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情懷衍生一樁悲劇

·危及健康的社會分層階梯案例分析之四·

我在以上討論試圖說明，對危及健康的社會階梯之影響需要做結構分析，同時需要進行過程和情境分析。以下文字中，我希望將抽象的老人自殺統計數據置于一個老年女性自殺的地方社會生活情境之中。她的名字叫呂全秀，一名三峽庫區移民、一位在遷移后自殺身亡時已八十多歲的老人。

我是在1998年第一次了解到呂全秀的自殺經歷的。那年7月13日，我在重慶市某縣廣播局蕭局長的陪同之下，乘船抵達距離縣城不遠的大江村。此行目的是了解該村水庫移民的情況。^[1]下船后，我們走了30多分鐘的山路，最終來到大江村一個移民社的社長家中。由于社長早晨已去縣城，我們一邊等待社長回家，一邊從其妻及附近鄰居的婦女那里了解移民情況。婦女們首先談到本社郝振祿一家搬移之后四人先后死亡的問題。那個社長回來之后，他帶領我們訪談了另外三名村干部和一些普通村民。在該村先后17人的談話中涉及了郝家四人死亡一事。大家談論最多的還是郝家老太太呂全秀的自殺。

呂全秀所在的郝家原來是一個由四代人組成的擴大家庭，其最老的一輩人是呂全秀和她的老伴郝振祿。這對老夫婦的搬遷時間是前一年（即1997年）的農歷四月二十八。搬遷之后，呂全秀從郝家第一個去世，日子是農歷十月中旬。第二個去世的是老漢郝振祿，日子是農歷十一月二十二。五天之后，即農歷十一月二十七，郝家老大郝萬學的孫女郝春玲也去世了。到臘月初五，郝家老大的兒子郝寇華也離開了人世。

我將討論以上四個人去世的不同原因，且我對呂全秀之死將給予最大的關注，這主要是因為被采訪對象談論最多的是這位老人的自殺。集中討論呂全秀之死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東北一家電視臺拍攝過一部《庫區人家》紀錄片。^[2]該片記錄的那個移民家庭就是呂全秀所在的郝家，而且呂全秀本人在該片中鏡頭最多。換言之，在大江村獲得的訪談材料和《庫區人家》的音像材料是討論呂全秀自殺事件的基礎。另外，從1989年到1998年我對甘肅省黃河流域和湖南省冷水江流域的水庫移民問題做過實地研究，對小浪底、新安江、三門峽等大型水利樞紐所導致的移民問題做過仔細的文獻研究。從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我曾三次到三峽移民區實地考察。上述水庫移民研究對我分析呂全秀自殺事件具有相當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