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做事的態度,大致可以分倆種,一種是主動出擊,看好就上。另一種是被動等待,因為環境總有它的安排,只要我們身處其中。
“開會了開會了,大家下午不用上課了。”班長黎詩雅一從辦公室回來就像剛生出雞蛋的老母雞一般急著向我們宣告這一消息。
“搞什么,剛剛考完試又開會?”小山最先吐槽。
“嗯,整個高三年級都要開會。”詩雅作了進一步的信息補充。
“開會就開咯,反正我們坐哪也是坐,偶爾聽聽校長的總結也好。”我直觀地去接了我同桌的話。
“對啊。”詩雅邊說邊點頭。
“總結,總結個屁。每次總結也不見得有總結出點什么新玩意。”小山再次吐槽,他的各方面特質也越來越有我的上一任同桌耀輝的影子。
“呵呵呵,你的這話會氣死校長。”詩雅帶動著大家樂了起來。
“不止,還有級長。”
“還有班主任。”大家紛紛語道。
小山看到我們反應熱烈,感覺更來勁了:“那不是么,每次開會前前后后的講那么多,我根本也沒聽多大清楚,卻也沒對我的學習生活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小玲聽不下去了:“你看你這態度就是有問題的。如果有用呢,那你怎么辦?”
班長和我們坐等看戲,因為近期他倆一交手,幾乎就沒其他人的事了。
“怎么會?”
“怎么不會?”
“怎么都不可能會?”
“理由?”
“如果真的重要,那班主任在開班會時也會重申。如果真的重要,你們回來之后也會作進一步討論。”小山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見解。
“如果?如果你請假了呢?恰好聽不到呢?”小玲不依不饒地說著。
“如果真的這樣,我錯過了校長的重點講話又再次錯過了班主任又再一次錯過了你們。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既然無話可說,那你現在為什么又要強詞奪理?”
聽著聽著,我們感覺氣氛有點白熱化了。
“這不是強詞奪理好不好,那畢竟是小概率事件。”
“小概率事件?小概率就不會發生?”
“那命中注定我找死,那我也認了。”
“你一開始就應該認。”
再聽著聽著,我們確定氣氛已經白熱化了。
果然......
“什么叫一開始就應該認,大姐,我最近沒得罪你吧,為什么感覺我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了呢?”小山無奈地說著。
“有,誰讓你叫我大姐的?”
“大姐,不不不。小姐,小玲。那是剛才的口誤才叫的一下好嗎?”
“口誤?你還狡辯。剛才你又叫了倆次,加上暑假回來的那次,你叫我大姐的次數至少都有三次了。”小玲的語氣加重了一點。
聽著聽著,我們好像也聽懂了事情的始末緣由。魯迅先生的評論是:“生活到處都是壁,然而無形。”
“有嗎?”這會小山的聲調降低了三分之一,他的神態也顯示出他正努力回顧著往日的某些細節。
“沒有?還一臉無辜呢。你問你同桌,當時他也在。”小玲越來越認真了。
大伙這會紛紛都看著我,似乎我的表態在很大程度上會決定著事情的走向。
有?事實上我也記不大清楚。沒有?對象是小玲,不能說沒有啊。
“小山,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不等我話說完,小玲就搶著對小山說:“你看你看......你還不信?”
局勢一邊倒,小山也無可奈何:“好好好,我認錯。”
小山是屬于品行和善的人,他就這樣表達一下歉意,我們也不意外。至于小玲耍了一會小性子,倒是我沒有想到的。確實,我對她的認識還處于初級階段。話說回來,拉扯歸拉扯,但見好就收這種素質她還是具備的。
“等你這句話好久了。”她說完故意停了一會,以為其他人會說點什么,但是并沒有。在當時當刻的氛圍,有人停下來一秒,那應該都算冷場。
“沒事了沒事了,我是跟小山開玩笑的,大家也不必那么認真。”她的語調力求輕松,并微微一笑。
小山相繼看了一下小玲和大家,淡淡地“哦。”了一下。看情形我應該可以說點什么,但一時半會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詩雅見狀,于是發揮班長的協調作用:“好啦好啦。既然都是玩笑,開過了,那也就算了。”
也許他倆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太認真,這會雙雙都不做聲了。
“對嘛對嘛,都是小事。”金媚也參與進來。
我們還在觀望著事情的發展,沒料到她的下一個舉動居然是站了起來并拉了一下小玲的小臂:“走,陪我去上廁所。”
小玲看了一下她,又看了一下我們,張了張嘴又慢慢合上了。然后順著金媚的動舉一步一步地離開我們的視線。
“你別太在意啊,她是最近來大姨媽了,所以性情暴躁了些。”詩雅試著再次慰問受傷的小山。
小山用死灰復燃般的神態看著詩雅:“真的啊?”
“呵呵呵,應該是。你沒看到她現在都忍不住去上廁所了嗎?”
“肯定是啊。”我也一旁附和。
“好吧。這些事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了。不過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了也好。”
“嗯嗯。”
下午14:30-15:00,大家陸陸續續地搬椅子到操場下。由于小山對開會在情緒上是持“抵觸”態度的,但行動上又不得不支持,所以他說要等到最后一分鐘再下去。
“最后一分鐘就最后一分鐘咯。”我自言自語道。
“你也是嗎?”他頗有興致地問著我。
“嗯......看情況吧。”
我心里的小算盤是這樣打的:一方面小山上午飽受打擊,我作為同桌似乎應該陪他多一點。但另一方面又是小玲,我對于她的主要牽掛是:她一直都坐在我的后桌,既然有機會,我就想坐到她后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看她。
他稍稍看了一下我,沒理我。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班里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加入到走廊外擁擠的隊伍,而我則密切觀察著小玲的動向。
她和金媚還有她們的其他舍友一直在教室后面說說笑笑,完全留意不到一旁為她暗里著迷的我。
這種狀態會讓人忘掉時間的......直到她們動身回來搬椅子,我一看表,居然還只剩五分鐘。與此同時,走廊外的人流也很稀疏。
“嘿,你倆怎么還不走,快到點了哦。”她的這句話是正對著我說的,但她下意識還是多看了一眼背向著她的小山,這說明她對上午的事還有點過意不去。
“快了快了,你們先下去。”雖然小山沒完全回頭看到小玲,但總體還是表現出友好的立場。當然,對于這件事大家都明白是需要多一點點時間來過渡的。
他看著我在看著她們,也一手扶著椅子,然后他又補了一句:“大海,你也先下去吧,去幫我占個位置。”
本來我是想著跟大家一起下去的,而又想到小山還在這,情況也就有點左右為難了。但既然他這樣一說,我也就有了臺階可下。
“哦,好。”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復雜的,而這種復雜且伴隨著生活中的時時事事處處。從看著她拎起椅子的那一刻,真想說:“我來幫你拎吧。”但又苦于在班里缺少這個立場。如果硬是說出那句話,在敏感的青年集體里,難免顯得出眾了些。然后我一路跟她們幾個往下走,忽然被鄰班的一個老同學拍了一下,我甚是沒有反應過來。
“你在想什么呢?”
“哈,是你。沒在想什么啊。你也現在才下去啊。”
“對啊。”
然后我們一同繼續往下走。
生活中有些人的對話就是這般的簡單,一個學期可能就說上倆句話,但似乎也足夠了。
走著走著,我們也到了操場,然后我就如愿以償地坐到了她的后面?
不存在的。
我們本來是在找到我們班的陣地之后,就順延要坐下來的。沒想到詩雅這時候居然叫了這樣的一下:“嘿,小玲。這里,這里有空位。”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呼喚,她們宿舍的四個女生不動如山。剩下的三個選擇繼續往前走,其中包括小玲。既然小玲都走了,我也沒理由再留著,于是我們四人也跟著往前走。
無奈啊無奈,無奈的是位置就算卡死了,也只能放得下三張椅子。在金媚和小玲紛紛放下椅子之后,另一位女同學徐菀穗猶豫了一會,表示后面還有很多空位,大家不必擠在一起。
“別別別,擠擠更融洽。”
菀穗也半推半就地放下了椅子。
事實上,她們還想讓我也坐在一起。還說我的椅子就暫時放在后面算了,可以等開完會再拿走。
計劃聽著是可行的,但我還是拒絕了。理由很簡單,小玲的左右護法都已經被金媚和菀穗占據了,我要是擠在她旁邊的旁邊,那就沒多大意思了。
我就這樣拎著我的椅子,從方陣中走了下去,并停在最后一排,坐了下來。
在主持人校長正式發言前的二十秒,小山也來到了現場,并坐到了我的旁邊。
“你終于下來啦?”
“說好的壓哨,呵呵。為什么只有你坐在這里,那幾個女生呢?”他邊看周邊便問我。
“前面。”我并用食指指點了一下。
隨著主體成員的到位,廣播鈴聲繼而也轉換成了人聲:“敬愛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下午好......”
在會議進入狀態之后,小山也有點閑不住了:“我還以為你們會坐在一塊呢?”他小聲地說著。
我靠近他的耳朵跟他說:“唉,沒辦法,被詩雅給截胡了。”
“詩雅?關詩雅什么事?”
“原本我們幾個是要坐在這里的,但詩雅突然說她那里有位,結果大家就過去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供不應求。那我就撤回來了。”
“哦,那確實是沒辦法。”
......
他了解情況后,注意力就從我的身上繼而轉移到了臺上的校長、臺下的我們與周邊的老師身上。
我想到的是上午他的吐槽:“校長的講話毫無新意。”于是我決定要認真聽聽以作辯證。
倆分鐘之后,我感覺確實如他所說。
“嘿嘿。”我發出了不厚道的笑聲。
“干嘛傻笑呢?”他問我。
我看看校長,再看看他,再看看校長,再看看他。
“突然發現你說得很對,校長的講話確實不怎么樣。”我說笑之余也帶點認真地對他說。
“就是啦。”
“對。如果這會坐在她們的后面就好了。”我拋出了我想講的話。
“誰?”
“小玲她們啊。”
“我們現在不是在她們的后面嗎?”他漫不經心地還在掃看其他東西。
“我是說她們后面的后面,而不是她們后面的后面還有四五個后面。”
“一點距離而已,也沒差多少。而且現在是在開會,就算大家坐得近了,聊天也不方便。”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近距離地接觸她。”我就此強調了一番。
“噫,你的這話有蹊蹺呢?”他這會表現出非常好奇的神態。
我看著他在看我,而且是瞠目而視的那種。
雖然小山大體是知道我對金媚是有好感的,但這主要是在前期。后期我對金媚的態度趨于平淡,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出眾的動舉,所以在我們的話題里很久都沒出現以金媚為主的情況。即便在前倆天晚上,我有意無意中說到我對金媚的感覺的變了,但當時確實也沒有深入的交流,所以小山的第一直覺應該還是認為我說的想靠近的人是金媚。
“你對她這是回光返照啊?”他再度問我。
“誰?金媚?”
“嗯,不對?”
“不不不,是小玲。”我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他明顯感到意外,因為他的神態是極其的夸張:“我去,你是認真的嗎?你說的是那只母老虎啊?”
“什么母老虎,她不是。”
“我去,移情別戀,而且還是閨蜜。你真是厲害了,此時我不禁想起那句經典的臺詞: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
“行了行了,這事你很意外么?”
“不意外?能不意外?在我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我居然一無所知。”
“其實這也是最近的事,而且是在兼職的時候才發現喜歡上她的。”
“她哪里好?”
“這個,我也說不清。反正當時就是有一種初戀的感覺,當然現在也有。”
“慘了慘了,你慘了。這事金媚知道嗎?你準備如何面對這個三角關系?”
“她不知道,小玲也不知道,這事暫時就你知道。什么三角關系,這應該也不算三角關系吧。更何況現在的金媚對我而言,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同學。”
“厲害,反正就是厲害,反正就是意外。”他繼續激動地說著。
“行了,你低調點。”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
“剛才我看到班主任似乎有在看我們。反正這事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和別人說啊。因為我暫時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我繼續說著。
他停了幾秒,然后朝班主任的方向望了望:“好吧,不說就不說。沒事,他沒在看。”
“算了,不說了。”
“嗯。”
生活中的非正式對話大多是語無倫次的,對于戀愛這樣的大話題更是如此。我們往往都是通過多次的談論而不斷從他人身上獲得更多的不對稱信息,從而對事物達到更充分的認識并形成一定的認知系統。
回到會議本身。
我和小山在大多數時間里都沉迷在我倆的世界里。也就是說我倆不清楚校長在主席臺前講了多久,也不關注他講了什么,只是感覺這次的掌聲要比以往的更頻繁一點。
這樣一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會錯過點什么。
至于我和小山之間說了不開小差然后就真的不再開小差了?不存在的。好比說了再見的人然后很快再一次見到是生活中的常態。
然后在我胡思亂想一番之后我就把我對于這場會議的想法講給了小山聽。
“嗯,這個問題不大。”
“什么叫問題不大,會都快要開完了,而我們全程都不在線,這還怎么搞?”
“都說問題不大了,信我。”
“信你,信你個鬼。我都沒在聽,你更沒有。”
“嗯,雖然我倆沒聽,但是其他人有在聽啊,對吧。說不定她還會有做會議筆記呢。”
他的這話確實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誰?誰那么有能耐會做會議筆記?”
“哼,你看你這人。還說喜歡人家,結果連人家的基本習慣都不了解。”
“小玲?不會吧。”
“會的,不過我也不確定。因為我之前有跟她聊過天,她說起她有看書做筆記摘要的習慣。而且在這次開會前,就是在下午剛到教室的時候,我有見到她把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塞到了她的口袋里,直到下來之前我都沒看到她有拿出來。所以你說,她這次有沒有在做會議筆記的可能性。”
“嗯嗯,確實。”
“你待會去問問她,趁機加深一下你倆間的情感交流。”
“對對......這種機會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