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閱讀變遷與知識轉型:晚清科舉考試用書研究
- 曹南屏
- 6467字
- 2019-10-11 17:09:43
一 “道一風同”:清代科舉的知識規劃
自清人入關以后,經過數十年的經營,隨著其對中原地區的統治漸趨穩定,一些原本無暇顧及的意識形態化的控制手段也開始逐漸顯露。黃進興指出,“清初君主在政治意識形態所努力的是,將‘政治勢力’延伸到‘文化領域’”[5]。自康熙朝開始,清代官方明顯加強了對文化領域意識形態控制的努力,多部以“御纂”“御批”“御定”“欽定”等名目編纂和頒行的書籍,可以視作這一種文化控制的具體表現。[6]清宗室昭梿的《嘯亭雜錄》列舉了以清代幾位帝王名義刊行的“欽定諸書”,以經、史、子、集分列,其中多為康熙及乾隆時所編纂,旨在“爰命儒臣選擇簡編,親為裁定,頒行儒宮,以為士子仿模規范”[7]。
從康熙朝后期開始,清廷即向各直省頒發多種御纂、欽定書籍,并很快與廣大士子的誦習活動聯系起來。康熙四十五年(1706),《御制古文淵鑒》《御批資治通鑒綱目》等書在刷印并頒賜給大臣之外,康熙的上諭明言這幾種書“特為士子學習有益而制,可速頒行直省”,并且還特意提出“凡坊間書賈,有情愿刊刻售賣者,聽其傳布”。[8]康熙年間另頒行有《御纂朱子全書》《御纂周易折中》等書,雍正年間則頒行有以康熙帝名義修撰的《欽定孝經衍義》《御纂性理精義》,以及《書詩春秋三經傳說匯纂》(即《欽定書經傳說匯纂》《欽定詩經傳說匯纂》《欽定春秋傳說匯纂》)。至乾隆初年,又向“直省各書院及所屬各學”頒行以康熙名義修撰的《律書淵源》,并且“招募坊賈人等,刷印鬻賣,有情愿刊刻者聽”。考慮到各直省的士子觀覽不便,“得書者寥寥”,乾隆令各直省撫藩“招募坊賈,自備紙墨刷印,通行售賣”,并且要使“坊賈皆樂于刷印,則士子自易于購買,庶幾家傳戶誦足以大廣厥傳”。此后,乾隆間又屢次頒行上諭,要求各地督撫廣為傳布以康熙名義修撰的多種欽定書籍,并且,為了“以廣其傳”,一再明示“許坊賈人等刷印通行,廣為敷布”。至乾隆十五年(1750),以乾隆名義修撰的《御纂三禮》(即《欽定周官義疏》《欽定儀禮義疏》《欽定禮記義疏》)告成,遂令各省布政使“照御纂《折中》《傳說》諸書之例,敬謹刊刻,準人刷印,并聽坊間刊刻,以廣誦習”[9]。康熙朝所修纂的《御纂周易折中》《欽定書經傳說匯纂》《欽定詩經傳說匯纂》《欽定春秋傳說匯纂》,被稱作《御纂四經》,乾隆朝所修纂的《欽定周官義疏》《欽定儀禮義疏》《欽定禮記義疏》,則被稱作《御纂三禮》或《欽定三禮》,這七種書也往往被合稱為《御纂七經》,成為清代御纂、欽定諸書中最為主要的經學書籍。
除了經學著作之外,對于史學著作,清代官方也以“御批”“御撰”等形式為天下臣民樹立標準。早在康熙朝,清廷以康熙的名義修纂有《御批資治通鑒綱目》,而這種為歷代史事樹立標準的努力在乾隆朝臻于頂峰,故乾隆朝以皇帝的名義纂修的史籍數量為清代最多,影響也最大。[10]何冠彪指出,到了乾隆(1736~1795年在位)晚期,即“希望官方能壟斷歷史編纂,再由他控制其中的筆削褒貶”[11]。在這位熱衷修史及修改前代史籍的皇帝看來,史的功用在于“垂法戒”和“彰善癉惡”,并且除了將此奉為“修史的正鵠”之外,乾隆還明言“杜絕野史稗乘”。此舉旨在“收統制思想之效,使到官修諸史的資政教民功能更加有效地發揮”。在乾隆的刻意經營和努力之下,皇帝成了“歷史判官”般的角色,“成為執掌筆削褒貶的唯一合法者”[12]。乾隆帝尤其推崇朱熹的《資治通鑒綱目》一書,而以此為取法對象,纂修成《御撰資治通鑒綱目三編》《御批歷代通鑒輯覽》《評鑒闡要》等書。這幾種御制書中,尤以《御批歷代通鑒輯覽》與《評鑒闡要》對后世的影響最為深遠,故何冠彪認為“《輯覽》與《評鑒闡要》的修撰,標志弘歷希望由官方壟斷歷史編纂,然后由他操縱筆削褒貶的企圖”。換言之,以乾隆帝名義所修纂的這些“御批”“御撰”系列史著,其主旨在于為天下讀書人樹立史學的標準,使這些著作成為天下士人“讀史之指南”[13]。
從康熙后期直至乾隆年間,清代官方一直在有意識地向各地書院及府、州、縣學等頒發各種御纂、欽定書籍,并要求各地督撫自行刊刻,以擴大這些書籍的影響。還屢次表示允許坊間書賈翻刻,其目的也在于使這些書籍能夠廣為傳布。乾隆帝對康熙以來御纂、欽定書籍的傳統十分重視,若干新編書在乾隆朝被列入御纂、欽定書籍的系列,并且試圖向科舉制度滲透。乾隆二十三年(1758),順天學政莊存與在奏折中言:“經旨應遵功令也……御纂欽定四經、欽定三禮昭乎日月,頒在學官,試卷文字,咸應遵用。”[14]乾隆二十九年(1764),湖南學政李綬在一道奏折中也指明,乾隆帝以“頒發御纂四經、欽定三禮”的方式來顯示朝廷“振興文教、崇尚經學”的態度,借此讓“士子知所折衷”。[15]乾隆三十七年(1772),乾隆帝在一道上諭內歷數自己在文治上的幾項重要舉措:“命儒臣校勘十三經、二十一史,遍布黌宮,嘉惠后學;復開館纂修《綱目三編》《通鑒輯覽》及《三通》諸書。凡藝林承學之士,所當戶誦家弦者,既已薈萃略備。”[16]至乾隆五十九年(1794),乾隆帝依然對御纂、欽定書籍的修纂與頒行頗為留心,該年的一道上諭即稱:“國家以四書五經試士。經書自五代鐫板以來,久鮮手鈔,士子誦讀者多系坊本,即考證之家只憑前明監本……我朝文治光昭,圣祖仁皇帝《御纂四經》、朕復欽定《三禮》,武英殿官刻十三經勘讎精核,久已頒發黌序,嘉惠藝林。但各書卷帙繁多,草茅寒素,恐艱于購覓,未必盡人能讀。”于是,乾隆帝命人厘訂出六冊本的《石經考文提要》,還一度試圖將此書作為考試時“四書五經題文”的文本依據。[17]正是因為向各直省的府、州、縣學頒發御纂、欽定書籍已經成為慣例,晚清官員遂根據《學政全書》指出:
各省府、州、縣學向有尊藏御纂、欽定諸書,并于雍正、乾隆初年,迭經奏準,令直省撫藩將頒發御纂、欽定經史諸書,敬謹重刊,并聽坊間印售,以廣流傳。[18]
據此可知,在國家意志之下,御纂、欽定諸書曾在康雍乾時期被屢次頒發至各直省的書院及府、州、縣學,供士子講習之用,且聽憑民間的坊肆翻印、銷售,其目的是使御纂、欽定諸書發揮更為廣泛的影響力。
同時,自乾隆朝開始,清廷還力圖將科舉考試中考官所用的參考書籍標準化。向順天鄉試及會試考場頒發“內簾應用”書籍的舉措始于乾隆四年(1739)。[19]乾隆二十七年(1762),清廷頒下上諭,為鄉、會試“闈中書籍”制定標準:
闈中舊存書籍殘缺不完,試官每移取坊間刻本,大半魯魚亥豕,自命題發策以及考信訂偽,迄無裨益。應將鄉會兩試需用各書匯列清單,就武英殿請領內府官本,鈐用該衙門印信,備貯應用。
隨后,清廷向順天的鄉、會試考場頒發《御纂七經》《御批資治通鑒綱目》等書,共計20余種。[20]至乾隆三十六年(1771),考慮到“江南等省尚沿用舊存坊本”,清廷再頒上諭,除了《御批資治通鑒綱目》《康熙字典》二書要求各地“自行購辦”外,還將《御纂七經》《欽定四書文》等17種標準化的闈中用書頒發至順天鄉試考場之外的其他鄉試考場,并從此規定“永行禁止考官移取坊間書籍”。[21]可以說,經過乾隆朝的整飭,各地鄉試考場及會試考場所用的“闈中書籍”完成了標準化。除了清廷頒發的書籍,考官“不許攜帶出題書籍”,評閱考卷時的參考書籍也以“闈中書籍”為限。[22]此外,乾隆年間還頒布《欽定四書文》一書,對科舉考試第一場所考的四書文的撰寫樹立標準:
首場制藝,以《欽定四書文》為準,其輕僻怪誕之文不得取錄。又,經文以遵奉《御纂四經》《欽定三禮》及用傳注為合旨。[23]
除了以《欽定四書文》為主要考試文體設立標準外,御纂、欽定系列書籍在科舉考試用經籍文本中也具有權威地位。
至晚清,這種官方向各地官學頒布欽定書籍并向科舉制度滲透的行為依然在繼續。由于南方多省經歷了太平天國運動的兵燹,各地官學中所貯藏的欽定書籍損毀嚴重,于是清廷頒布上諭,令南方諸省重刊御纂、欽定諸書。同治六年(1867),在江蘇學政鮑源深“購刊經史”的奏請之下,同治帝頒下上諭:
江蘇等省自遭兵燹以后,各府、州、縣學中舊藏書籍,大半散佚,經史板片,亦皆毀失無存。現在地方已就肅清,亟應振興文教,士子有志讀書,而載籍難于購覓,其何以資講貫而惠藝林?著各直省督撫轉飭所屬,將舊存學中書籍,廣為購補,并將列圣御纂、欽定經史各書先行敬謹重刊,頒發各學,并準書肆刷印,以廣流傳,俾各省士子得所研求,同敦實學,用副朝廷教育人才至意。[24]
這其實是對鮑源深所上奏折的直接回應,因為在鮑源深的原奏中,提請將順治帝的《御注孝經》,康熙帝的《御纂周易折中》《欽定書詩春秋三經傳說匯纂》,雍正帝的《御纂孝經集注》,乾隆帝的《御纂周易述義》《詩義折中》《春秋直解》《欽定三禮義疏》等經學著作,以及康熙帝的《御批通鑒綱目》、乾隆帝的《御批歷代通鑒輯覽》等史學著作,先行刊發,并“遵舊例,聽書估印售以廣流傳”[25]。幾個月后,浙江巡撫馬新貽即上奏表示立即刊印“欽定七經、御批《通鑒》、御選《古文淵鑒》等書”,以“昭示圭臬”;并且指明由于“從前欽定諸經,卷帙闊大,刷印工價浩繁,寒士艱于購取”,所以此次刊刻,“略將板式縮小,行數增多,以期流傳較易,庶幾家有其書,有裨誦習”。[26]同治八年(1869),時任湖廣總督兼署湖北巡撫的李鴻章亦上奏表示遵奉同治六年的上諭,在湖北刊刻“欽定七經、御批《通鑒》”等書,認為此兩種書“集經史之大成,尤為士林圭臬”,在刻成之后將“頒發各學、書院”,亦允許“窮鄉寒儒、書肆賈人隨時刷印,以廣流傳”。[27]平定太平天國運動之后,南方各省設立官書局并首先刊刻御纂、欽定諸書的官方行為,顯示出清代官方始終未曾放松對讀書人群體進行意識形態化灌輸與控制的努力。
光緒元年(1875),甘肅與陜西分闈,首次獨立舉行鄉試。第二年(1876),左宗棠即奏請清廷將“甘肅鄉試闈中應用書籍”頒布,其中即有“《周易折中》《書經傳說匯纂》《詩經傳說匯纂》《春秋傳說匯纂》《三禮義疏》《性理精義》《袖珍淵鑒類函》《唐宋文醇》《唐宋詩醇》《佩文韻府》《袖珍古文淵鑒》《十三經注疏》《文獻通考》《史記》《前漢書》《后漢書》《四書文選》各一部”。左所提及的書目中,《御纂七經》占據了很高的比重,也基本與乾隆三十六年(1771)頒發給各地鄉試考場的書單一致。[28]即便是到了光緒戊戌年(1898),在維新運動失敗之后,清廷依然在鞏固始自乾隆年間的制度:
惟聞各省所存原頒書籍,歷年已久,不無殘缺散失,擬由臣部(按:指禮部)行文各省大吏,遵照《科場條例》內載原頒書籍若干部,如數購備齊全,報部存案,用款作正開銷,屆期送內簾應用,事竣,收回造冊交代,如有損失,著落賠補。經此整頓,庶主司共識祖制,明示法程,自當循行無失,不致以奇邪之說惑及士人,則表率端而人才出矣。[29]
由此可見,始于乾隆朝科舉考試“闈中書籍”的標準化已經成為一個被長期遵行的慣例。
由于御纂、欽定書籍長期扮演著主要“闈中書籍”的角色,士子群體又很難真正通過各地府、州、縣學及書院等場所來閱讀此類書籍,所以,坊間為士子群體準備了這些書籍。在晚清的出版市場上,康熙年間頒行的《御纂周易折中》《欽定書經傳說匯纂》《欽定詩經傳說匯纂》《欽定春秋傳說匯纂》,以及乾隆年間頒行的《欽定周官義疏》《欽定儀禮義疏》《欽定禮記義疏》等7種經學著作,往往被合刊為《御纂七經》。另外,出版市場上還有《御纂五經》通行,收有《御纂周易折中》《欽定書經傳說匯纂》《欽定詩經傳說匯纂》《欽定禮記義疏》《欽定春秋傳說匯纂》等5種經學書。[30]出版商還在報紙上大做廣告:“《御纂七經》,刊板武英殿,頒行各直省,俾天下士子翕然為體用兼賅之學。”[31]至清末,某官員的奏折中依然在復述:“我朝列圣相承,昌明正學,于經則有《御纂九經》,于史則有《御批通鑒輯覽》,于理學則有《御纂朱子全書》,于古文辭則有《御選唐宋文醇》《詩醇》《御選古文淵鑒》,道一風同,號稱極盛。”[32]在歷數盛清時代“列圣”的各種御制書籍的同時,該官員也體會到這類書籍的主要功用在于“昌明正學”“道一風同”。
考慮到僅僅“頒行儒宮”“頒行各直省”以起到垂范的作用顯然不夠,清代官方還試圖在科舉考試內容中體現其對于知識內容的規劃。在晚清人士的表述中,“士子讀書以窮經為本,經義以欽定為宗”[33]。除了《欽定四書文》被樹立為鄉、會試第一場的3道四書題的撰文標準之外,鄉、會試第二場的5道五經題、第三場的5道策問題,也被《御纂七經》《御批歷代通鑒輯覽》等經史書籍所籠罩。按照清代科舉的慣例,在1901年科舉改制之前,在第三場的策問題中,通常在前兩道題目考試關于經史的知識,也因此,1897年清廷允許將西學知識加入鄉、會試第三場的5道策問題中時,還是依例“前二道仍問經史”[34]。直到晚清時期,御纂、欽定諸書在科場中依然有其效用,故應考士子還是會購買這些書。1889年己丑科會試,第一次參加會試的安徽士子姚永概,特地去北京琉璃廠買石印本的《御纂七經》《皇清經解》《詩賦題解》等書用以備考。[35]1896年,山西士子劉大鵬還托自己的弟子從北京購買了一箱書,其中即有《御纂七經》《御批歷代通鑒輯覽》等書。[36]至清末,當時的讀書人還能清晰了解到鄉、會試第三場策問題的答題規矩:
鄉、會試為士子進身之地,文律更嚴,三場對策,除欽定諸書外,向不準用國朝人所著書籍,更何論同時見存之人。[37]
曾擔任江西省萍鄉縣知縣的顧家相,在清末撰有《課士略說》一文,其中也曾敘及“《十三經注疏》《監本五經》《欽定七經》并頒在學官,茍為鄉、會試二場計,則此數部已足,毋庸再讀他書”[38]。從中可見,《御纂七經》直至清末依然能夠在各地學官處讀到,并可應用于鄉、會試層級的考試。1897年,御史楊崇伊上奏“厘正文體”,在禮部隨后的指示中,依然不忘肯定《欽定四書文》《御纂四經》《欽定三禮》等書籍在衡文取士中的正統地位。[39]可見至少在官方表述上,御纂、欽定諸書在清末科舉考試中依然在發揮重要作用。即便在1901年科舉改制之后,“中國政治史事論”成為考試的主要內容之一,《御批資治通鑒綱目》《御批歷代通鑒輯覽》等書依然是官方推薦的參考書目。[40]原本最受重視的四書文(又稱“制藝”“時文”“八股文”等)文體被廢除,而代之以四書義、五經義等新文體,但清廷依然為四書義、五經義等文章設定了撰寫的標準:
四書義、經義允宜樸實說理,恪遵先儒傳注及御纂欽定諸說以為立言宗旨,即令薈萃群書,反復推闡,而體裁謹嚴,亦不得稍越范圍。[41]
至少從制度條文上而言,御纂、欽定諸書在科舉考試中的權威地位一直延續至清末,伴隨清代科舉制度實行之始終。
清代官方以欽定書籍為主,將鄉、會試考官據以評閱考卷的“闈中書籍”標準化,此舉既為鄉、會試考官的命題、衡文取士等規定了參考書目,也試圖由此引導士子群體的備考行為,從而介入其購閱書籍、儲備知識等環節。“闈中書籍”標準化的意義,即“所以為主司設繩尺,即為群士端趨向也”[42]。同時,以經學、史學書籍為主的“闈中書籍”,也在向士子群體傳遞清代官方所提倡的以經史之學為核心的實學觀。若以當時的眼光來看,清代士子用于應對科舉考試而儲備的知識內容,幾乎都在御纂、欽定諸書范圍之內。而通過御纂、欽定諸書的編纂與頒行,及向科舉考試滲透,清廷期望實現的目標也是清楚的——在讀書人群體中樹立官方意識形態,借以“垂范”士子,達到“道一風同”。
除了以帝王名義撰著各種經史書籍,并通過科舉制度規范士人的文章、言行之外,清代官方還通過圣諭宣講的方式,向各地方的士人及民眾灌輸官方意識形態。[43]即便到了光緒二十二年(1896),清廷依然頒發上諭強調宣講圣諭的重要性,擔心此事“日久生懈,視為具文”,并督促各直省的督撫、學政認真宣講,“示化民成俗至意”。[44]直至1899年,清廷的上諭依然在強調“圣諭十六條”:
我朝列圣相承,型方訓俗,圣祖仁皇帝頒諭十八〔六〕條,世宗憲皇帝衍為《廣訓》,約共萬言,涵育熏陶,民心固結。永懷祖訓,歷久長新,凡我臣民皆當遵守。為此申諭各省督撫及有地方之責者,懔遵列圣疊次諭旨,切實宣講,凡京外書院、學堂,皆以講明《圣諭廣訓》為根本,并責成各府州縣教官躬蒞其事,俾海內士庶咸知綱常名教之重,以正人心而厚風俗。[45]
為了讓士子修習圣諭,科舉制度也有制度性的設置。清代科舉制度向例需要在參加科舉考試時默寫《圣諭廣訓》一段,這一規矩至1901年科舉改制以后依然在延續。[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