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九看了她的模樣，用扇子柄又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不過是牡丹卷而已，又不是龍肝鳳髓。”

沈霽秋摸了摸腦袋，旋即柳眉緊皺，氣鼓鼓道：“你……無禮！”

石溪九也愣住了，不知為何，看著面前少女的模樣，他竟覺得有些可愛。

隨后便遞上了折扇，朗聲道：“你要是覺得吃虧，大可以討回來?！?

沈霽秋伸手接過了扇子，打開仔細端詳了一番，一把紫檀木絹面扇子，倒是精致得很。

旋即將扇子收起，舉起就往石溪九身上砸了起來：“你以為本小姐不敢是不是，這一扇子是叫你記得下次不要不打招呼就帶我飛，這一扇子是叫你記住不要再敲本小姐的頭……”

石溪九沒料想沈霽秋會是這幅模樣，倒是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打?！闭Z氣里居然帶了一絲委屈。

沈霽秋停了手，將扇子丟在了桌上：“罷了，今兒本小姐手疼，饒了你?！?

石溪九拿回了桌上的扇子，旋即笑道：“沈小姐不愧是出身武將世家，頗得謝將軍真傳。”

沈霽秋原本消了氣，聽了這話卻劈手又奪了那扇子道：“是啊，本小姐不光得了我外祖父的真傳，我還得了我父親的真傳，酷愛這些玩意兒，你這把扇子，歸我了?！?

“沈小姐若是真喜歡這把扇子，拿去便是?！笔判α诵?。

沈霽秋理好了扇墜上的流蘇，重新遞上：“諾，開玩笑的。扇子這種東西可不能隨便送人?！彪S后又似乎輕輕的一句玩笑話：“你呀，還是留著送給你那蜀葵姑娘好了。”

石溪九聽著這話，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在里頭，倒也沒有拒絕，將扇子拿了回來。

“罷了罷了，我看這戲呀，也看著就那么回事。”沈霽秋打著哈欠。

石溪九卻盯著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拳頭微微握了起來，眼神閃過一瞬間的心軟，隨后又恢復如常：“溪九的第一個生辰，多謝沈小姐?！?

沈霽秋隨后扭過頭笑道：“你不必謝我，畢竟泠風公子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至于生辰嘛，我娘告訴我是要許愿的?！彪S后眨眨眼：“石公子可別忘了?！?

石溪九輕笑，隨后閉上了眼，沈霽秋盯著他閉眼的模樣，眼角不知不覺落了一滴淚。

待到石溪九重新睜開眼睛，沈霽秋急忙轉過頭去：“許的愿望可千萬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嗯。”

“你是一直都呆在宮里？”石溪九開口問道。

“是啊，我娘說我也該去宮里學些規矩，省得成天沒大沒小，剛好文染進宮，我就干脆當作是陪著她好了。”沈霽秋笑道。

“宮里不是個好去處?！笔哦⒅鴳蚺_下的人們，突然提了這么一句。

沈霽秋搖搖頭：“在進宮之前，我以為宮里的規矩很是嚴厲呢，但是宮里的娘娘們卻很好相處，都是非常溫和的人?！?

隨后丟了一塊牡丹卷到嘴里：“宮里頭可漂亮了，那水榭臺，真真像仙境里頭的宮殿一般，我還看了公孫大家的水袖舞，當真是翩若驚鴻?！?

隨后沈霽秋跳了起來拍手道：“公孫大家的舞已經是如此了，遑論那麗妃娘娘的舞姿，那該多么驚為天人。”說著眼里流露出向往。

“麗妃娘娘？”

“是啊，就是夷狄國的公主，圣上似乎對她很是懷念呢。”隨后心有余悸道：“我在水榭臺上練胡璇舞，還被圣上訓斥了一頓?！?

“你會跳胡璇舞？”石溪九眼神里露出詫異的神色。

“是啊，是公孫大家教我的。”沈霽秋說著笑了起來：“不過啊，我跳起來的樣子……”

沈霽秋注意到石溪九的神色，隨后歉疚道：“石公子……我忘了……你娘也是夷狄人，實在對不住……”

石溪九卻神色如常：“無妨?！彪S后抬頭看著清月高懸，喃喃道：“時辰不早了。”

沈霽秋回過神來，點點頭：“石公子，生辰快樂?！闭f罷，整理好面紗和首飾，剛想出門，又似乎想起來什么似的回眸道：“對了，你不要總是板著個臉呀，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闭f罷，沈霽秋便下了樓。

石溪九看著沈霽秋離開的身影，久久無言。

“小姐！”畫柳和泠風在樓下等候已久，畫柳急忙上前：“小姐，時辰不早了。”隨后又正色道：“泠風公子，麻煩轉告你家主人，不可對我家小姐無禮?！?

沈霽秋示意畫柳：“無妨，石公子并未對我如何，只是看了會戲班子罷了?！?

畫柳聽了這才放下心來，隨后行了禮，扶著沈霽秋上了馬車。

泠風上樓，看見石溪九坐在桌邊，撫弄著折扇。

“主子……”

“你要說的我都明白?！笔艣]有抬眼，只是起身走到窗邊。

“屬下只是覺得，沈小姐似乎對公子……”泠風低著頭。

“大膽?！?

“是……屬下告退?！便鲲L打了個冷戰，對于這位主子的心思，他從來沒有猜透過。

“小姐，你和石公子單獨游湖，是否太過不妥?！碑嬃隈R車上關切道。

“左右是夜晚，我又帶著面紗，無人看見便罷了。”沈霽秋說道。

“其實，奴婢瞧著那石公子并不是什么不正經的人。”畫柳嘆道：“若是石公子是哪位大人家的少爺，便罷了?！?

沈霽秋卻語氣淡得仿佛一陣風：“畫柳，誰都知道，我的終身大事與沈府和謝府息息相關……”隨后無奈道：“我倒是想做主，但是既然出身在這，就沒有任性的資本，更沒有選擇的余地。”

畫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后沈霽秋看著那遠處逐漸逼近的宮門：“或許身為女子，一生就注定困在了朱門大戶里?！?

“也未必呢，小姐?！碑嬃娮约倚〗銗澣蝗羰У哪樱瑒裎康溃骸白笥亿w貴妃娘娘這樣喜歡小姐，小姐又是老爺夫人心尖子上的，小姐必定能得償所愿?！?

沈霽秋并未言語，高聳的紅墻上朱門開了一道，夜色已深，長長的甬道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一般將人吞沒。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畫柳探出頭來，卻看到車夫為難道：“一個老人家攔住了不讓我走。”

沈霽秋探出頭，看到一個老人，已經是滿頭銀發卻依然精心地涂抹著脂粉，站在車前，手里提著一個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