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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初的湖池“閘辦”與漁戶“承課”

一 引言

從前文可知,今天的鄱陽湖開始形成于唐中葉與兩宋之間,至南宋時在湖面上已有漁民在從事漁業捕撈。在兩宋時期,王朝并沒有建立起一套管理漁民和征收漁課的正式制度,漁民及其捕撈水域并不需要直接向王朝納稅,政府只對那些出售水產品的商人征稅。至元代,政府試圖向江河湖泊和漁民征稅,但依然沒有設立專門的管理和征收機構,只是把這類稅收視為一種附加稅。元朝末年,陳友諒與朱元璋在長江流域割據一方,通過臨時征收漁課以補充軍需,隨后在江河湖海地區正式建立河泊所以管理漁戶和征收漁稅。

在湖區社會,并不是所有在鄱陽湖邊居住的人都可以擁有“入湖權”。這里的“入湖權”指的是沿湖居民可以進入特定湖池水域進行漁業捕撈的權利,可以說是沿湖居民最重要的權利之一??拼笮l(David Faure)在對中國華南宗族和村落的研究中提出“入住權”概念,并提到“入住權”并不是每個住在同一個村落中的人都擁有的,因為這些權力是祖先傳下來的。這些關于祖先定居的歷史,對于村落的組織而言至關重要,后人正是通過追溯祖先的歷史來決定誰有“入住權”以及證明“入住權”的合法性。[1]

在沿湖地區,一定疆域范圍內居住的人,對于不同類型的自然資源的享用權利并非均等的。相比“入住權”這一概念,“入湖權”的范疇更為具體,只是指其中一項進入特定湖池水域捕魚的權利。大體而言,“入湖權”的獲得主要有兩種方式:一個是通過向王朝登記和承課而獲得的湖池水域完整初始產權,一個是通過市場交易(如買賣、租佃等)而獲得的入湖捕魚的權利。前者是課戶通過承課從國家處獲得湖池水域的排他產權,后者是漁戶或網戶通過買賣、租賃從“湖主”那里獲得準入權?!叭牒唷笔蔷S系湖區漁場準入的關鍵機制之一,維護了一種排他的漁場成員資格,對于整個湖區捕撈秩序的管理有著關鍵作用。由此,“入湖權”并不能進行完全自由的市場轉讓,而是受到了許多湖區社會規則的限制。

在鄱陽湖區,此類事關“入湖權”的故事很多,其中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鄱陽湖的東北角有一個四面環水的長山島,島上住著楊氏家族,長年以捕魚為生,卻沒有自己家門口湖面的“入湖權”,而是一貫向長山對岸都昌萬戶里的洪、于二姓承租焦潭湖捕魚(見圖3-1)。在1953年的調查中,據長山漁民楊冉生、楊金生口述:“長山與王伯塹是共同向萬戶里洪、于承租焦潭湖等捕魚,租字內證明鵝黃湖、萬物池,對沙咀湖的問題只注明以石牌、沙咀港口為界,沒有沙咀湖在內?!?a id="w002">[2]這表明,長山楊氏老漁民也承認這一說法。問題的是,長山既然是湖中小島,楊氏又世代以打魚為生,以上各湖就在家門口,可謂占盡了地利優勢,但為什么楊氏漁民卻沒有這些湖的初始“入湖權”,而只能向其他家族承租湖面捕魚?此外,需要進一步追問的是,諸如都昌縣萬戶里洪、于二姓等的初始“入湖權”又是從何而來呢?

圖3-1 康郎山、蓮湖、長山、沙塘和鄒家嘴的位置

資料來源:本圖繪制的底圖來自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中國歷史地理信息系統”中的“1820年層數據”,http://yugong.fudan.edu.cn/views/chgis_download.php,最后訪問時間:2016年2月6日。此外,亦參考了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8冊,中國地圖出版社,1996,第33~34頁。

不過,有學者已經善意地指出:“我們不能期望發現產權形成前的狀態;實際上,不可能賦意義予產權形成前的狀態。為了研究產權的演變,我們必須從某些權利已經到位的這樣一個世界入手……在給定某些權利已經存在的條件下,就有可能去探索這種權利在經濟條件和法律約束中的變化。”[3]雖然這一認識充滿了經濟學關于產權問題的理論假設,但對于本章的討論仍然有著積極的啟發意義。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已注意到“入湖權”或“捕魚權”的獲得與該地的移民歷史有密切關系。[4]這一現象并不僅僅存在于中國,也同樣出現在歐洲人發現美洲、新西蘭等新大陸之后,來自歐洲的新移民與土著印第安人、毛利人圍繞“捕魚權”問題引發了一系列沖突。[5]由于現今的“鄱陽湖”是個唐宋之際才開始形成的年輕湖泊,距今不過千年的時間,讓我們有可能嘗試探討人群定居故事與湖池水面產權形成之間的聯系,以及明初的湖池“閘辦”與“承課”對于漁民獲得初始“入湖權”的重要制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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