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后,女子和卿桑又去了一回城外桃林,滿園桃花爭芳吐妍。
巳時,晴,無風。
卿桑和女子在樹底坐著,不遠處正有許多果農在清理雜草和枯枝,他們悉心照料這些桃樹開花結果,等到果實長熟摘了拿去街上賣錢,這是他們下半年的生計來源。
“他們會趕我們走嗎?”
“不會的,咱們又沒摘他家花,只是坐坐,不要緊的。”
“嗯。”
“不然,等桃子成熟,咱們多買幾斤回去,也算照顧他家生意了。”
“我們要什么時候才能吃到桃子呢?”
“五月端午的時候。”
女子點了點頭。
“月姐姐,冷嗎?”卿桑問。
“不冷。”她有些不懂,天氣已經暖和了,有風吹也不冷,于是她問卿桑:“你冷嗎?”
卿桑搖了搖頭,伸手將女子攬入懷里,“有月姐姐在,就是冬天也不冷。”
女子笑得暖暖的。
她喜歡和卿桑在一起,一起聊天,一起吃飯,一起看書,一起觀星,一起坐在桃林……,她喜歡聽卿桑笑,喜歡聽他說話,只是安靜待著也好……
“卿桑。”
“嗯?”
“我們還會再見嗎?”
卿桑愣了一下,這話應該由他先開口問。卿桑只是笑了笑,抱了抱緊女子,說道:“會的。”
“嗯。”
芳華繾綣。
女子在卿桑懷里蹭了蹭,又和卿桑說起草原的風光,藍天白云,歌聲牧馬……
“卿桑,你會騎馬嗎?”
“會,等天再暖和些我就帶你去城郊逛逛?”
“好啊,不過我好像不太會騎馬。”
“……”
他想到草原那場戰爭,她策馬沖入兩軍陣前,那時候的她該是如何驚慌?
“我帶著你。”
“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
天氣晴朗,卿桑帶女子去了草場,就在城外數十里,那是皇城貴家子弟平時遛馬之處。雖比不上北方草原,也是一片遼闊。
“月姐姐,小心腳下。”
“我自己來。”
他們是坐馬車來的,草場的人將他們的馬車牽到一旁安置,放眼望去除了養馬的仆從并沒有其他人。卿桑在馬廄里挑了一匹,性情還算溫良,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女子扶上了馬,自己也縱身上去。
“我們走了。”
卿桑將女子抱在懷里,慢慢將馬騎出柵欄外。
“嗯。”
女子坐在前面,卿桑手握著韁繩,帶著女子在草場上奔跑起來。
“駕!”
“駕!”
……
駿馬奔騰,飛花落葉。
卿桑一臉高興,忘情之時,在女子耳畔說:“月姐姐,等忙完這一陣子,咱們就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了。”
“嗯。”
“我們一起回神女峰。”
風呼呼作響,微光透過絲帶,女子竟感覺有些刺眼,頭暈起來。
“月姐姐,回神女峰,我們成親,可好?再也不分開……”
許是風聲的緣故,女子并沒有聽清卿桑說了什么,只隱約聽到“回神女峰”,便應了一聲“好。”
卿桑帶女子跑到了草場腹地,在這里看起周圍來,風景和草原差不了許多,視野開闊,讓人神清氣爽。
“源家公子昨日去客棧尋你,邀請你去府中賞荷。”
“我都忘了,答應會回來看他。”
“沒關系,他不敢怪你。”
她確實忘了,沒想到源霖還念著她們回來。
“明天我會去客棧,讓伙計給他留個話。”
“月姐姐,你喜歡荷花嗎?”只因源霖時常念叨,卿桑才臨時起意一問。
“喜歡。”
“那以后我們也種上一湖,等荷花開時我們就劃船去湖心,摘幾朵好看的,拿回來燉雞吃……,不然用來做餡兒,攤煎餅如何?”
“嗯。”
女子的聲音很輕,卿桑有些疑思,回想到從剛才起,女子就很安靜。
“月姐姐?”
他又喚了她一聲,她眨了眨眼睛,想喚他一聲卻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卿桑聽不見回應,這才察覺出異樣。
“吁……”他忙將馬停了下來,“月姐姐!你怎么了?”
“困。”
她昏昏沉沉的,卿桑將她打橫抱了過來。
“月姐姐!”
女子的樣子已經十分虛弱,卿桑抬手覆在女子的額頭,并無發熱,又將手搭在女子手腕,卻幾乎沒了脈搏。
“駕!”
慌張之下卿桑縱馬返回,連馬車都來不及換就直接回了城。
“公子慢點,這邊走。”
卿桑將女子抱進城門的醫館,幾人招呼著將女子放在榻上,大夫看著女子的神態,把了把脈,只搖頭嘆息。
“大夫……”
雀奴想問,大夫卻說,“沒救了。”
“……”
嚇得雀奴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卿桑攔腰將女子抱起,出門就上了馬車。雀奴也跟著坐了上去,車夫駕著車趕回云閣去。
“月姐姐困了,好好睡吧!”
馬車里,卿桑滿眼憐惜,只緊緊抱著女子,仿佛在哄著睡夢中的孩子。
此時馬車前迎面騎來一匹馬,騎馬人手里拿著一封信,交給了雀奴。
雀奴打開信,稟告卿桑:“公子,川谷老先生和兩位閣主馬上就要到沚城,忘憂公子正去迎接。”
“送信去催!”
“是!”
這一天女子都沒有醒過來,進進出出都是城中大夫,都說病人氣血虧虛,回天乏術,勸主人家盡早料理后事。
“你們這些庸醫!滾!”
“是是是……”
“你親自去一趟沚城!”
“是。”
雀奴當夜就出城去送信,剩下卿桑留在云閣照看。
“月姐姐,你醒醒……”
卿桑守在女子身邊,片刻不離,兩天兩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女子先醒了。
察覺到動靜,只聽一聲:“月姐姐。”
卿桑驟然驚醒,見女子醒著,這才坐起了身,“月姐姐你醒了。”
“嗯。”
她笑了笑,“你怎么睡在這兒?”
卿桑撫摸著女子的臉頰,“早起看云閣這陽光不錯,就進來坐坐,不想就睡著了。”
“昨晚沒睡好吧?”
“嗯。”
女子想起身卻還是沒有力氣,“昨天我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卿桑握住女子的手,笑著說:“月姐姐還說呢!明明好好地在騎馬,月姐姐在馬上就困著了,害我費了好大勁,才把月姐姐帶回來。”
“哈哈。”
女子笑道:“對不起嘛,我太困了。”
“我們再睡會兒吧!”卿桑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捂了捂緊,“睡吧!”
“嗯。”
她只覺得眼皮很重,還想叫卿桑回房去睡,卻見卿桑也趴在了一旁,話沒有開口她就睡了去。
“月姐姐。”
這時,卿桑又慢慢抬起頭,笑容逐漸消失,只看著熟睡的女子,露出了悲愴之色。
“一定還有辦法。”
女子睡醒以后,靠著不過一個時辰又沉睡不醒,時間也更長了。
……
晚上,雀奴連夜趕了回來,同時還有忘憂、川谷老先生和瑯嬛閣、靈雀閣那兩位閣主。
雀奴:“公子,兩位閣主都到了。”
卿桑:“嗯。”
雀奴:“忘憂公子之前提到,需要有渾厚內力才能護住心脈,公子不妨去見兩位閣主一面?”
卿桑:“雀奴,你越界了。”
雀奴:“屬下知錯。”
卿桑:“這陣子清風館可有動靜?”
雀奴:“我家公子閉門不出,只見過忘憂公子一面,從未來過云閣。”
卿桑:“那只雀鳥呢?”
雀奴:“自姑娘問起一次,再未見過它出現,可要屬下去尋找?”
卿桑:“不必了,雀鳥聒噪,只會擾了月姐姐的心神。”
雀奴:“是。”
……
一只藍兄佛法僧停在窗外,轉著溜圓的眼睛,輕輕地飛下云閣。說起那只白色雀鳥,確實奇怪得很,很久都沒有再出現過,但是一定不是因為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