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錯誤的以為開學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其實什么都沒有改變,所有的未完待續都還在那里等著你。
開學的時候天氣轉暖,很多同學誤解了天氣變化,帶著春天的薄被來到學校。確實,2013年的中原,春天的溫暖有些反常。大地一片繁榮,柳樹抽出濃厚的綠絳,黃色的迎春花噴薄著迷人的香氣,梨花在露水的滋潤中笑對春風,小麥的葉子學著韭菜的樣子,葉子中的水分撐開厚厚的手掌,百花叢中各色的蝴蝶翩躚起舞。香氣在空氣中蕩漾,人們的身體里膨脹著神魂顛倒的荷爾蒙。
我的父親沒有被這樣的天氣欺騙,反而憂心忡忡,并先見之明地讓我帶上母親重新套上的新棉被。我把棉被放在床頭,在陽香熏香后的棉被中舒服地睡著。也就是返校后的第二周的星期三,天氣突變,一早上昏沉沉的天空在傍晚時分下起始料未及的大雪。我的同學們慌了,忙穿起可憐的用來備用的棉衣,但還是有很多同學在冰冷的空氣中無法躲藏,在薄薄地春被中瑟瑟發抖。也就是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凍死了大半個中原上的麥苗,導致小麥減產,以及蝴蝶效應般的糧食價格上漲。當然這些問題和我們正在學校復習的學生沒有多大關系,因為沒有人關心小麥和蔬菜的價格。
我的同桌換人了,左面是一個瘦瘦的黑皮膚的女孩子,右邊是劉威。那個黑皮膚的女孩子叫胡蒙,她的聲音有點像唱黃梅戲,來自胸腔里的聲音咿咿呀呀十分動人,聽著會讓我莫名地興奮。我喜歡這個新同桌,她經常游離在課堂之外,從不討論學習問題可又成績一直穩定,這種能力很讓人羨慕,同時和她相處時讓你沒有任何壓力感。學習嘛,就應該這樣,不一定要苦心孤詣,應該享受學校生活的樂趣。她的大手大腳,狂放不羈的性格很快就把我和劉威一起玩成了哥們。“胡蒙,你的題都是胡蒙(懵)的吧?”劉威經常拿她的名字給她開玩笑。她會毫不介意地笑著打他。當然也是她的大手大腳的性格給了我新的發現,一個關于青春期少女的秘密。
那是一個安靜的下午,我坐在教室里無事可做,就禁不住好奇,用余光掃視胡蒙的桌屜,這一看不要緊,一個印著玫瑰花紋,制作精致的小盒子引發了我探索的欲望。看看她還沒回來,就偷偷在桌屜中輕輕打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里面裝著幾片疊得整整齊齊的棉紙片,我剎那間意識到了什么,面紅耳赤地迅速蓋上蓋子,放回原處。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可還是被后面那個扎著丸子頭,單眼皮,白皮膚的袁嬌逮個正著。她神秘地對著我笑,問我看到了什么,其實她應該猜出來我看到了啥,沒有點透。這種對視不禁沒有緩解我的尷尬,反而把氣氛搞得十分曖昧。當我平靜了心態,心里默默激動的時候,蒙蒙回來了,因為奔跑她有些喘,用香氣四溢的濕巾擦脖子。我試探性地明知故問那個盒子里裝的什么,她嬌羞地埋怨我亂看。這個女孩更加讓我本來悶騷的心肆無忌憚了,甚至對她浮想聯翩。
劉威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孩,語氣中透露著老成持重,只要一和他聊天就會讓你感覺有安全感并喜歡上他。畢業后我和蒙蒙,恩哥以及李韻這幾個班級里的已經淪落天涯的兄弟黨都是他組織人,定好地點一起吃飯聚餐的。他沒有住在學校寢室,可喜歡在晚自習后到我們隔壁寢室玩,偶爾去找我聊會天。每次都會撞見我在幽暗的燈光下看著和考試無關的小說,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反正已經不是那種守規矩學習的好學生吧。他的朋友都是我們班成績很差但安靜上課,堅持努力的有趣的同學。他尊重文學,后來我因為一篇小說在學校里舉行的比賽中得獎,他更是對我關心有加,時不時向別人炫耀我的高光時刻,并以此為驕傲。我們這一輩子,如果有那么一個人會認真記得你的閃光點,就是一種天賜的幸運,真的很感謝他!
還是說說學校背后那棵神秘的梧桐樹吧,在春天里那棵老樹長出嫩綠的小葉子,桐子殼掛在上面在夜晚如燈籠般映著明月,叢生的枯枝上坐落著一堆黑色的烏鴉窩,十分醒目。我一直想要去仰望一下它,可是一直沒有勇氣走出去那一步,或者說我一直等待一個時機,一個人帶我走向學校之外的天地。劉威的邀請給力了我機會。
我跟著他走進一條寂靜無人的小胡同,從那里我驚奇地看到了教學樓的背后,那是一座高大偉岸的陌生的墻,上面爬滿剛剛長出嫩芽的爬山虎枯藤,我們已經生活了半年多的教室也差點讓我無法辨認。那些落滿灰塵的木門被我路過,無人敲起的銅鎖也被我敲了幾下。那些庭院內生滿雜草,矮小的無人居住的房屋透露著神秘的滄桑。轉過一個小彎,來到一處開闊的院子,幾間鎖著的房子古樸破舊,他打開門讓我進去。房間里堆放著書本,試卷,被子隨意地癱在一邊,有些潮濕的空氣里散發著腳臭味。房子只有人居住時,才會生氣盎然,仿佛再次活過來了。他拿起一個紅漆剝落的書桌上的餅干給我吃,我欣然接受了。看著那張書桌,上面還有解到一半的數學試卷,一副零散的撲克,還有一本起了毛邊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我轉彎抹角地穿過地面上扔的鞋子來到書桌前,隨手翻看那本厚厚的書,心里有些敬意,對劉威也刮目相看了。在屋里胡亂聊了幾句,我們就準備回教室了。
出來時我才看到那棵大桐樹,仿佛它是突然長在這個院子里的。它一棵樹獨自雄踞在院子里,遮起了這里的所有陰涼,房屋上僅是它去年留下的殘枝枯葉。高大的東西總會激起渺小的我們的強大震撼,哪怕它只是一棵樹。李白當年羨慕孟夫子,不也說他是高山嘛。
從此,我一直堅信,只要我們心里一直向往一處風景,一個人,一座橋,這輩子就會在某個時刻與他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