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滋病影響的地域與人群
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越來越多的“艾滋病流行病學調查”在中國各地啟動。這些調查的發現告訴我們,中國艾滋病流行最嚴重的地區可分為三個中心,南部以云南為中心,西部以新疆為中心,中部以河南為中心。從社會地理的角度看,以云南為主的南部中心臨近緬甸金三角毒品輸出地;以新疆為主的西部中心臨近阿富汗毒品輸入地和中亞毒品走廊;河南則一度是十分瘋狂的人血買賣核心地帶。地理位置構成了艾滋病疫情最早出現的云南和新疆以吸毒為主要驅動力并外延周邊省區的事實。但與吸毒問題相關的艾滋病流行不僅由于共用吸毒針具,而且與性亂和性買賣行為纏繞在一起。這主要是因為吸毒婦女常常要依靠從性產業得到收入方可繼續吸毒。河南的艾滋病問題嚴重的主要原因是1990年到1995年政府和私人血站在收購當地貧困農民血漿時采用的不安全措施造成并外延到周邊的省份。
到2010年10月,中國艾滋病累計報告病例達37萬多例,其中來自云南、廣西、河南、四川、新疆、廣東的病例占到全國報告病例總數的77%。我們應該注意,這六個省區合在一起的人口僅占全國總人口的29.3%。其中五個省區——云南、廣西、河南、四川、新疆——人口貧困程度比較嚴重。讓我們以人類發展指數為例進行說明。
為了達到全面測量我國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狀況,中國人民大學于2006年編制出“中國發展指數”。該指數所包括的指標共分為四個方面,即健康指數、教育指數、生活水平指數和社會環境指數。在中國六個艾滋病流行形勢嚴重的省區中,只有廣東省在中國發展指數排名中一直比較靠前,其余五個省區一直處于中下位置,在全國28個省區中,云南排在第28位,四川排在第26位,新疆排在第21位,廣西排在第19位,河南排在第17位。
在改革開放后一直處于社會經濟發展前列的廣東省也位于艾滋病問題嚴重省區的“排行榜”。這個現象有悖于我們所熟知的艾滋病疫情的流行趨勢。為了揭開艾滋病流行中的廣東之謎,我們應該從較為宏觀的市場化程度和人口流動問題入手。市場化程度與艾滋病流行的關系在于艾滋病的流行常常依賴合法或非法的市場渠道。以毒品和吸毒問題為例,無論是以海洛因為代表的傳統抑制劑還是以冰毒著稱的新型興奮劑,毒品在生產、存儲、運輸、交易、價格形成及消費過程中的每一個環節都與市場機制發生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與艾滋病流行相關的性產業更是如此。僅以性工作者的招聘、性交易成交的娛樂場所及不安全的性行為所發生的酒店或民房而論,如果沒有市場機制的支撐,性產業根本無法存在。
高度市場化能夠為艾滋病的傳播提供相對便利的條件。從市場化指數排序情況看,廣東于2001~2002年在全國位列第一,在2003年至2007年名列第三。尤其在“政府與市場關系”分項指標中,廣東歷年的排名都是第一(樊綱等,2007)。廣東地區的市場經濟受到的政府干預最小,享有最大限度的市場經濟自由。這從另一個側面說明,邊緣性的或非法經濟活動(如毒品交易和性產業)在廣東更容易生存。高度市場化同時意味著廣東能夠提供較多的就業機會。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的結果顯示,廣東省常住人口近1.05億,戶籍人口8500萬人,而外來人口超過3100萬人,屬于全國范圍內吸納外來人口人數最多的省份。
在廣東省生活和工作的流動人口集中在經濟發達城市,外來人口的特點是年齡普遍偏低、處于性活躍期、婚姻狀況以未婚和初婚為主、受教育程度以中等教育為主、就業主要集中在第二或第三產業(葉健夫等,2013)。這類流動人口的大量涌入為廣東省艾滋病的流行提供了三個現實條件。第一,在流動人口中,普遍存在健康風險意識較低的問題。第二,不安全的性行為和吸毒行為在流動人口中的發生率較高。第三,賣淫婦女以外來人口為主體,以外來農村婦女為多數。雖然這三個問題在其他城市的流動人口中同樣存在,但流動人口基數之大使得問題在廣東變得更為嚴峻。以廣東省流動人口最多的東莞市為例。該市衛生部門在2009年一年內檢測出來的艾滋病感染者中,90%以上是外來務工人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