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序詩學視閾下英國歷史小說文類的發展與嬗變
- 羅晨
- 4695字
- 2019-10-18 17:11:12
第三節 研究內容、策略及意義
一 研究內容及策略
首先,從上文的分析可知,目前歷史小說研究中存在的文類概念的模糊和文類整體性研究的缺失等問題要求本書選取的研究理論需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一是能夠強調文類內部機制的獨立性和特別性,二是承認文類在歷時性發展過程中所表現出的連續性和傳承性。基于此,俄國形式主義程序詩學的文類理念對本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該詩學強調以發展的眼光看待文類的演變,它不僅承認文類嬗變過程中產生的新的文本形式,而且以“程序”為單位對文類內涵的傳承做出了清晰的說明,為當下的研究找到了最佳觀測視角,是本書進行文類研究的重要切入點和研究工具。在接下來的章節中筆者將對其進行詳細闡發。
其次,在確認理論切入點的基礎上,本書選取英國歷史小說文類為主要研究對象,[39]力求對其整體性的嬗變過程做出系統性闡釋。當然,針對小說文本的分析是本研究的重要部分,但并非全部。毋庸置疑,文類的嬗變是社會思想文化變遷在文本實踐中的具體成像。因此,在進行歷史小說文本分析的同時,研究更要注重對“潛文本”的闡釋,即要將文學與歷史的關系放入西方文學和史學理論思潮中考察,且對文本背后所隱含的社會意識形態、文化傳承模式、權利運作方式、文類社會責任等進行揭示和探析,以期梳理出豐滿、連續的文類發展路線。
再次,注重社會文本的研究并非意味著對兩個世紀以來英國思想文化無所挑揀的涉獵,篇幅和時間的限制使得當前的研究必須針對歷史小說相關的文化理論背景。因此,史學理論、文學理論以及社會歷史發展等內容是本研究在文本分析之外所要納入的重要信息。當然,鑒于本書的研究對象英國歷史小說是西方歷史小說的重要分支,以上所涉及的理論基本來自西方相關領域,在涉及國內理論時會做出特別說明。
從次,需要劃定具體的研究對象。英國歷史小說歷經近兩個世紀的發展,形成了數量龐大的文本群,本書無法也不可能囊括所有的歷史小說文本,因此需要恰當地確定有代表性的研究文本。另外,文類研究仍是一個較為寬泛的視角,所以確定具體的研究議題至關重要。而這兩項研究任務需要運用文類的相關理論來完成。
最后,需要明確的是,歷史小說雖然同歷史有著密切的關系,但終歸屬于文學類別,因此本書在研究中要特別強調歷史小說的文學性屬性,防止將對其的研究同歷史研究混淆,從而導致研究方向和目標偏離。
二 研究之意義
首先,本研究選取英國歷史小說為研究對象,力求厘清模糊的文類認知,恢復被割裂的文類發展路線,最終完成連續性、系統性的歷史小說文類研究。針對目前國內外普遍存在的歷史小說共時性研究多、歷時性研究少的狀況,本研究能夠起到一定的填補空白的作用。
其次,本研究從文類視角討論英國歷史小說的嬗變,有效地彌補了歷史小說理論研究的不足。在俄國形式主義程序詩學的指導下,研究既承認歷史小說在發展過程中新發生的文本形式,又注重傳統程序的傳承和連續,辯證地看待文類內部的發展嬗變,同時也不忽略文本背后思想意識形態的重要作用,為相關文類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借鑒價值。
最后,通過文本實踐反觀理論,本研究對于文類理論具有一定的創新和補充作用。在研究過程中,實際的文本分析和闡釋必定會促進理論的豐富和發展。因此,本研究對于俄國形式主義詩學文類理念的反方向闡發也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1] A.S.Byatt, On Histories and Stories: Selected Essays, London: Chatto & Windus Random House, 2000, p.9.
[2] Malcolm Bradbury, The Modern British Novel, 1878-2001,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5, p.527.
[3] 曼布克獎(Man Booker Prize)是當今英語小說界最重要的獎項之一,它是由最初的布克獎(Booker Prize)經2002年更換出版商之后易名而來。作為英國本土獎項,其評選范圍只面向英聯邦國家、愛爾蘭和津巴布韋。因此它的評選已經成為當代英國文學的風向標,預示英國文壇的現狀和發展方向。
[4] 劉國清:《曼布克獎與當今英國歷史小說熱》,《外國文學動態》2010年第6期,第47頁。
[5] 自1971年始,曼布克獎頒發給當年最佳英語小說,取代此前頒發給前一年最佳小說的做法,因此1970年沒有當年小說獲獎。直到2010年,評獎委員會才將1970年“失落的曼布克獎”頒發給J.G.法雷爾(J.G.Farrell)的《麻煩》(Trouble)。
[6] 數據搜索時間為2018年3月。
[7] Ryan S. Trimm, “Belated Englishness: Nostalgia and Post Imperial Identity in Contemporary British Fiction and Film,” Ph.D. Diss. of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2001, p.1.
[8] 蘭道·斯蒂文森(Randall Stevenson)在《帝國的沒落》(The Last of England)一書中引用《經濟學家》統計的數據,指出1971年84%的國有資產掌握在7%的人手中,充分說明了當時貧富懸殊現象之嚴峻。
[9] 1924~1925年,時任英國首相斯坦利·鮑德溫(Stanley Baldwin)在其發表的兩篇關于“英國性”的演講中認為,在海外擴大殖民地是英國民族最突出的典型特征:“在海外領土上尋找家園……建設新的家園,是我們民族的特征,也是我們民族之所以偉大的地方。”(Tseng Ching Fang, “The Imperial Garden: Englishness and Domestic Space in Virginia Woolf, Doris Lessing, and Tayeb Salih,” Diss.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 2003, pp:1-2.)
[10] 胡全生:《文類、讀者與后現代小說》,《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08年第2期,第295~311頁。
[11] Avrom Fleishman, The English Historical Novel: Walter Scott to Virginia Woolf, 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71, pp: -.
[12] 當然,這并非代表著整體性研究的完全缺失。就目前筆者所掌握的資料來看,有關英國歷史小說的整體性研究有杰·格魯特(Jerome de Groot)的《歷史小說》(The Historical Novel, 2010)一書。該書縱覽了自司各特時期到20世紀后現代時期的歐洲歷史小說,論述具有一定的整體性和連貫性。然而較為遺憾的是,該書的篇幅不長,論述較為簡略,在探究歷史小說的演變方面也不夠翔實,其中英國歷史小說部分只是該書所關注的歐洲歷史小說的一個組成部分,并沒有成為獨立的研究目標。另外還有一部論著是安東尼·葛拉弗頓(Anthony Grafton)的《歷史是什么?早期現代歐洲的歷史藝術》(What Was History? The Art of History in Early Modern Europe, 2010)。在書中葛拉弗頓探討了文學和藝術的關系問題。他解釋了古代詩人如何通過藝術理論生產詩學藝術,并指出直到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才出現歷史藝術。這標志著歷史和文學之間開始分化,直到19世紀這一過程得以完成。雖然這部論著也算得上是歷史小說的整體性論著,但由于其文本選擇的泛化,同本書的研究還是有相當大的差異。
[13] Anne H. Stevens, British Historical Fiction before Scott, Houndmills, Basingstoke, Hampshire;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10, p.2.
[14] Jonathan Dent, “Rev. of The Historical Novel in Europe, 1650-1950,” Women's Writing, 2012(3),pp:372-374.
[15] Georg Lukács, The Historical Novel, trans. Hannah & Stanley Mitchell, Lincoln & London: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 1983, p.19.
[16] Georg Lukács, The Historical Novel, trans. Hannah & Stanley Mitchell, Lincoln & London: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 1983,p.32.
[17] Patricia A. Barker, “The Art of the Contemporary Historical Novel,” Ph.D Diss. of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Dallas, 2005, p.2; Avrom Fleishman, The English Historical Novel: Walter Scott to Virginia Woolf,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71, p.50; David Cowart, History and the Contemporary Novel,Carbondale and Edwardsville: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1989, p.4, etc..
[18] Andrew Leonard Sanders, The Victorian Historical Novel 1840-1880,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79, p.10.
[19] Andrew Leonard Sanders, The Victorian Historical Novel 1840-1880,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79, p.20.
[20] Andrew Leonard Sanders, The Victorian Historical Novel 1840-1880,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79, p.20.
[21] Andrew Leonard Sanders, The Victorian Historical Novel 1840-1880,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79, p.20.
[22] Mariadele Boccardi, The Contemporary British Historical Novel: Representation, Nation, Empire, Palgrave Macmillan, 2009, p.6.
[23] 該術語在國內也被譯成“歷史書寫元小說”“歷史元小說”“史纂元小說”“歷史編纂元小說”等多種名稱。為統一起見,本書統稱為“歷史編纂元小說”。后文不再標注。
[24] Linda Hutcheon, A Poetics of Postmodernism: History, Theory, Fiction, 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 1988, p.5.
[25] Linda Hutcheon, A Poetics of Postmodernism: History, Theory, Fiction, 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 1988,p.4.
[26] Mariadele Boccardi, The Contemporary British Historical Novel: Representation, Nation, Empire, Palgrave Macmillan, 2009, p.9.
[27] Brain McHale, Postmodernist Fiction, London and New York: Methuen & Co. Ltd., 1987, p.90.
[28] Amy J. Elias, Sublime Desire: History and Post-1960s Fiction, 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1, p.46.
[29] Margaret Scanlan, Traces of Another Time: History and Politics in Postwar British Fiction,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0, p.3.
[30] Patricia A. Barker, “The Art of the Contemporary Historical Novel,” Ph.D Diss. of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Dallas, 2005, p.102.
[31] Patricia A. Barker, “The Art of the Contemporary Historical Novel,” Ph.D Diss. of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Dallas, 2005, p.144.
[32] 曹莉:《歷史尚未終結——論當代英國歷史小說的走向》,《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3期,第136~144頁。
[33] 楊金才:《當代英國小說研究的若干命題》,《當代外國文學》2008年第3期,第65頁。
[34] 楊金才:《當代英國小說的核心主題與研究視角》,《外國文學》2009年第6期,第58頁。
[35] 我國20世紀初期就開始了司各特作品的譯介工作,隨后有零星評論作品問世。自1979年之后,對司各特的研究開始進入繁榮階段,并有文美惠的專著《司各特研究》(1982)問世。據吳鏑在《我國對沃爾特·司各特研究的初步述評》(2010)一文中的統計,截至2008年,我國共有63篇相關論文問世,其中博士論文1篇(高靈英的《蘇格蘭民族形象的塑造: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蘇格蘭歷史小說主題研究》),碩士論文11篇(萬信瓊的《司各特小說的歷史敘事研究》、李晚婷的《司各特歷史小說的傳統道德觀微探》等),其余為期刊論文。
[36] 此處只是大致的研究情況,并不是絕對的劃分,不排除有例外的存在,如針對某一部歷史小說的研究,針對某一位作家的研究等。
[37]童慶炳等:《歷史題材文學創作重大問題研究》,經濟科學出版社,2011。其中“十大問題”是指:①歷史研究與文學研究的聯系與區別問題;②文學敘事與歷史敘事的異同及其關聯問題;③政治視野和美學視野中歷史題材文學創作問題;④歷史題材文學中歷史、藝術和時代三向度問題;⑤歷史題材文學創作中的重建、隱喻和暗示三層面問題;⑥歷史題材文學的藝術理想即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統一問題;⑦歷史題材文學的類型及其審美精神問題;⑧歷史題材文學中人民取向問題;⑨歷史題材文學中封建帝王的評價問題;⑩當前歷史題材創作的發展趨勢問題。“八大現象”是指:①歷史題材文學的現代性追求現象;②歷史題材文學承載中華民族之根的現象;③當代歷史題材文學創作中的“盛世情結”現象;④歷史題材文學中的人民性缺失現象;⑤歷史題材創作中的“戲說”現象;⑥歷史題材文學中歷史人物的“翻案”現象;⑦歷史題材創作中紅色經典的改編現象;⑧歷史題材作品的生產與消費現象。
[38] 鑒于書中一些篇章已經成文發表,為避免重復,已發表的學術論文不再重復提及,如劉洪濤、丹凌在《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發表的《19世紀英國歷史小說簡論》,以及在《楚雄師范學院學報》發表的《20世紀英國小說中的歷史敘述策略》即為本書第31章和第33章內容。
[39] 在闡釋之前,仍有一個問題要說明,即“歷史小說是否存在”,或者說“歷史小說是否獨立存在”。這是我們立論的根基。以常理來看,歷史小說在許多文學批評場合都被作為獨立的文學類別,但對此的再次確認并非多此一舉,因為的確存在對歷史小說作為獨立文類的否定。比如,盧卡奇將歷史小說同歐洲現實主義小說聯系起來,視其為現實主義小說的分支。盧卡奇理論中浸透的意識形態偏見和對現實主義小說的過分張揚自不必多言,但他所闡明的歷史小說同現實主義小說之間存在密不可分的關系也不無道理。而到了哈里·肖這里,歷史小說甚至淪落為現實主義小說的附庸,因為它“依賴于更廣闊的(現實主義)小說傳統”。看來,歷史小說并不僅僅受到現實主義思潮的影響,它本身也在深刻影響著現實主義小說的發展。它們之間的確有著頗深的淵源。然而,一個事實是,自英國小說誕生的那一刻起,現實主義便如影隨形,貫穿了英國小說的整個發展過程。照此說來,幾乎所有的小說類型都無法擺脫現實主義手法和理念的影響,那么,我們分類別研究的意義何在?情況當然不是這樣。雖然現實主義無論作為風格還是術語,在各個時代的英國文學中都可以覓其影蹤,但也應注意到,若將諸如歷史小說之類的小說類型都視為現實主義小說的分支或者附屬品,那么必定會忽略其本身所具有的獨特性質。而也正是這些獨特性,讓歷史小說有了成為獨立文學的前提。這些獨特性同現實主義結合會產生“經典歷史小說”(盧卡奇語),同羅曼司結合會產生“歷史羅曼司”,同后現代主義結合會產生“歷史編纂元小說”。正如杰羅姆·德·格魯特(Jerome de Groot)所說,“歷史寫作可以發生在許多虛構的場合:羅曼司的、偵探的、驚悚的、反事實的、恐怖的、文學的、哥特的、后現代的、史詩的、科幻的、神秘的、西方的,以及兒童書籍”。因此,即使歷史小說與現實主義小說有密切的關聯,也并不妨礙該文類具有獨立的辨識特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歷史小說作為獨立的文類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