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或者是好吃的東西。”

明頓了頓，接著，又囁囁嚅嚅地說道。

“可……可我父親不給我，一塊錢！

“再……再一個！”

“你……你也知道咱家，哪有什么好吃的東西啊！”

“所以，我就想你們家，今年的花生，收成還不錯！”

“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生花生啊！”

“我好帶回家去，炒熟放起來！”

“然后到元旦的那一天，交上去！”

明對著，正在收拾飯后殘局的小姨，緊張地說道！

生怕小姨不樂意，那自己就真的是走途無路了。

“哦！”

“原來，是要一些生花生啊！”

“不打緊，今年花生收成不賴，多著呢！”

“唉！”

“你這個倔老爹啊……沒法說！”

明的小姨邊說，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走！”

“我去給你裝一些！”

明歡喜得噌地一下子，蹦起來了！

道：“誒，還是小姨好！”

然后，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小姨身后。

“你這個小鬼頭！”

他小姨嗔笑了一聲，在前面走著。

不一會兒。

兩個人就來到了，一間臥室角落里的，一個大木柜子面前。

“明兒！”

“你在這兒等著！”

“我去給你，尋一個小布袋子來！”

說罷！

便快步走開了。

片刻之后，輕風襲來！

明的小姨便手里拿著，一只小布袋子，轉回來了。

接著，就用力掀開了，厚重寬大的木板蓋子！

露出了里面，滿滿的黃亮亮的飽圓的花生來。

“要是咱們家里，有這么多花生！”

“那該有多好啊！”

“我一要吃個夠！”

可是，父親卻從來都不讓種！”

明在心里不停地向往著，也在深切地嘆息著！

“明兒，呶！”

“你把口袋牽著，我來給你裝花生！”

明的小姨把小布袋子，遞給了他。

繼而，雙手成捧狀！

喀嚓喀嚓地捧起了，一捧捧花生，往明牽著的小布袋子里盛。

不多時。

便裝滿了，鼓鼓囊囊的一小布袋子。

“夠了沒？”

“明兒！”

他小姨笑吟吟地詢問著。

“夠了！夠了！”

“足夠了！”

“這么多了啊！”

明滿心歡喜地雀躍道！

心里一直積壓著的憂慮，終于片片消散無蹤了！

……

當明走出他小姨家門的時候，血色的夕陽，已鋪滿了大半個天空！

紅艷艷的！

給深寂岑岑、瘆人惶惶的大山中，增添了一抹令人心安的暖色與溫馨！

站在大山中的他小姨家門前，高高的石坎上！

明眺望著遠方，沐浴在殷紅夕輝中的，連綿群山下的家，他感到陣陣莫名地悸動！

仿佛這連綿貧乏的群山，割斷了明飛翔的翅膀，深陷了大山的囹圄之中！

永無出頭之日，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虛無！

……

冷冽的隆冬日暮之寒，重重地侵來！

明裹緊了破舊的衣衫，與他小姨的一家子人，依依告別！

“明兒！”

“有時間就來玩哦！”

明的小姨，溫和疼愛地說道。

“好嘞！”

明快活地答應著。

明的表哥榮，也滿懷期待地說道：“可一定要來啊！”

“好和我們一塊玩！”

“好呀！”

“我有空就來玩。”

”那你們也到我家來……”

明突然打住，欲言又止了！

剩下的話語，卻沒法說出口！

心下不由得一陣黯然。

其實，明也很想他們，到自己家里來玩。

可是，因為父親蠻橫無理，吵鬧的緣故。

明家與親戚家的關系，尤其是與外婆家舅家姨家的關系，總是交惡的時候，大大多過和睦的時候！

這就導致了明家，與他們家很少走動！

關系疏淡，偶有來往！

所以，他們不愿意到明家來玩，明也不敢擅自邀請。

那時候，明總是很羨慕別人家，與外婆家呀舅舅家呀姨姨家呀，等親戚交往密切，和和樂樂！

家里熱熱鬧鬧的，被濃濃的親情包圍著，享受著親情的甘甜與芬芳！

可是自己的家里呢？

一年到頭來也沒有幾次，明特別想念的親戚來訪！

冷冷清清的，倒是他的父親，與親戚地爭吵聲不斷！

那時，明是多么渴望，纏著小腳辛酸的蒼老外婆！

從家門前遠方的那道，高高的山梁上，向他顫巍巍地走來！

明就歡欣地撲了上去，親昵地攙著外婆，就這樣子一直走到家里！

然后，明好再一次偷偷地背著他父親，趕快用一把野麻向鄰居，換取一包廉價的煙卷塞給外婆抽！

但是，明盼呀盼呀！

一載也盼不到，幾次外婆前來！

都是因為他父親嫌棄她……

明也期盼著舅舅姨姨，能常來家里坐坐！

每次都能給他帶來，好吃好玩的禮物！

或者寵溺地把他拽到，自個的身邊輕輕地摟著……

可是，在明的印象里！

舅舅永遠都像是，一片飄忽的云朵！

渺渺無蹤！

容顏早已模糊，記憶不起！

由于明父親的不喜，他的舅舅幾乎就沒有，踏進過他家的門檻！

至于他的姨姨，條件稍微不錯的小姨，還好點！

平時和逢年過節，還能來幾回到家里作客。

可是，家住深山境況貧寒，且又患有癩子的大姨！

那就真的是沒有，在明家吃過一頓飯！

都是他父親的憎惡所致……

當然了，明更盼望著，表哥表姐表弟他們，來家中玩耍。

一起瘋跑！

一起下河游泳！

一起滾鐵環！

一起打火柴槍！

……

明小姨家的孩子還可以，偶爾來家里玩幾次！

但他大姨家的那幾個，可憐沒吃沒穿的娃兒，一次也沒來過！

毫無疑問！

這都要歸于他的父親，那顯赫的“功勞”！

他們不愿意來，明的家中探望！

明也不敢，到他們家里去玩！

倒不是他們，跟明的父親一樣，蠻橫無理！

而冷落不喜歡明！

相反他們對明，都挺好的！

只是明害怕，父親知道了，要揍他。

所以，明前面要瞞著父親！

只是悄悄地告訴了，母親一聲！

便自個偷偷地跑到了，小姨家去要生花生了！

“唉，父親！”

“我多么希望，我也能夠邀請，表哥他們來家里玩啊！”

“可是你……”

明在心底重重地，喟嘆了一聲！

接著，又對小姨他們說道：“天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有時間，我一定來看你們！”

說完，明馱起花生，抬起了輕松，卻略有些沉重的步伐，往回家走去！

說是輕松，那是因為明終于完成了，讓他惆悵的元旦任務！

不會再為，拿不出錢或者東西，在同學們面前丟臉！

而感到輕松快意！

沉重的卻是，由于他父親的緣故！

親戚不睦愛，走親戚像是做賊似的！

……

天快要擦黑的時候，明便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家里。

趁著他父親不注意，明就溜進了屋子里。

把一小布袋子生花生，藏了起來。

一切照舊！

他父親也沒有過多地，理會他今天的去向。

只是隨意地問了問，而他也找了個合適的借口，堂而皇之地敷衍了過去！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明又瞅著，他父親不在的時候。

和他母親一塊兒，把生花生炒熟了。

分出一部分拿出來，好給他母親和自個吃！

放在兩個人，都知道的地方，不讓他父親知曉！

生怕他父親責罵他，偷偷溜去小姨家要花生了！

剩下的另外一部分，是明該上交的。

明抱著剩下的，另一部分的熟花生，在幾間屋子里，轉了幾大圈！

終于煞費苦心地覓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所在。

左右上下看了幾遍，又審視了好一會兒，才最終確定放了進去。

開完笑！

這來之不易的花生，要是不穩妥不翼而飛了！

明可是連哭，都沒有地方去哭啊。

元旦的那天，他該拿啥交上去啊？

這要是，在全班的同學們面前，丟了臉。

那明以后，還怎么在班上呆下去啊。

明滿意地拍了拍手，笑了笑！

道：“至此！”

“元旦的任務，已圓滿完成了！”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

“既讓人傷心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可是小姨的疼愛，更讓我愉快！”

“真是期待，元旦那天的活動呦！”

“究竟是怎樣的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