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會心態研究新進展
- 楊宜音 李原 陳滿琪
- 1264字
- 2019-10-12 19:06:43
三 新生代農民工身份的過渡性特點
從上述理論視角的分析來看,新生代農民工身份認同問題是城鄉關系的現實表征。當我們從多個視角來進行觀照時,可以了解到社會結構性問題以及人與制度的互動過程。其中,文化同化與全球化的視角注重了個體在文化間接觸、影響下的反應,特別是在身份問題上的應對策略的不同。我們可以看到新生代農民工的身份認同依然具有過渡性。一小部分人可能已經完全認同城市人身份或工人身份;還有一小部分人仍然認為自己就是農民,不會被城市接納;更多的人認為自己具有雙重身份,既是農民,又是城市人,這種雙重認同,并非雙文化整合,而更具有過渡性;還有一部分人認為自己處在既不是城市人,也不是農民這種雙重排斥的身份中間,處在身份的空白期。雙重身份具有過渡性,也可能成為身份認同的策略,并且可能保持著某種彈性和回旋的心理空間。需要注意的是,這可能不是源自雙重接納,反而是雙重排斥,因而這種狀態具有負面的影響,是一種身份困惑(identity confusion)。不能整合而表現出的過渡性,增大了身份焦慮,也提升了獲得身份選擇自由的迫切性。大部分新生代農民工處在這一類當中(參見表3-2)。
表3-2 新生代農民工身份認同模型
群際關系的視角讓我們將農民工的身份認同置于城鄉關系之中,從而理解身份的建構不是單方面的選擇,而是內外群體的共識;不是個人意愿,而是社會結構性分類導致的上下位差和地位關系。半城半鄉的處境,使農民工有城不能入,有鄉不愿回。城市的準入門檻很高,而回鄉意味著貧窮和沒有出路。社會表征的理論視角,將農民工身份認同的困境或過渡性重新嵌入社會環境中,將權力關系的意義彰顯出來。因而,新生代農民工的身份困境也是他們與城市人的群際關系困境。如果要實現城鎮的心理融入(心理城鎮化過程),就必須解決農民工、城市人這樣的社會類別的制度性、地位性劃分。只有這樣,才可能逐步完成:(1)身份制度的融入(例如戶籍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2)經濟活動的融入(例如就業、消費、金融等);(3)社會生活方式的融入(例如通婚和親屬關系、社會交往、生活習俗、社會參與等);(4)語言和公共媒體的融入(例如語言和公共媒體使用);(5)社會心理融入(例如獲得平等感、和諧的新老市民關系、社會合作的取向、恪守契約信用等)。
社會建構論則特別讓我們注意到,新生代農民工實際上是一群具有與現實制度環境博弈意愿的人,盡管可能擁有的各類資源都不足,但是他們有自己對身份困境的意義建構和解構的動機,有進行抗爭和博弈的意愿。他們在身份認同上的徘徊正是身份不滿的表現。
1914年,以帕克為代表的芝加哥學派社會學家就開始關注移民問題,至今這一領域已經有了百年的積累。移民研究凸顯了社會文化身份這一議題,透視出所有關系、邊界與過程。但是,這一概念,正如阿什莫等(2004)所言,必須放回原本發生的社會文化情境中。而中國農民工身份問題,也必須放回中國60多年的社會變遷過程中,放入權力關系中,放入農民面對身份區分和弱勢地位的反抗應對中。它應該只是一個窗口,一個洞悉我們的社會是否為好社會(good society)的窗口。
(楊宜音,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