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行政處罰能否通過違約責任進行追償

——錫山區東港鎮達輝商品超市訴張家港市楊舍青草巷建清醬菜批發部買賣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蘇02民終1411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買賣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錫山區東港鎮達輝商品超市(以下簡稱達輝公司)

被告(上訴人):張家港市楊舍青草巷建清醬菜批發部(以下簡稱建清批發部)

【基本案情】

達輝超市于2015年10月15日向建清批發部購買計款170元的玫瑰大頭菜(俗稱大頭菜)、群英匯脆、麻辣豆等酸菜用于銷售,其中玫瑰大頭菜2箱計款50元,該批大頭菜系建清批發部于2015年9月13日向東臺市三倉鎮鴻怡食品廠(以下簡稱食品廠)購進,無錫市錫山區市場監督管理局(以下簡稱市場監督局)于2015年10月27日對達輝超市的17個批次的面食、水果等進行食品抽樣檢查, 2015年11月19日,經深圳市華測檢測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公司)檢測,涉案的玫瑰大頭菜所含的食品添加劑苯甲酸項目不符合有關標準,屬不合格食品,市場監督局于2015年12月1日將檢測報告送達達輝超市,達輝超市未在規定期限內申請復檢,為此,市場監督局于2016年2月17日依法作出行政處罰決定書,對達輝超市作出沒收違法所得11元和罰款50500元的處罰(注:該處罰決定書將涉案大頭菜的購買日期和單價誤寫為“2015年10月22日”和“每箱40元”)。達輝超市收到處罰決定書后于2016年3月10日將罰沒款50511元交納國家財政指定銀行賬戶。

達輝超市被處罰后,其經營者陳奕春于2016年5月29日至建清批發部進行交涉,建清批發部將其從食品廠購進涉案大頭菜的送貨單交給陳奕春,因對相關賠償事宜未談妥,為此建清批發部向達輝超市出具了情況說明,該情況說明載明:“達輝超市2015年10月從我單位進購大頭菜醬菜,因該2箱大頭菜被市場監督局檢測出超限量使用食品添加劑苯甲酸,屬于不合格食品,導致達輝超市被市場監督局處罰罰款并沒收所得。該批醬菜是我單位從東臺市三倉鎮鴻怡食品廠進購,為解決損失問題,我單位承諾會盡快協調鴻怡食品廠妥善解決達輝超市的罰款損失等。”當時該批發部就工作人員平亞(系建清批發部經營者沈建清兒媳)一人在場,平亞在該情況說明蓋具了建清批發部的印章,并簽上本人及沈建清的姓名。

【案件焦點】

建清批發部是否應賠償達輝超市因銷售不合格大頭菜被行政處罰的損失。

【法院裁判要旨】

江蘇省江陰市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建清批發部出售給達輝超市的產品質量不符合相關標準,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賠償達輝超市的罰款損失。

江蘇省江陰市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一十一條、第一百一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由建清批發部、沈建清賠償達輝超市罰款和貨款損失50550元,并償付該款自2016年3月10日起至判決確定給付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付清;

二、駁回達輝超市的其他訴訟請求。

建清批發部持原審答辯意見提起上訴。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達輝超市因銷售不合格大頭菜被行政處罰,市場監督局是針對達輝超市的銷售行為進行的處罰。達輝超市進貨時未注意查驗該批次產品的合格證明文件,其后即進行銷售,故達輝超市未履行其作為銷售者應履行的進貨查驗義務,行政處罰針對的不是不合格產品,而是針對達輝超市的違法銷售行為且處罰的主體亦是達輝超市。故達輝超市受到的行政處罰是因其自身的違法行為而應承擔的行政責任,不能轉嫁給他人。

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一十一條、第一百二十二條、第一百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五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撤銷無錫市錫山區人民法院(2016)蘇0205民初2882號民事判決;

二、建清批發部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達輝超市貨款損失50元并償付該款自2016年3月10日起至判決確定給付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

三、駁回達輝超市的其他訴訟請求。

【法官后語】

在商事活動中,如果出賣方的貨物不合格給買受人造成了損失,出賣人應當承擔質量責任,但是本案中買受人達輝超市的損失并非產生于其商事活動,而是由行政機關的執法行為所致,達輝超市請求建清批發部賠償行政處罰的損失,實質上是欲將其所受到的公權力的處罰損失通過私權利的合同違約責任予以彌補,這就涉及一個公私法律銜接的問題。

行政處罰指向的是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違反行政管理秩序的行為,其出發點是維護公共利益和社會秩序,與合同法中保護交易相對人的合法利益而不涉其他有著根本的區別。因此,與商事違約可層層追償不同,行政處罰本身具有強烈的人身專屬性。本案中行政機關據以作出處罰的事實依據是,達輝超市未履行其作為銷售者應履行的進貨查驗義務,因此該處罰針對的不是不合格產品,而是針對達輝超市的違法銷售行為。如果允許本案的銷售者在履行了繳納罰款義務之后向上游追償,實際上由上游銷售者或者生產者來承擔了其違法行為的后果,對于被處罰人是沒有任何懲戒作用的。本案中比較特殊的是當事人承擔的是財產罰,試想,如果行政機關處以的是人身罰、行為罰,是否可以由上游銷售者來替代承擔?答案自然是不允許的,否則極有可能出現變相的“贖刑”,用市場的手段尋找別人來代為受過,加重行政機關的執法成本。或者違法主體在承擔人身罰、行為罰之后能否向上游銷售者來索賠?自然也是不可能的,這一方面違背了行政處罰主體的特定性,另一方面也不具有可操作性,畢竟行為人遭受人身罰和行為罰的損失是無法量化的。

編寫人: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 胡偉 尹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