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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狩獵,教堂之上

在雪萊的邀請之下,勒伊和糸拉依跟隨著三人走進了法忒阿米緹教堂。

內部的擺設也是不輸其外表的簡陋。

一只插著四根蠟燭的黃銅吊燈已經是其中最顯眼的東西了。八張破舊的桌椅,幾套木質的餐具,兩條鋪著白布的長凳——

僅此而已。

沒有畫像,沒有雕塑,沒有任何裝潢...甚至連臺階都不存在。不必說教堂,就算看做普通的民居都不太適宜。如果說有什么值得一提之處,那便是打掃得很干凈了。事實上,這里也沒有什么能積蓄灰塵的物件。

“這真的是教堂?”

勒伊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

“是的。這里是博愛之母,法忒阿米緹的子女們的避難所。”

【所謂的子女...就是信徒吧。】

勒伊根據對方的言辭推測。

“別的不論,這里怎么沒有擺放那個法忒阿米緹神的神像或象征物之類的東西呢?”

缺少了這些,教堂的主要特點也就不存在了。

“博愛之母沒有能夠被認識的形態,我的兄弟。正因如此,她才能孕育各色各樣的生命。”

一面與其他幾位信徒點頭示意,雪萊對勒伊的稱呼也產生了變化了。

“兄弟?”

“她是我們世間所有生命的母親。人是,鳥獸也是,蚊蟲也是,信她的與不信她的都是。所以,我們應該以兄弟姐妹相稱。”

【孩子們之所以把她叫作姐姐,也是因為這個教義吧。】

勒伊想明白了。

而被這個老修女稱為“兄弟”...不知怎么地,勒伊并不覺得反感或違和,反而內心充實了起來。

【宗教的力量嗎?】

他強迫自己刨根問底。

【大抵如此。】

昏黃的燭光之下,教堂中洋溢著溫馨的氣氛。人的情緒會互相傳染,宗教是也憑著這個特質而發展起來的。

“現在的時間是?”

勒伊刻意地不讓自己融入氣氛。

“我并不清楚...”

“大概在三鐘到四鐘之間吧。”

坐在桌旁上的陌生中年男人以親切的語氣說著。

【足足兩個小時的區間也太模糊了一點...】

雖然鐘表已經出現,但尚未做到微型化。除了逐日城中心的大鐘塔以外,人們并沒有腕表之類的工具來隨時查看時間。

勒伊習慣于現代的計時方式,而且比一般的現代人更甚——一旦獲得不了準確的時點,就會坐立難安。

【糸拉依的那個懷表,說不定可以用。】

他隨口向男人道謝,瞥了一眼幼龍胸前的吊墜,產生了主意。不過,這并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

“咕嚕嚕——”

胃袋要求工作的聲音。

勒伊看向糸拉依,但幼龍也無辜地回望著他。

一旁的露卡紅著臉捂住了肚子。

“啊,也到這個時間了。你們兩個,今晚就留在這里吃晚飯吧。”

老修女對女孩兒們說著,又轉頭看向勒伊父女。

“我們就不用了。”

他連忙擺手拒絕。

“兄弟,干這份工作很累的吧。”

“還好。”

“你年紀還小,有什么困難的話跟我們說就可以了。都是一家人。”

“不勞煩各位,我自己的事情而已,”

勒伊靜坐在靠窗的位置,注視著殘陽逐漸向西沉入遙遠的城墻之下,百無聊賴地等待著。

他心中已有計策。相比做不做得到,他更關心的是能否隱藏自己的手段。

雪萊在后間忙碌著,那兩個孩子也和她在一起。

【既然那么熟絡,她們應該也是博愛之神的信徒嗎。】

宗教與兒童。從某種意義而言,這并不是能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組合。

其他坐在桌邊的幾人交談著,還不時親切地向勒伊搭話。習慣了獨處的變形怪并不適應這樣的氛圍,只能隨便敷衍過后留給他們一個斗篷的后擺,作出不近人情的姿態。

家族式的溫暖對于這只內心冰冷而頑固的異類而言太過炙熱,幾乎能將他灼傷。

【但對于那些孩子來說,可能正合適吧。】

勒伊只是靜默地想著。

【干嘛要做得這么逼真啊,這個游戲。】

【法師也好接待員也好村民也好委托人也好,

明明我只需要一些能透露任務信息的NPC就足夠了。】

“明明,只需要給我任務和目標就足夠了。”

他喃喃自語。

【干嘛非要像這樣,讓我以為自己還活著不可呢。】

糸拉依伏在一旁,不知何時睡著了。

【毫無意義的現實感,真是諷刺。】

他雖然已經記不清過去,卻總覺得對于現在的感受非常熟悉。而雖然熟悉,卻又不敢觸碰。若是試圖去捕捉模糊的回憶,胸口就會傳來一陣悶痛。

【神的,惡趣味嗎。雖然當時提出要求的也是我自己就是了。】

他輕輕搖頭,甩開負面情緒。

無論是在虛擬世界還是現實世界,都不應懷疑生存本身的意義。那只會徒然讓人在前進途中產生猶豫而已。

【那么,繼續進行計劃的準備吧。】

勒伊握緊了拳頭。

“久等了!”

老修女和女孩兒們端著晚餐走了出來。

夏莉爾明顯還在擔心著房頂的貓,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木盆里的是完全由蔬菜燉成的雜煮,除去零星灑在其中的些許碎乳酪之外,幾乎看不到一點兒能被稱之為“葷腥”的東西,連油花也沒有多少。單單用一個“素”字,恐怕都無法形容這道菜。

切成片狀、碼得整整齊齊的【庫撻洛克】也不比之前硌掉勒伊門牙的那些黑磚頭遜色多少;灑落在盤底的面包屑之間,依稀還夾雜著形似砂礫與木屑的東西。

“你們就吃這個嗎?”

勒伊無法相信。他們是居住在城鎮里,生活理應不會太過拮據的一般市民。而這樣的東西...相比起擺在人類的餐桌上,倒進牲畜的飼料槽里還比較合適。它們能被作為晚餐食用的情況,應該只局限于饑荒年代才對。

“怎么,你也要來一些嗎?我的兄弟。”

雪萊把黑面包片泡進自己碗中的菜湯里。

勒伊無法回答。

沒有人再詢問他了。準備好了各自的木碗和餐勺,教徒們手拉手圍成一個圈。

【是禱告嗎?】

勒伊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也提起了興趣。

“敬謝為我等生存而獻身的兄弟姐妹。恩受手足之軀,我等保證將接納手足之意志,世間奉與我母法忒阿米緹之愛不會因此衰減。”

【明明只信仰單一神邸宗教的禱告詞,感恩的卻不是神明、而是糧食和蔬菜嗎...】

這超出了他的常識范圍。

儀式完成,一桌人便坐下有說有笑地吃了起來。勒伊和糸拉依身在角落,顯得格格不入。

他也隨著女兒遮住眼睛,把額頭趴伏在左臂上。只是如此,那談笑聲也讓他覺得喧鬧。于是他就干脆切斷了聽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暫時壓下心中若有所失之感。

而此刻他垂在桌下的右臂則被動脈不斷注入著消化液。溶解掉的肌肉和筋膜流回腹腔內和骨骼暫存放一起,已經軟化的整根胳膊逐漸還原成了黏液狀態。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大多數神經連接自然早就斷開了。本不必再受苦,勒伊卻還是不自覺地留下了那么一兩根——相比寂靜無聲的黑暗,灼燒般的疼痛更能讓他覺得安心。

“咕嚕咕嚕。”

【這樣的自由感還真是久違了...】

他疼得倒吸涼氣,在腹內隨意伸展著自己回歸為流質的部分身軀——

呼啦呼啦。

有誰在輕搖著他的肩膀。

勒伊驀然昂起頭來。

喪失了感官的話、時間意識也會因此變得模糊。剛才還熱鬧著的長桌不知何時已經被打掃干凈,信徒五人也早就離開了。窗外漆黑一片,夏莉爾正以委屈的表情說著什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勒伊懵了一會兒。

他恍然大悟地恢復了自己的聽覺。

擅自切斷與外界的連接是有代價的。

順便一提,糸拉依還趴在那里呼嚕呼嚕地睡著。單就自行其是這一點而言,父女倆還是很相似的。

...

交談之后,勒伊讓幾人暫時離開,只留自己在教堂之內。

“不放心的話你們也可以守在附近,以免我拿了財物從后門溜掉。”

“我會信任你,我的兄弟。再說如果要盜竊的話,你也不會選擇這里吧。”

“...的確。”

一貧如洗。不但沒有能被稱為財物的東西,連一套能用來讓盜賊良心發現的銀質餐具和燭臺都不存在,想要拿走什么的話就只有拆吊燈卸桌子腿了。即便是不信神的小偷鉆進這里,恐怕也會流著眼淚布施幾枚銀幣。

老修女先行出門,不愿離開的夏莉爾也被露卡拽走了。而糸拉依...自然還睡在那里。

【她的話沒關系。那么,事不宜遲。】

勒伊走進后廚,靠近了墻邊簡易的壁爐。在燃燒口之上,便是那根歪歪扭扭的煙囪。它的確經不住一人重量的攀爬,但對于變形生物而言卻能成為一條通向屋頂的隱蔽路徑。

他跪在地上掀起空蕩蕩的斗篷袖子,無色透明的粘稠液體便從袖管里涌濺了出來。這才是他...不,它的真實形態。黏液聚集在一起鉆進壁爐之中,順著被燃柴生火熏得漆黑的管壁旋轉攀升而上,幾分鐘后從最頂端的煙囪口冒出了頭。

眼腕足靈活地伸縮旋轉著,在被云層遮蔽著的暗淡月光之下探尋著那只需要救助的痩貓的身影。

...

【找到了。】

它無力地倒在斜頂的一側,只有后背依靠著幾片豎直立起的破瓦才好歹沒有繼續下滑。

殺死動物的通常不是饑餓,而是缺乏營養導致的無力。

【好險。有點兒大意了。】

坐在屋里的勒伊驚出一頭冷汗。

如果不是有那幾片破瓦,它鐵定會隨著坡度一路滾到屋檐,以毫無準備的姿勢從這五米高處掉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那便只有神才能救得了它了。

它應該感謝自己的幸運,而勒伊也是。

【那么接下來,只要把它小心地捆起來...】

幾根觸手向痩貓伸了過去。而這時,奄奄一息的它卻睜開了眼睛,掙扎著爬起來警戒地看著面前這似乎圖謀不軌的軟體怪物。

它的后腿不住打著顫。勒伊越是靠近他,抖動就越發劇烈;足下伸出的鉤爪磨在瓦片上刺啦作響,幾乎要保持不住平衡。而對于立在斜坡上的它而言,一旦翻倒就意味著死。

【這下棘手了。】

勒伊不敢再靠近,只得把觸手從它的視線之內收回。

【警惕性也太強了...絲毫不遜于野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過...】

他不知如何是好。

對付野獸,注毒穿刺絞殺切割和腐蝕溶解之類的活兒他倒是擅長得很。不過變成液態的貓是沒辦法拿來交任務的。

【不是插在尖刺上或裹在觸手里,要把它活著抓過來的話...】

像這樣誘捕一類的事情,他也有印象。

【試試看吧。】

他將隨身攜帶著的腌肉通過煙囪一點點運送上去,數根觸手匯成三骨,中間的用爪鉤固定住肉塊。

三條腕足齊頭并進,趁痩貓再次躺到、不注意之時蔓延到它身邊,迅速改變顏色與屋蓬瓦片融為一體,連斑駁粗陋之處也無二致。

香辛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貓鼻輕輕抽動,黯淡無光的胡須也隨之輕顫。

食物。

痩貓刷得翻過身來,焦急地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那塊腌肉。

小型貓科動物都是獨行的捕獵者,十分機警、極少落入獵人的圈套之中。由它們馴化而來的寵物貓也繼承了這種特性,在不安全的環境中通常顯得緊張而謹慎。

它猶豫了一下。

但沒過一秒,它就使盡力氣以站都站不穩的身體猛撲了過去。陷阱是致命的。但餓到瀕死之時,動物甚至敢于直接沖入明顯的圈套以生命換取食物。此刻痩貓眼中除了那塊肉以外別無他物,以至于勒伊精心作出的偽裝也顯得有些多余了。

它咬住了肉。固定鉤為免傷害到它的口腔而快速放松;而埋伏在兩側的觸手則瞬間將它夾住。一條牢固地捆住了它的腹部,另一條則填滿口腔以免它發出聲音。

痩貓羸弱的掙扎動搖不了自己身上的束縛,任是把口中的異物咬地流出古怪汁液也無濟于事。

四周涌出無數根纖細的觸手將它裹了起來,固定了爪子和尾巴上的每一個關節,就這樣把它綁得像只繭子似得從狹窄的煙囪道里拽回了壁爐里。

即便勒伊掌握分寸沒有傷到它,痩貓被放在教堂地面上的時候也已經渾身濕透奄奄一息,看上去可憐極了。

【其實我現在...很有成為小薄本主人公的潛質嗎!?】

這里有個沒同情心的鬼畜混賬。

【總之,這就應該算是完成任務了。】

他掐著貓后頸上的毛皮把它拎起來。想了一下又覺不合適,轉而用左臂抱在了懷里。

形狀各異的觸手被收進了右側空蕩蕩的袖子里。

勒伊起身回頭,準備向幾人...尤其是夏莉爾傳達痩貓已經獲救的消息。

但,有一個銀灰色的人影出現在他背后,不知已經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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