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基礎上,研究者展開了一系列影響信任和值得信任的因素研究。主要分為兩個方面:第一,個體特征(人口統計學因素)方面,包括性別、文化(Croson and Buchan,1999; Yamagishi et al.,1998)、年齡(Sutter and Kocher,2007)、種族(Uslaner,2002)、收入(Brehm and Rahn,1997)及宗教(Anderson et al.,2010; Johansson et al.,2009)等;第二,內在行為機理(如偏好、信念)方面,風險偏好(Snijders and Keren,1999)、結果與動機(McCabe et al.,2001)、背叛厭惡(Bohnet et al.,2004,2008)、愧疚(Charness and Dufwenberg,2006; Ellingsen and Johannesson,2008)及期望(Reuben et al.,2009)、利他和互惠(Cox,2004)等。隨著研究的推進,將信任歸結于個體攜帶的社會偏好已基本成為共識,異質偏好類型與決策者在信任實驗中的行為存在差異,關注他人及他人收益狀態的(具有社會偏好)個體在信任實驗中具有更高的信任水平,同時也更值得信任。Gunnthorsdottir等(2002)采用馬赫量表(Mach Scale)度量個體的馬基雅維利主義后進行信任實驗,實驗發現低馬赫分數(低馬基雅維利)組的合作率幾乎是高馬赫分數組的2倍,作為委托人,兩類個體的信任無顯著差別,而作為代理人,高馬赫分數個體值得信任程度低。
在解釋公共品博弈非零供給、研究如何激勵合作行為、提高個人對公共物品供給的大量研究文獻中,大量工作(Laury et al.,1995; Brandts and Schram,2001; Goeree et al.,2002; Ferraro and Vossler,2005; Carpenter,2007; Sefton et al.,2007)已證實非零合作均衡的形成源于他涉偏好(Other-regarding Preferences)。如前所述,行為經濟學家把考慮他人的社會偏好歸納為三種:利他偏好(Andreoni and Miller,2002)、不平等厭惡偏好(Fehr and Schmidt,1999)和互惠偏好(Rabin,1993)。按Camerer和Fehr(2004)的思路,社會偏好是個體關于“自己與他人之間不同財產收益分配狀態的排序”,這里討論的社會偏好是基于結果的。
對于合作逐漸惡化的現象,存在三種解釋:隨著輪次增加個體決策失誤逐漸減少(Palfrey and Prisbey,1997)、早期輪次中個體的策略性考慮(Andreoni,1988,1995),以及個體是條件合作的(Fischbacher et al.,2001; Fischbacher and G?chter,2010; Croson et al.,2005)。Andreoni(1995)設置了中斷后重新開始的公共物品實驗,發現重新啟動后合作再次回到了較高的水平,從而排除了第一種猜想。Neugebaue等(2009)設置了有無信息反饋兩個對照組,結合個體信念誘導,同時針對這三種猜想進行考察,實驗結果亦排除了前兩種猜想。個體異質合作偏好,尤其是條件合作與搭便車類型個體存在成為接受度較高的理論猜想,引出了社會偏好異質性與條件合作的后續研究。
上述考察條件合作的方式,是將個體關于他人行動的信念納入個體效用函數的心理博弈思路(Geankoplos et al.,1989; Battigalli and Dufwenberg,2009),因此,無法區別搭便車個體與悲觀的條件合作個體的行為,無法控制內生于實驗過程的信念和個體 “以己度人”的信念形成傾向(如false consensus effect)。對此,Fischbacher等(2001)以及Fischbacher和G?chter(2010)以顯示性偏好處理方式,將條件合作者的合作偏好處理為關于他人平均投入水平的函數,即給定他人平均投入全部可能情況下的個體投入水平,識別了被試的異質性社會偏好,包括搭便車者、條件合作者、倒U型合作者以及其他無法識別的個體,并提出條件合作偏好,尤其是“自我服務傾向”(Self-served Biased)的條件合作偏好最終導致實驗中自愿供給水平隨輪次下降。汪崇金等(2012)和周業安等(2013)復制了這一工作,提供了來自中國樣本的實驗證據。[20]另外,有實驗證明面對面的交流(Cheap Talk)(Ostrom et al.,1992)和懲罰機會(Fehr and G?chter,2002)的存在會提高個體投入水平,并緩和合作水平逐輪下降的趨勢。
然而,目前基于社會偏好對信任與合作問題的解釋存在以下兩個問題。
一是僅局限于關于結果狀態的評價。關于互惠、不公平厭惡(包括基于對方行動動機的評價[21],Falk et al.,2003)的社會偏好理論,都是著眼于物質利益分配結果,而忽略了個體本身會攜帶對某些“規則”的喜好或厭惡,而這種對規則本身的偏好會影響人們對物質利益權衡時的決策。以公共物品自愿供給場景為例,個體如果對“匿名個體間自愿供給的運轉規則”本身的正當性不認可,很難想象其愿意參與這一過程,更不可能存在高水平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