。張華和魏曉平(2014)研究發現,環境規制對碳排放的影響呈倒“U”形曲線,隨著環境規制強度逐漸提升,環境規制的碳排放效應由“綠色悖論”轉向“倒逼減排”。
假說2d: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提升能帶動一國加強環境規制政策,只有當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提升到一定水平,環境規制跨越“綠色悖論”的門檻時,才能通過環境規制“倒逼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