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型時期的社會與國家:以近代中國商會為主體的歷史透視(修訂本)
- 朱英
- 7021字
- 2019-11-19 14:57:40
二 晚清中國國家的演變
所謂晚清中國國家的演變,并非從廣義上探討這一時期中國的發展變化,而是就本書所指特定范疇的國家,對其在晚清出現的某些演變略做論述。具體而言,實指當時清政府的發展演變。之所以在這里需要對這一問題略做說明,是因為它與近代中國的國家對社會孕育與生成影響的變化,有著相當密切的關系。
一般來說,論及中國的國家與社會之間的關系,許多學者都會強調中國封建國家對社會的扼殺作用,不僅不認為國家曾經產生過扶植社會的作用,而且視國家為阻礙社會孕育和發展的最大障礙。在中國漫長的封建時代,這種情況確實十分明顯,也極為突出。所以,許多論者得出上述結論是具有充分史實依據的,從總體上看并不為錯。
但是,如果不加區分,不對不同歷史時期的情況做具體考察和分析,認為在中國歷史上,國家自始至終都只是對社會的發育和生長起嚴重的阻礙乃至扼殺作用,無任何積極影響可言,則似乎又與史實不盡相符,至少是與本書所述時限內清末的史實不能完全吻合。
清末的具體情形,與上節介紹的國家對社會孕育與生成的幾種影響中的第三種情況十分相似。這一時期,國家之所以對社會生成的影響發生了與以往明顯不同的變化,正是因為國家自身發生了某些令人矚目的變化,其所推行的政策和措施迥然不同于長期以來中國封建王朝的專制統治方式,所產生的影響自然也與過去判然有別。
清末之際,清朝統治者的思想觀念與政策措施發生重大變化并非偶然。實際上,在此之前即已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的發展演變。眾所周知,中國是一個具有數千年悠久歷史傳統的古老帝國,源遠流長的中華民族曾經創造了顯赫于世的先進文明,中國封建時代社會經濟的發展也曾在較長時期內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一直令國人感到驕傲和自豪。但同時國人也產生了長期難以克服的夜郎自大思想,習慣于以“中國中心觀”看待世界。流行已久的“天下國家觀”和“夷夏之辨”的理論,便是這一思想的集中反映。就連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對此也感受極深。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在《中國札記》一書中即曾寫道:“因為不知道地球的大小而又夜郎自大,所以中國人認為所有各國中只有中國值得稱羨。就國家的偉大、政治制度和學術的名氣而論,他們不僅把別的民族都看成野蠻人,而且看成是沒有理性的動物。在他們看來,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的國王、朝代或者文明是值得夸耀的。”[3]至鴉片戰爭前,中國經濟與社會的發展雖已遠遠落后于西歐許多資本主義國家,但這種“中國中心觀”的思維定式仍無改變,清王朝仍奉行閉關自守的愚昧政策,從而嚴重束縛了統治者的變革趨新精神。
1840年的鴉片戰爭以中國慘遭失敗,簽訂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而告終。這次前所未有的強烈刺激,本應成為促使清朝統治者擺脫“中國中心觀”,正確認識中國與世界,進而推行現代化改革以趕上西方強國的機遇。但是,顢頇的清王朝在挑戰和機遇面前卻依舊不為所動,沒有任何變革的舉措。第一次鴉片戰爭后的這種情況,如同梁啟超所說:“此后二十余年,疊經大患,國中一切守舊,實無毫厘變法之說也。”[4]實事求是地說,鴉片戰爭后的中國并非沒有出現過具有某種變法意義的思想,1842年魏源在《海國圖志》中提出的“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即是學習西方先進技術以抵抗外來侵略的口號。但在戰后20年中,清政府卻確實是“一切守舊”,沒有及時做出積極反應,進行任何形式的變革。
19世紀50年代中期,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中國的失敗更加慘重。圓明園被付之一炬,園內的奇珍異寶被搶劫一空;京都淪陷,天子倉皇出逃,不得不再次簽訂屈辱的城下之盟,真可謂創巨痛深,振聾發聵。此前爆發的太平天國農民運動,也以摧枯拉朽之勢嚴重威脅著清王朝的統治。如此嚴重的內憂外患,使清朝統治集團中開始有人意識到,非革故鼎新,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不僅無法抵御外侮,“內亂”也難以平定。于是,到60年代初,為了“近之剿辦長江逆匪,遠之備御外侮”,清政府著手引進西方的機器設備,創辦近代軍用工業。這是清王朝變革趨新的第一步,也是史學家通常所說的“洋務運動”的發端,在當時則被稱為所謂“同治中興”。其時限從60年代開始,至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止。
不過,清政府的這一變革趨新,并未給民間社會的孕育與發展創造有利的環境。雖然洋務運動自70年代初,已從單純興辦近代軍用工業發展到近代軍民用工業同時并舉,但清政府在這一時期仍沒有實施鼓勵發展商辦私營企業的政策,更談不上支持民間成立各種獨立自治的社團組織。其興辦近代民用企業所采取的辦法,是非常獨特的“官督商辦”和“官商合辦”等方式。官督商辦是由官方提供部分官款作為墊支資本,同時指定官僚或與官方有一定聯系的商人出面承辦,向民間商人招募資本,然后由企業以經營所得,陸續歸還墊支的官款。官商合辦則是由代表清政府利益的官僚與商人相互協議,訂立合同,各認股份,按股份比例分配盈利或負擔虧損。官商合辦的形式出現較晚,在洋務運動時期并不普遍,所以官督商辦實際上是比較普遍的一種形式。客觀地說,官督商辦的方式,在起初曾對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產生過一定的積極影響。但是,清朝洋務官僚在官督商辦企業中竭力排擠商股,侵奪商權。清朝各級政府也大肆盤剝商股,致使商人遭受嚴重損失,這對民間商人是一種極大的摧殘。此外,清政府還通過“官督”的方式,依然將私人資本嚴密地控制在國家政權的直接管轄范圍之內,使私營企業根本無法獲得順利發展。無怪乎曾經參與官督商辦企業的鄭觀應事后感嘆:“名為保商實剝商,官督商辦勢如虎。”
在近代,私營資本主義經濟的充分發展,工商業者亦即資產階級力量的壯大,是市民社會生成的前提條件之一。因為市民社會是建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沒有私營資本主義的充分發展,就不可能建立發達的市場經濟;同樣,沒有私營資本主義的充分發展,也不可能出現強大的資產階級。而洋務運動時期,清政府盡管有所變革,卻不僅沒有建立正常且發達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而且仍然壓制私營企業的發展,并對民間商人屢加盤剝,實際上對市民社會的生成也仍然是起了阻礙作用。
在爆發于1894年的甲午戰爭中,中國又敗于一向被自己視作“蕞爾島國”的日本,作為清政府苦心經營洋務運動的主要成果的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清政府還被迫簽訂了更為屈辱的《馬關條約》,在朝野所引起的震動也更大。經過這一沉重的打擊,清政府的變革才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馬關條約》簽訂后,清廷曾發布上諭說:“嗣后我君臣上下,惟期艱苦一心,痛除積弊,于練兵、籌餉兩大端,實力研求,亟籌興革,毋稍懈志,毋務虛名。”[5]清廷起初強調的是練兵和籌餉,而各級官吏奏陳自強大計,則紛紛呼吁發展工商實業。不少官員認為,中國在甲午戰爭中之所以戰敗,其重要原因之一乃是中國積貧積弱,而積貧積弱則是因為工商業不發達。所以,中國欲自強,就必須大力發展工商實業。隨后,清廷也表示應該“以恤商惠工為本源”。特別值得重視的是,這一時期的清朝統治集團內部已開始有人意識到,若欲發展工商實業,不能只注重于官辦或官督商辦企業,而應鼓勵發展商辦私營企業,否則仍將難以取得成效。有的以修建鐵路為例,闡明:“若復狃于官督商辦之說,無事不由官總其成,官有權,商無權,勢不至本集自商,利散于官不止……于商情終形隔膜。”[6]還有的就發展礦業提出,應該“一切仍聽商辦,以聯其情”。[7]在各級官員的呼吁下,清政府對待商辦私營企業的態度,在甲午戰后稍有改變,由以前的限制和壓抑,變為一定程度地允許并鼓勵民間商人創辦私營企業。雖然在實行過程中仍有相當的局限,但可以視為清政府經濟政策的一個重要轉變,對于推動這一時期商辦工商業的發展,以及工商業者力量的壯大,產生了某些積極的影響。不過也要看到,甲午戰后的清政府并未鼓勵商人成立獨立的民間社團組織,也沒有給工商業者的合法地位提供法律上的制度性保障。由此說明,這一時期清政府的變革趨新仍比較有限,尤其是對促進市民社會的孕育所起的作用,不能估計過高。
緊接其后的戊戌變法運動,是一次涉及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多方面內容,致力于中國早期現代化的資產階級性質的重要改革。此次改革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清政府不斷發展演變的又一具體表現。在改革過程中,出現了許多學會和其他性質的民間社團組織;維新派創辦的非官方報刊,作為民間輿論機關在當時也為數不少;清廷的上諭還曾飭令設立商會這一新型商人組織。其發展趨向,對于市民社會的孕育將不無裨益。但是,戊戌變法卻曇花一現,很快即歸于失敗,大多數改革措施只是限于紙上談兵。
關于戊戌變法的失敗原因,不少論著已從許多方面進行過分析。筆者認為,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戊戌變法時期的清政府并未從整體上實現變革趨新的轉變。清朝統治集團內部,反對改革的頑固保守派的力量,明顯強于支持改革的新派官僚。光緒皇帝雖然支持改革,但并無實權,各項改革的詔令難以得到切實的貫徹落實。同時,改革涉及統治集團內部的權力之爭,有關的舉措又過于急促,威脅到在清廷掌握實權的慈禧太后的統治地位。所以,這場改革很輕易地即被剿殺,不僅“戊戌六君子”血灑菜市口,而且連年輕有為的光緒皇帝也從此遭到軟禁。
20世紀初“新政”的實施,則是清政府自上而下從整體上推行的一次改革。與戊戌變法所不同的是,“新政”時期在清朝統治集團內部已基本上不存在反對改革的頑固保守派。庚子之役中國再次戰敗,議和期間清廷在西方列強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懲辦所謂“主戰禍首”,在庚子之役中主張向列強宣戰的頑固保守派,從中央到地方,遭到格殺、革職、監禁或流放等處置的達百余人,其影響已一落千丈。在清廷執掌實權的最高統治者慈禧太后,盡管在幾年前還殘酷地鎮壓了戊戌變法,但此時也意識到不進行改革,清朝的統治將難以為繼,因而也不得不支持推行改革,并成為“新政”的發動者和實際主持者。1901年1月,在慈禧的授意下,清廷頒布了“變法”上諭,宣稱:“世有萬古不易之常經,無一成不變之治法。”飭令軍機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出使各國大臣、各省督撫等,“各就現在情形,參酌中西政要,舉凡朝章國故、吏治民生、學校科舉、軍政財政,當因當革,當省當并,或取諸人,或求諸己,如何而國勢始興?如何而人才始出?如何而度支始裕?如何而武備始修?各舉所知,各抒所見,通限兩個月內,詳悉條議以聞”。[8]慈禧雖然遠遠稱不上是一個具有遠見卓識的改革家,但她對待“新政”的態度,直接影響到這一改革的發動和進程,絕不可小視。至少她對“新政”持贊同態度,即可使“新政”的推行,不像戊戌變法那樣遭受清廷最高統治者的阻撓和反對,甚或使變法很快就陷于失敗。不僅如此,慈禧的態度對清朝眾多官僚也頗具影響,使一般官僚不敢公開對“新政”改革持反對態度。
另一方面,在各種因素的推動之下,這一時期的清朝統治集團內部,還出現了一批資產階級化的新官僚,這是清政府發展演變的新趨向。這批資產階級化的新官僚大多是在地方上握有實權的漢族督撫大員,但清朝中央也不乏此類人物,連滿族官員中有少數人也發生了類似的變化。其中有早先的洋務派,如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周馥等人;有清朝駐外公使,如孫寶琦、胡惟德、梁誠等人;有清朝出國考察大臣,如端方、載澤、戴鴻慈、達壽、李家駒等人;另外還有一些比較開明的滿漢大臣,如善耆、錫良、岑春煊、林紹年、沈家本、張百熙等人。他們的思想意識出現了很大的變化,已明顯不同于以往的封建官僚。他們在經濟上主張發展民族工商業,特別是支持發展商辦私營企業;在政治上主張改變君主專制制度,實行君主立憲制;在文化教育方面要求廢除科舉制,發展近代新式教育。他們當中的許多人出任督撫大吏,擁有地方實權,是清末“新政”的積極倡導者和實行者。可以說,清末“新政”的推行,與清朝統治集團內部出現這樣一批資產階級化的新官僚有密切關系。他們的地位與影響非同一般,故每有建言即為朝廷重視和采納。清政府在“新政”期間的絕大部分改革措施,都是接受這些資產階級化的新官僚所提建議而出臺的。加之他們擁有地方實權,“新政”改革措施的落實,也多依賴他們貫徹推行。
從清末“新政”改革的內容,也可以看出這一時期清政府的變革趨新較諸以往更為突出。盡管當時的清王朝在日益高漲的革命浪潮沖擊之下,統治地位已極不穩固,處于衰朽階段,但它在垂危之際推行的“新政”改革,不論就其深度和廣度而言,還是就其實際社會影響而言,都稱得上是有清一代最重要的一次改革。
這里我們不準備詳細論述清末“新政”改革的各方面內容,只是強調說明,“新政”改革的內容不僅與傳統的封建性質的改革存在明顯的不同,具有顯而易見的近代特征,較諸戊戌變法也更為全面。尤其是許多更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改革措施,在戊戌變法時期并未實施,而在清末“新政”時期則得以付諸實行。在政治上,戊戌變法時期并未實行改變封建君主專制、開國會、設議院的變革,而清末“新政”時期清政府卻下詔明令實行“預備立憲”,定期召開國會。諮議局、資政院以及地方自治,在戊戌變法時期也不曾出現。在經濟上,戊戌變法時期雖也曾推行發展民族工商業的措施,但遠不及清末“新政”時期全面深入。“新政”時期制定頒行了中國第一批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近代經濟法規,從法律上保護和鼓勵投資興辦近代企業,這在戊戌變法時期是沒有過的。在教育方面,戊戌時期盡管設立了一些新式學堂,但也遠不及“新政”時期數量眾多。科舉制的廢除、舊學制的改變以及新學制的制定,更是在清末“新政”時期才得以實現的。因此,如果就客觀內容而言,清末“新政”的性質應該與戊戌變法一樣,屬于資本主義性質的改革。它從一個側面說明,此時的清政府從整體上也出現了初始嬗變的跡象,已與過去傳統的封建專制王朝有所不同。
清末“新政”改革的社會影響,特別是對于推動中國早期現代化的發展,也較諸戊戌變法更為廣泛和突出。其原因不僅在于清末“新政”改革的內容更為全面,而且在于戊戌變法為時過于短促,絕大部分改革措施根本未及實行,變法即告夭折,故而難以產生實際影響。“新政”的推行長達十年,影響及于社會諸多領域,如果不是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這一改革也許還會繼續進行下去。即使是就本書所關注的有關對市民社會孕育生成的影響看,清末“新政”的作用也遠遠超過戊戌變法。
前曾提及,戊戌變法對于孕育近代中國市民社會這方面的影響,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而“新政”改革則在客觀上對市民社會的孕育起到了明顯的促進作用。盡管當時的清政府在主觀上并無孕育市民社會生成這一意圖,但實際上卻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在經濟上,這一時期的清政府大力實施獎勵工商、振興實業的政策,尤其是倡導民間興辦實業,并從法律上給予各種保護。其結果是國家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對經濟生活的超常干預,承認了商人獨立的合法社會地位,同時也承認了工商業者擁有一個相對獨立的經濟活動領域。更值得重視的是,當時的清政府為了促進實業的發展,還主動倡導商人成立民間社團性質的商會等新式組織,允許這些新式社團享有一定的獨立性和“法人”地位,從而又為商人提供了相對獨立的社會活動空間。這樣,就為市民社會的孕育創造了有利的客觀環境與條件。
在政治上,清政府推行了“預備立憲”的改革,并仿照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制度,將實施地方自治作為預備立憲的一項重要具體內容,自上而下在全國各地予以推廣。隨著地方自治的實施和各種民間有關自治團體的成立,清政府對社會的控制和管理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變化。其中比較突出的一個改變,是清政府開始將地方上的許多事務,逐漸交由有關的民間自治團體自行管理。非官方的獨立社會活動領域由此得到進一步拓展,也為市民社會的生成更進一步地提供了有利的條件。上述各方面的具體情況,下面兩節還將做更為詳細的論述,這里只是附帶提及。
應該說明的是,晚清時期的清政府雖然不斷呈現出趨新演變的面貌,特別是“新政”時期在清朝統治集團內部出現了一批資產階級化的新官僚,清政府也傾全力推行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重大改革,表明當時的清政府已與以往實行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統治的封建王朝有所不同,同時,“新政”改革對于推動中國早期現代化的發展,在許多方面確實產生了明顯的積極影響,也為市民社會的孕育創造了有利的客觀環境,這些都應該予以肯定;但是,清政府的演變趨新,在清末仍只能說是處于初始階段,此時的清政府也遠未達到發展成為一個資產階級性質的政權的程度。事實上,通過改革的方式,實現自身性質轉化的演變,對于當時的清政府來說是不大可能的。因為當時的清政府在內部許多方面都不具備實現這一重大轉變的條件,而且外部環境尤其是西方各國列強的阻撓與破壞,也使得中國難以產生一個資產階級性質的政權。且不說清朝統治者無法實現這一轉變,就是以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在推翻清王朝后建立的南京臨時政府,也由于受內外各種因素的制約,只存在了短短的數月時間。
正是由于清政府在清末也只是處于初始嬗變的階段,遠未發展成為一個資產階級性質的政權,所以,它推行的具有一定資本主義性質的“新政”改革仍很不徹底;而且,在改革的過程中,為了繼續維護滿族王公大臣的特權,清政府的一些改革舉措經常出現極為嚴重的失誤,導致喪失民心,造成其合法性權威的急劇喪失。同時,“新政”改革雖然為市民社會的孕育創造了有利的客觀環境,但另一方面清政府又試圖采取一些強制性的措施,限制民間社團組織的發展,結果又阻撓了市民社會更為充分的拓展,并使得近代中國的市民社會與西方一些國家的市民社會相比較,具有明顯的孕育不成熟和發展不充分等嚴重的局限性。對于正負兩方面的影響,都應予以重視,不能僅偏重一方面而忽略了另一方面,否則仍將難免失之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