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嵐語錄——阿嵐會很聽的話，所以，不要騙我，好嗎？
一輛平板車趕在落日的最后一縷余暉沖進了木遼鎮，得來守門侍衛的一聲怒罵。
兩個灰頭仆臉的人找了個陰暗路口停下，弓著身子大喘氣。
“哥，好了沒，放好了咱就……就趕緊走吧……”周二拐面露憂色，撇了眼平板車上的干草下，干咽一口水。
誰能想到傻娃子力氣這么大，生生將他們倆的胳膊各扭斷一只!
一提這個，周大拐立即一個耳刮子扇過去，低聲呵斥，“你大爺的，想死不成!”
撇了眼干草，松了口氣。幸好，幸好，沒吵醒。
天知道他足足下了五倍的藥才把人給弄睡過去。
“趕緊聯系老三，看得我天天瘆的慌。”
周大拐小聲說，左右環視，正好瞥到隔壁二樓一個人影對向這頭，心中一驚，轉而怒罵，“看看看，看什么看，小心爺把你眼珠子給挖了！”
那人影一抖，關上窗戶不見。
兄弟倆心下一松，將平板車往陰暗處挪。
等等，怎么好像輕了不少？
朝腳下瞄了瞄，兩人縫隙間好像有個小小的人影！
從腳尖開始哆嗦，直達頭頂，整個人都不好了。
“砰砰！”兩道聲響，周大拐周二拐眼一黑。
阿嵐冷眼看腳下兩人，拿起手中板子連打，直接打爛了兩人屁股，仍舊不能發泄心中悶氣。
可惡的壞蛋，臭壞蛋！
腳下一踢，兩人咕嚕嚕砸在墻壁上，不知聲息。
瞥向暗處的平板車，攏起干草全部砸在兩人身上，連角落里的爛布條、爛木頭、菜葉子啥的也一股腦丟了過去。
“呸!”
說完撇過頭，“閉嘴!”
阿嵐氣呼呼哼哧，仍是不能發泄玩完。但內不住耳邊那聲音念叨，滿腔怒火吼去，那聲音一頓漸漸弱化去，這才轉頭離去。
夜晚已至，嬌羞的芽月披著薄薄的云紗露出半張臉，散發柔柔的月光。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只有兩邊樓屋傳來昏暗的燭光。
阿嵐晃悠在大街上，從街頭走到街尾，捂著搶回來的包子一臉迷茫。
這是哪兒啊？
為什么怎么走都到不了家？
都是那個壞蛋，可惡的壞蛋！
穿過路口，拐過十字彎道，走過一間間屋子，轉來轉去全是一樣的房子，半點她熟悉的樣子都沒有。
直到，見到三角路口斜對面房子前的一棵柳樹后，阿嵐蹙起的眉頭總算松開了。兩手抱了抱柳樹，鼻息間是相似的味道。
哥哥說，回來接，那就一定會的。
找到了，等哥哥，等阿爹。
阿嵐聽話，乖乖等。
背靠柳樹蹲下來，手心貼上胸前，空落落的那里總算有了點東西。拿出包子，一口口小心吃著，有點酸。
換個咬一口，作嘔的味道滿腔，立即吐了。
皺眉盯手中的包子看，除了癟了點，還是那個她喜歡的包子啊。
不甘心再咬一口，“呸呸呸！”
不信，明明是她的包子，咬一口，“嘔！”
眸子里滿是疑惑，不敢相信，咬一口吐一口，反復。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當！”
伴隨著低沉的沙啞的聲音，銅鑼鳴翠的聲音傳的老遠。
打更的劉老鐵打了個哈欠，習慣性敲響銅鑼。他近來很憂愁，不知打哪來的人販團子跑到了木遼鎮，十多個孩子沒了蹤影，官府查了好久半點眉目都沒有。為了安撫百姓，除了增加巡邏官兵，還把他兩個時辰工作時間延長到四個時辰，實在吃不消。
劉老鐵靠在三角路口邊伸了個懶腰，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喊著。
“當！”聲音散向四周，漆黑的夜晚除了鳴蟬再沒別的聲音，很是安靜，顯得空氣中淡淡的酸味是那么特別。
等等，哪來的怪味？
僵硬地轉動脖子，順著昏暗燭光看去，斜對面那棵老柳樹下竟有一小團黑影在動！
銅鑼咣當一聲掉下，劉老鐵踉蹌摔倒在地上。
“誰！”
抽出腰間的鐵棍，劉老鐵拎起燈籠一寸寸挪去。
黑影下，是一張粉嫩雕琢的小臉，細碎的頭發粘在額頭，兩條小辮子雜亂，朦朧的杏眼淚水擠成一團，眼角微紅，小嘴委屈的翹起，兩頰上一抽一抽的，手上還拿著半個包子。
劉老鐵那顆心頓時就化了，臉上立即開出一朵花來，半蹲下伸手抱去，“誒，好孩子別哭啊，有什么事告訴爺爺啊，別怕別怕，爺爺在呢。有什么大壞蛋都告訴爺爺哈，爺爺幫你做主，不哭啊……”
哪個天殺的把可憐孩子弄這兒的，告死他！
阿嵐被抱在懷里，空落落的心有了溫暖，“哇”的一聲哭起來。
余光看到地上一小撮一小撮的包子碎屑，劉老鐵在心里將人販子罵了幾百遍，面上溫聲細語的安慰，“不怕不怕啊，有爺爺在，壞人都被打跑嘍，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別怕啊。”
想當年，家里也有孩子，而不是現在的孤家寡人。
但懷里的人一直哭，怎么安慰都沒用，直到他把懷里的燒餅塞在小嘴里后，哭聲秒止。
看把孩子餓的，劉老鐵再次罵了遍人販子。
“唔～唔～”阿嵐擠著臉委屈的看他，嘴巴一邊吧唧吧唧吃起來。
“好孩子，你爹娘呢，你家里在哪記得嗎，爺爺送你回家好不好？你是怎么到這里的，大壞蛋呢？”低啞的聲音又柔又輕，生怕嚇壞了孩子。
阿嵐咽下燒餅，小嘴撅在一起，大大的杏眼里滿是水霧，“哥哥，找不到。家，沒了。”
“哦～哦～好孩子，別哭了啊，找不到哥哥，爺爺帶你回家好不好，這外頭壞蛋可多著呢。”劉老鐵抱起懷里的人，正要起身，雙膝噗通跪在了地上，頓時張大了嘴。
好……好重啊！
“唔？”啃燒餅的阿嵐歪歪頭，眨巴眼睛。
飽含水珠的眸子看得劉老鐵老臉愧疚，半拉半拽著小手說：“咳咳，好孩子，跟爺爺回家好嗎，大晚上很多壞人的。”
“不。”奶聲奶氣，夾帶濃濃的鼻音，但很清晰。
阿嵐掙脫開手，蹲回柳樹下，抿唇，定定的看著他。
休想騙我！
劉老鐵嘴一抽，那副看拐子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拉拽的手一時間都伸不出去了。
勸了好幾句，對面眼神不但絲毫沒有改變，反而全身防備著他。
老頭子就這么不討人喜？
輕哼一聲，繃著老臉轉身離去，留下一盞昏暗的燈籠。
阿嵐的視線跟隨老人的身影，從左轉到右，從右轉到左，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著劉老鐵在附近摸黑繞了一圈又一圈。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當！”
聲音久久徘徊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