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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在朋友圈吸毒問題

·危及健康的社會分層階梯案例分析之二·

我自2000年開始關注艾滋病問題,因而也關注到青少年吸毒行為。當時,海洛因注射吸毒是中國艾滋病疫情最主要的驅動力,吸毒者共用針具導致交叉感染的問題最為嚴重。

絕大多數吸毒者還不至于糊涂到不能認識共用針具吸毒危險性的地步。如果在醫院打針,吸毒者會自然而然地期待護士使用潔凈針具,而到偷偷注射海洛因時卻共同使用一個針頭和一個針管的原因值得解釋。首先,注射海洛因的快感要比口吸來得快、來得強烈。一針下去,人就能感到飄飄然。假如一時找不到針具,口吸也可以,但若能找到針具,注射吸毒的誘惑就變得難以抗拒,尤其對經常使用海洛因的人而言。共用針具注射海洛因還有一個大家“抱團兒”的功能。吸毒畢竟是違法行為,聚在一起,大家心知肚明,需要保密,以防警方發現。秘密的共享至少需要表面上“在一起”講求哥們義氣或姐妹情誼。共用針具也就變為彼此表示信任的象征符號。況且,在毒癮到來之際,感染疾病的風險無暇顧及。

我第一次接觸吸毒者是在2003年。那一年8月中旬的一個下午,我來到南方一個城市的戒毒所。大門慢慢被拉開,道兩旁站著20多名干警,笑容可掬地歡迎來自北京的五位艾滋病防治工作參與者。在戒毒所所長的帶領下,我們參觀了關押吸毒者的囚房,每個房間住著10~12人。該所當時關押著415名戒毒者,都是因口吸或注射海洛因被收容。在那個時期,中國毒品市場廣泛流通的毒品還不是化學合成毒品,如冰毒或搖頭丸,而是具有鎮靜作用且產生嚴重依賴性的海洛因。如今,化學合成毒品已占據中國地下毒品市場的主流。

那天下午,一陣哨聲后,戒毒者紛紛迅速地從囚房列隊小跑到院落中央,坐在小板凳上一起大聲背誦毒品的危害。隨后,幾名青少年演出了一場涉及毒品危害性的話劇,以母子關系講述毒品對一個家庭的破壞。我特別注意到坐在前面的那些男男女女是那么年輕。在場的一位警官說,這些青少年在這里完全可以做到身體機理上的戒毒,但離開戒毒所回到社會后,這些人很快會回到具有相同嗜好的朋友圈,重新吸毒的比例高達95%以上。[1]

在隨后的幾年內,我走訪了國內六家戒毒機構,閱讀了有關吸毒問題的既往研究文章,越來越感到朋友圈在吸毒成癮者首次接觸毒品的過程中起到的關鍵作用。例如,被關押在上面談到的那所戒毒所里面的一部分人于2004年底被釋放后加入國家設立的一個美沙酮藥物替代戒毒項目。[2]由于我參加了對這個項目的督導工作,見到了12位剛剛開始接受美沙酮治療的吸毒者,其中有一位三十出頭的婦女。初次見面時,我以為她將近50歲,因為她看起來非常疲倦、樣貌蒼老,回答問話時反應十分遲鈍。在回顧吸毒經歷時,她說自己18歲開始做“小姐”,遇到幾名來自廣東的同伴,很快覺得自己同她們經歷類似,可以直率地相互交流生活經歷,甚至有時感到有一種姐妹情意。她看到同伴每次吸毒后都騰云駕霧般,很舒服地躺下入睡,自己很想體驗一下。在同伴的幫助下,她弄到了一包海洛因,口吸第三次以后毒癮就控制不住了,最后從口吸改為更有快感的注射吸毒。她每天至少接客一次才能維持對毒品的依賴。談話中,她掀起袖子讓我看她胳膊上布滿的黑顏色的針眼。

這位婦女一邊講述著接受美沙酮治療的好處,一邊不經意地隨口說出自己的丈夫已經感染了艾滋病。原來她的丈夫也是吸毒者,共用針具時感染上了艾滋病。慶幸的是,她丈夫感染艾滋病之前,她已經生了小孩子。這位不到20歲就開始吸毒的婦女說,她對自己的未來看得非常黯淡,但強烈希望為自己的孩子找到一個遠離毒品的生活圈子,找到一個好家庭收養孩子,供其上學。看著我身邊參與訪談的兩名研究生,她喃喃自語:“他們多好喲,多幸福,將來肯定有出息,可以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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