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情堪憂

“只有這劍鞘屬于法蘭西，劍刃才真正屬于我。”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寶劍時，這位少年心里這樣想。十六歲時，他就被封為副少尉。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穿戴各種各樣的制服，一直到他臨終。他之所以在副少尉這個軍銜上很稱職，主要是因為他在巴黎軍校讀了一年。在那里，如同在布里埃納軍校一樣，他成天勤奮苦學。這個斯巴達勁兒十足的少年對法國貴族子弟任意揮霍、浪費的行為極其看不慣。好在他生性以自我為中心，并有勤儉、自立的美德。他寫了一篇文章，論述了奢侈的生活行為不利于軍人成長。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欠債，畢竟他知道家中是多么貧窶。如今父親已經(jīng)病逝，因此，他對家庭的感情和責任更加強烈了。他只不過是個大孩子，卻已開始存錢，以便在經(jīng)濟上幫助母親了。

每次考試，他都名列前茅。老師對他如此評價：“冷靜而勤奮，好學習勝過言談社交，以名家自勉。他沉默寡言，一個人獨來獨往，情緒多變、傲慢、極其自我。雖然他不愛說話，但字句精卓，擅長辯論。他唯我獨尊，志向遠大。”

穿上新制服后，拿破侖顯得格外開心。年少的他前去瓦倫斯軍團報到。經(jīng)濟上的拮據(jù)使他不得不選擇步行，長途跋涉到學校。他年少的心里強烈萌發(fā)出三種念頭：那些蔑視和利用他的家伙多半是頭腦空空而又自大狂妄的人；擺脫貧窮，努力學習提升自己以便日后管理他人；行動與目標相一致。他將會成為領(lǐng)袖，率領(lǐng)島民抗爭，然后掌握科西嘉。

駐防城鎮(zhèn)的生活十分枯燥乏味。當然，年輕人應該學著跳舞，品味多姿多彩的生活樂趣。他嘗試過，但很快就放棄了。他強烈的自尊心迫使其極度掩蓋自己經(jīng)濟上的拮據(jù)。然而，與任何一名市民階級的律師、商鋪店主等交談都會聽到大量新信息，得到一些風聲，甚至得知一些巴黎的青年貴族都夢想不到的事情。這一切是真的嗎？伏爾泰、孟德斯鳩及雷納爾等人的著作中所蘊含的思想精神傳播得如此之快，已經(jīng)深入這僻陋地區(qū)的小資產(chǎn)階級之中？這些首倡者所尊奉的運動真的開始了？革命真的勢在必行了？

國外發(fā)行了很多響應革命的書籍，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閱讀。當讀完了圖書館內(nèi)的所有書籍后，他便用節(jié)省出的一兩個法郎偶爾去買新書。這個青年租住在一家咖啡廳，隔壁打臺球的聲音挺惱人，但搬家也挺麻煩，所以他堅持住在原處。對于個人生活，他十分保守。

他的情緒如何呢？你完全可以自己判斷，像那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年輕人一樣，他熱切關(guān)心國家與社會。他坐在臺球室隔壁的小屋里：臉色灰白，獨自一人，屋里悶熱不堪。當他的同事們值班結(jié)束后，紛紛外出消遣、賭博或?qū)g作樂之際，這位窮困潦倒的中尉卻在埋頭苦讀。他本能地意識到書上的某些東西將來有朝一日必能用得上。而且，他重點研讀那些最有用的東西：炮兵學；攻城戰(zhàn)術(shù)；柏拉圖的《理想國》；波斯、雅典和斯巴達的憲法；英國歷史；腓特烈大帝（普魯士國王）的作戰(zhàn)策略；法國財政；韃靼人與土耳其的禮節(jié)與風俗，以及他們國家的山形地勢；埃及歷史及迦太基歷史；介紹印度的書籍；當代法國的英文著解；米拉波、比豐和馬基雅維利；瑞士的歷史和憲法；中國、印度和印加帝國等的歷史和憲法；貴族史和貴族罪行故事；天文學、地質(zhì)學和氣象學；人口增長的法律及死亡率的統(tǒng)計；等等。

他并不是簡單地一覽群書而已，而是仔細研讀。現(xiàn)有一些完整的拿破侖讀書筆記存世下來，但是字跡潦草且模糊，已難以辨認了。這些筆記和批注，被整理重印出來，約有400頁。這里面有七國時代的政治地圖，并附有三個世紀中的國王表；古希臘占有的小亞細亞上的堡壘目錄；記載哈里發(fā)的統(tǒng)治歷史；等等。

記載埃及和印度的章節(jié)和摘要在整個筆記中出現(xiàn)的頻率頗高，甚至包括金字塔的大小以及婆羅門教各教派的名錄。他還抄錄了雷納爾的一段話：“鑒于埃及地跨兩大洋，處于東半球和西半球之間，亞歷山大大帝曾設(shè)想，把世界帝國的首都定于該國，使埃及成為世界貿(mào)易中心。這位最開明的征服者意識到，如果有任何可行的辦法，把所征服的國家聯(lián)合為一個大國的話，那就可以利用埃及來作為非洲、亞洲、歐洲的連接點。”三十年以后，他仍能背誦這些話，而且他經(jīng)常閱讀這一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開始寫作，起草了多篇論文和項目方案：炮位的布置、論自殺、論君王權(quán)、人類的不平等、科西嘉。以上這些論文都是以科西嘉為題展開的。盧梭是當時最受歡迎的作家，拿破侖卻對他的觀點持反對意見。這位青年軍官正在摘錄盧梭《論人類不平等之起源與基礎(chǔ)》所論述的關(guān)于人類起源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