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市群一體化的理論基礎研究

第一節 城市群一體化的內涵與特征

一 城市群一體化的基本概念

（一）“城市群”的相關概念

“城市群”（Urban Agglomerations）是指在城鎮化過程中，在特定的地域空間里，以發達的交通通信網絡為依托，由若干個密集分布的不同等級的城市及其腹地通過空間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城市—區域系統。一般來說，每個城市群以一個或兩個經濟發達、具有較強輻射帶動功能的中心城市為核心，由若干個空間距離較近、等級體系有序、經濟聯系緊密、功能互補性強的周邊城市共同組成。作為一種特殊的區域形態存在，城市群本質是跨城市—區域系統，是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區域空間形態演變的高級現象，一般具有內部城市間經濟聯系緊密、產業分工明細、合作動力大的特點，能夠產生巨大的集聚經濟效益，是推動區域經濟協調發展以及城市化進程的重要形態。

和“城市群”相關的概念有很多，比如都市圈、城市帶（帶狀城市群）、組合城市等。由于這些概念存在著一定的共性，有時將其混用。埃比尼澤·霍華德（2000）最早在著作《明日的田園城市》中提出“城市群”的概念，設計了由若干個田園城市圍繞中心城市構成的城市組群，并稱之為“無貧民窟無煙塵的城市群”。Geddes （1915）提出“組合城市”的概念，定義為隨著城市擴展其諸多功能跨越了城市的邊界，從而眾多的城市影響范圍相互重疊所產生的城市區域（City Region）。Gottmann （1957）的論文《大都市帶：美國東北海岸的城市化》中提出了“Megalopolis”的概念，認為“Megalopolis”是一個范圍廣大的、由多個大都市連接而成的城市化區域，是有一定人口密度的都市地帶。他指出，在這種巨大的城市化區域內，巨大城市整體取代了單一的城市支配著整個空間經濟形式，并且這個城市整體由多個都市在人口和經濟等方面密切聯系形成。Ginsburg等（1991）發展了Gottmann的大都市帶思想，提出了“分散大都市帶”（Dispersed Metroplis）的概念，將“分散大都市帶”定義為一個由許多專門化職能的城市中心組成的多核系統。McGee（1994）在對東南亞發展中國家進行研究時，提出“城鄉一體化區域”的概念，并認為這些地區已出現類似西方大都市帶的空間結構。隨著城市群相關理論的發展與成熟，現代意義上的城市群研究中的“城市群”內涵也隨之變化。英國地理學者戈德認為，城市群是城市發展到成熟階段的最高空間組織形式，是在地域上集中分布的若干城市和特大城市集聚而成的龐大的、多核心、多層次的城市集團，是大都市區的聯合體。

（二）城市群一體化的基本概念

關于“城市群一體化”的概念至今尚未有統一表述，不同學者從不同角度進行界定。林森（2010）從多層次區域視角界定城市群一體化，認為城市群一體化的實質是在合理分工和充分協作的基礎上形成區域共同利益，城市群一體化發展過程即為區域共同利益目標的探索過程和區域共同利益機制的形成過程。趙勇、白永秀（2008）從區域一體化視角界定城市群一體化，認為城市群一體化是經濟主體在區域選擇的基礎上，通過產業部門結構和空間結構的演化，實現區域市場一體化、城市功能一體化和城市間利益協同化，最終實現區域一體化發展。金世斌（2017）認為城市群一體化是指城市群內部的各個城市，為了實現經濟社會資源的優化配置，以發達的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網絡為依托，通過推進資源共享、功能互補、治理協同、制度統一，形成一種經濟聯系緊密、城際分工協作、空間組織緊湊的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格局。城市群一體化，是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必然要求。城市群一體化一方面體現為城市群內不同城市間經濟發展要素的流動、經濟市場的融合，實現城市經濟的聯動發展，另一方面體現為城市群內跨城市區域政府合作，打破行政區域壁壘從而制定和完善跨城市區域合作體制機制。因此，客觀上說，城市群一體化（Integration of Urban Agglomerations）是在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的基礎上，伴隨著區域工業化和社會經濟現代化而出現的一種必然的社會現象，是區域生產力水平高度發達的重要體現，同時兩者也是互相促進、相輔相成的。本書認為，城市群一體化是指群內各城市間借助城際發達的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網絡和群內政府間的協作，促使商品、勞動力、資金、技術、信息等要素在各城市間自由流動，以及通過群內產業部門結構和空間結構的演化，形成城市群市場高度融合、產業關聯高度緊密、地域空間組織高度集中的一種狀態。

二 城市群一體化的內涵與特征

（一）城市群一體化的內涵

城市群一體化是城市群演進過程的高級形態，是城市群發展至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亦是區域經濟發展內生的客觀要求。一般來說，城市群一體化內涵包括市場一體化、產業一體化、空間一體化、制度一體化、交通一體化、生態環境一體化、基本公共服務一體化等內容。而從城市群形成主導機制——集聚與擴散機制和政府協調機制看，城市群一體化內涵主要包括三大維度，即微觀層面的市場一體化，中觀層面的產業一體化和宏觀層面的空間一體化。其中，市場一體化是基礎，這是城市群一體化的重要前提，只有群內城市間建立統一開放大市場，才能促進商品和技術、勞動力、資本、信息等要素在城市間低成本自由流動，進而實現經濟社會資源的優化配置；產業一體化是核心，是實現群內經濟社會資源優化配置、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表現形式；空間一體化是載體，城市群各規模不同、等級各異、功能互補的城市構成城市等級體系，它們之間既明確分工又相互協作，功能互補，形成布局優化的空間組織結構，使城市群獲得1+1＞2的空間組織結構功能。三者之間相互關聯、交互作用，既共同構成城市群一體化的主導過程，又共同成為城市群一體化的主導目標。同時，三個維度一體化的實現均有賴于制度或機制一體化的保障。

（1）市場一體化。消除城市間要素流動和區域合作的障礙，是推進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微觀基礎。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由市場這只“無形的手”自發調節資源分配和商品供求，并通過平均利潤調節資本在各生產部門的分布。要保證各種生產要素在市場間自由流動，就必須打破要素流動壁壘，發育完善的市場體系，實現要素市場的統一。因而，市場一體化是城市群一體化的必然要求，是實現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基礎。它主要包括：消費市場一體化、資本市場一體化、技術市場一體化、人力資源市場一體化、產權市場一體化、文化市場一體化等。

（2）產業一體化。城市群一體化的本質是在市場一體化的基礎上實現城市區域的產業分工與合作，使城市群內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以提升整體核心競爭力。產業一體化，是實現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核心，是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內核驅動力。因此，應根據各個城市的工業化水平，進行產業整合，形成垂直與水平一體化；根據垂直分工，加強處在不同梯次的城市之間的產業聯系；根據互補性的水平分工，強化處在同一梯次的城市間的產業互補性。只有在堅持市場為主導的作用機制下，各城市才會趨向于按比較利益優勢來確定本地的產業定位，從而最終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

（3）空間一體化。城市群空間組織是城市群內部各城市要素在空間上的組合和布局，在流動中形成相互作用，引起空間集聚程度和形態的變化，是城市群經濟和社會結構在空間上的投影，作為城市群經濟運行的場所，凸顯網絡化的聯系特征，呈現不同的空間結構。當城市群一體化高度發展時必然會導致城市地域空間組織的高度集中以及城市在空間形態上的聚集，從而在空間形態上形成多核心的生產要素高度密集的星云狀結構，充分發揮要素流動樞紐與創新孵化器的功能。因此，城市群空間一體化是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外在表征和重要載體。

（4）制度一體化。規范各地政策和制度，實現城市群制度一體化建設，是城市群一體化有序規范進行的重要保障。特別是在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初期，各級政府和非政府組織之間的調控機制尚未建立，城市群在管理體系、協調體系方面尚未形成，建立起支撐城市群內城市間順利合作與發展的一系列制度安排顯得尤為必要。

（二）城市群一體化的特征

（1）外部相對獨立與內部高度開放。城市群一體化是以不同性質、類型和等級規模的城市集合為載體通過城際關系互動謀求整體利益提升的發展過程。相對于外部環境，城市群內部的城市由于具備相近的制度、文化、社會背景，對于城市群以外的城市來說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發展整體；相對于內部環境，各城市基于共創價值理念，形成一種點對點、點對面高度開放的關系，實現城市群內資源共享與優勢互補。

（2）設施同城化與網絡交叉化。城市群是在各城市之間強烈的交互作用下形成的特定地域空間上的城市集聚體，是由規模各異的城市相互連接而成的一種設施同城化的城市網絡。城市群城市結構體系具有扁平化、網絡化的城市結構特征，這種網絡化的城市結構特征與城市群內城市之間產業高度分工與合作而形成的產業網絡息息相關。也就是說，城市間產業聯系是導致網絡化城市結構出現的主要原因，特別是城市群內城市間優勢產業集群相互作用，往往會導致產業組織網絡化。

（3）產業分工與協作合理化。城市群內的城市由于地理鄰近，有利于經濟要素和經濟主體的相互作用，相對于群外城市而言，群內各城市之間市場聯系緊密，表現為城市群內城市間呈現市場一體化和功能一體化特征。特別是在產業結構轉換升級背景下，中心城市與周邊城市及腹地之間的要素流動和企業區位再選擇活動加快，企業總部和工廠組織結構分離，中心城市與周邊城市在價值鏈分工和產業部門組織結構上分離程度不斷深化，區域范圍內的產業不斷轉移擴散，生產、制造等傳統業務流程分布于二級城市。企業區位選擇、產業組織垂直解體以及產業集聚擴散使各城市之間逐漸形成完善的產業分工與協作網絡（趙勇，2009），不僅為產業集群的演進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而且也強烈地影響著城市群的創新與可持續發展，也影響著城市群一體化的演進。城市群內各城市盡管在行政職能上相互獨立，但由于產業聯系而成為一體化區域。因此，城市群的本質是一個經濟功能城市體而不是行政功能城市體。

（4）利益協同化與協調機制有效化。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目標是在形成1+1＞2的“整體效應大于局部效應”的發展格局，實現城市群內城市間利益協同化。但是由于行政壁壘的阻礙，不僅存在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利益博弈，而且存在地方政府之間的利益博弈。如果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與基于產業聯系所形成的城市群一體化趨勢相悖，行政力量或市場管制將對城市群的一體化進程和進一步發展形成制約，因此城市群內城市間的協調機制有效化對城市群一體化發展尤其是市場一體化的實現起到決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