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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誰是不穩定的無產者?

上述的現象啟發我們思考誰是不穩定的無產者這個重要的問題。筆者認為,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會由于各種原因成為不穩定的無產者中的一員。所有社會人口學意義上的群體都有可能身陷其中。一旦成為不穩定的無產者,很少有人能夠順利地擺脫隨之而來的困境。

首先,不穩定的無產者主要是年輕人,他們體現了這個群體的憤怒和具有的能量。年輕人往往充滿巨大的挫折感。他們從小被鼓勵接受更多的學校教育和各種各樣的培訓,但結果卻是要靠運氣才能找到一份(令自己還感到比較滿意的)工作。他們所接受的教育,或他們認為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對完成好這些工作并沒有實際性的幫助,也不能給他們帶來額外的回報。在學校教育之后,他們需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不停地去適應彈性雇傭制度。在他們中的很多人看來,自己的階級地位比他們父母的還低,這更加劇了他們已有的挫折感。

其次,所有年齡段的女性都可能成為不穩定的無產者。正如幾年前筆者所預測的那樣[10],大量工作崗位和勞動力的結構已經女性化,這里主要有兩層含義:一是越來越多的工作具有傳統上女性從事的工作的特征——偶然性、短期性和兼職性,二是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工作。此外,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進一步加速了勞動力市場系統性的女性化進程,或稱之為“男性大蕭條”(The Great Mancession)。

在全世界很多地方,有史以來年輕男性的失業率第一次高于女性。美國在2008年后,大多數失業者均為男性,因此“男性不斷淪為不穩定的無產者”的論斷并不偏頗。女性不僅失業率比男性低,而且她們找到工作的概率往往要高于男性。但是女性在2008年后美國大幅度削減公共服務部門工作崗位的過程中成為最大的受害者,大量女性因此淪為不穩定的無產者。

再次,不穩定的無產者還包括老年人。在這個群體中,一些人是從其職位上被“踢”下來的,而不情愿地成為不穩定的無產者;一些人則主動尋找臨時工作,以避免貧困化或被社會隔離。在許多國家,企業往往視老年人為接受補助的群體,因為他們有養老金,所以從企業的角度出發,它們不須要為老年人提供企業福利,因此雇用他們的成本遠比雇用年輕人來得要低。這就造成了上百萬的老人(50~70歲)在無保障的勞動中疲于奔命。

此外,殘障人士也被迫成為不穩定的無產者。他們過去享受殘障福利,免于成為正式用工市場的勞動力。但是現在,他們被迫進入勞動力市場求職,這是因為政府收緊了相關的政策,讓享受殘障福利的條件變得十分嚴苛——政府也因此被指責沒有顧及數以百萬計受痛苦折磨的殘障人士的感受。美國的一家法院充當了制造不穩定的無產者的“幫兇”的角色,它規定如果一名殘障人士可以每天做3個小時的家務,那么他就可以被認定為有能力自由找工作的勞動力。[11]

還值得一提的是,各個國家數量龐大的社會福利申領者也紛紛被納入不穩定的無產者的行列,這主要是因為全球范圍內社會保障系統的轉型。勞動力市場彈性的增加、社會救助愈發以經濟調查結果為導向(且適用限制條件日益增多),以及社會政策制定過程中的不透明化等變化都引發大量的人群陷入貧窮、失業和不穩定的無產者的陷阱。很多人因此做出錯誤的決定,試圖與這一體制對抗,而后卻愈發偏離正常的軌道,陷入絕望,并開始從事非法經濟活動。最壞的結局是,他們中的很多人成為流氓不穩定的無產者。

下一個,也是最奇怪的不穩定的無產者的群體是罪犯。近年來,這類人群數量的增長十分迅猛,入獄的人數亦是如此。在美國,2%的人曾經有過犯罪的經歷。在英國和法國,入獄人數也不斷刷新歷史紀錄。在意大利,每天新增入獄人數達到700人。他們大多被改造成廉價的勞動力。但是獄中的經歷具有創傷效應,它能使罪犯出獄后陷入不穩定的無產者的陷阱,同時使他們在社會問題面前變得異常脆弱。他們由此變成了居民(即失權者),通常在余生都無法享受完整的公民權利。

最后一個群體是移民,這是不穩定的無產者組成部分中數量最多的群體,他們是分布在全球的失權者。據不完全統計,全世界每年有10億多次跨境活動,大約有2.14億人口合法或非法地生活在其母國之外,同時還有成千上百萬的國內的移民。在中國約有2億內部移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生活在城市里,沒有戶口。戶口是一種居住許可,擁有這一許可使他們可以與當地勞工享有同等的社會和經濟權利。

我們的世界正在變成一個流動者的世界,而不是一個定居者的世界。移民是全球資本主義的輕裝步兵,他們在不經意間使不穩定的無產者成為一個新的危險階級。總體來說,移民會降低他們所在國家或地區低收入勞動者的整體工資水平和企業福利(雖然在這點上,存在不同程度的認知差異)。這些移民自己也因為執業許可的關系而無法從事特定的貿易活動或專業工作,缺乏基本社會流動的機會使他們聚合為不穩定的無產者。因此,移民也是受害者,但是他們太過容易地被臆想成罪魁禍首,即國內不穩定的無產者的威脅者。

全球移民的一個新的面向正在形成。中國和其他新興市場經濟體正在變成全球勞動力的主要來源地,它們輸出成百上千的勞動者到國外,從事短期“項目”的工作。這些勞動者不僅自身是不穩定的無產者,而且他們還將當地工人推入相同的境況。一名為外國項目工作的中國外遣勞務人員宿舍門上的詩句,極佳地印證了這一點:“我們都是浮萍,漂泊世界各地;我們彼此相遇,但卻從未相知。”

統而觀之,全球不穩定的無產者復雜多樣的社會人口學圖景讓我們可以假設兩種準政治情境。其一,受挫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使不穩定的無產者成為一個潛在的進步階級,他們竭盡全力嘗試控制生產系統中的關鍵性資本,同時聚焦社會結構的變遷。其二,移民、少數族群、社會福利申領者和有過犯罪記錄的人群,在不穩定的無產者中被認為是他人的威脅,也是對害怕陷入不穩定的無產者境地人群的威脅。受過教育的年輕人大多數都能理解,普遍意義上社會保障的缺失并不是移民的過錯,雖然他們是促成這個現狀的“元兇”之一。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不穩定的無產者將帶領我們走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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