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需可持續(xù)增長的結構基礎與政策選擇
- 楊瑞龍
- 2921字
- 2019-11-29 18:26:46
(四)總需求失衡條件下的“高增長速度依賴癥”
傳統(tǒng)增長模式下失衡的總需求結構,導致總需求的增長難以持續(xù)。在宏觀經濟的動態(tài)平衡關系中,投資兼顧了需求和供給兩方面屬性,投資增長不僅意味著當期需求的增加,而且還意味著未來供給能力的更快擴張。在失衡的總需求結構中,這要求出口持續(xù)快速擴張。受制于國際分工體系的演變趨勢及國外市場的競爭態(tài)勢,我國出口持續(xù)快速增長的空間越來越小。這必將制約國內投資的增長。此外,高投資還直接受制于國內環(huán)境和資源成本的加劇和約束的強化。
在原有的過于依賴高投資的增長模式下,我國經濟增長的就業(yè)創(chuàng)造效應和收入創(chuàng)造效應不斷降低,為了解決就業(yè)和收入增長問題,必須依賴于高增長速度,這是所謂的“速度饑渴”或“高增長速度依賴癥”。所以,一旦投資和出口驅動的增長模式無法持續(xù),將意味著我國經濟超高增長的時代趨于結束。由此將會帶來嚴重的就業(yè)和社會問題。
第一,在全球外部不平衡逆轉,全球分工體系格局日趨穩(wěn)定,中國出口產品集中度不斷上升所逐步界定的國際市場容量,出口退稅政策難有提升空間,勞動和資源成本上升和匯率升值的壓力以及逆周期的貿易政策盛行六大因素的影響下,未來出口作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和主要源泉將難以維持,并步入遞減區(qū)域。
隨著我國作為亞洲最終產品出口歐美市場的平臺地位的形成,在歐美市場上對其他亞洲經濟體的替代過程逐步完成。通過替代其他亞洲經濟體而實現的對歐美出口的高速增長趨勢趨于停滯。也就是說,在未來我國已經不能通過提高在歐美市場上的占有份額來實現出口的快速增長。在這種背景下,我國對歐美出口的增長將主要依賴于歐美市場需求規(guī)模的擴大。但是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的爆發(fā)及其深層次影響的不斷顯露,歐美市場對外部產品的需求不可能繼續(xù)維持過去的增長態(tài)勢。所以,我國的出口無法維持過去的高速增長路徑。
第二,中國經濟發(fā)展、資源環(huán)境的透支,造成的社會成本越來越大,在監(jiān)管缺失的條件下,這些粗放式增長模式不可持續(xù)。伴隨著資源枯竭和環(huán)境成本上升,粗放型投資主導的經濟發(fā)展模式必須轉變。
一方面,中國消耗的能源越來越多,傳統(tǒng)增長模式對能源供應提出了挑戰(zhàn),維護能源安全的成本越來越高。以我國目前的經濟增長速度和生產規(guī)模,依賴國際市場購入大量資源來支持粗放型增長也是不實際的。中國利用國際市場不是無限度的,這就要求在加強對國內資源的開發(fā)和對國外資源的利用的同時,更加注重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努力降低資源消耗。
從統(tǒng)計數據來看,2008年,我國GDP總量占世界的比重為7.38%,但能源消耗、鋼材和水泥消耗卻分別占世界的17.8%、44.7%和47.9%。據預測,到2020年,在我國經濟發(fā)展所需的45種礦產資源中,可以保證的有24種,基本保證的2種,短缺的10種,嚴重短缺的9種。
到2020年中國的石油、鐵、錳、銅、鉛和鋅的進口依存度將分別為58%、52%、38%、82%、52%和69%。
以美國為例,2007年全球石油消費總量約為8400萬桶/天,美國約為2000萬桶/天,占比達23.8%。世界現有發(fā)達國家總人口約為10億,發(fā)達國家在過去200年左右的時間內相繼實現了工業(yè)化和現代化。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總人口約為56億,其中以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總人口和中東國家的人口總量接近30億;這些經濟體將在未來20—30年內集中步入工業(yè)化和現代化經濟體行列。中國人均能源資源探明量只有135噸標準煤,相當于世界人均量的51%,其中,煤、石油和天然氣分別為世界人均水平的70%、11%和4%。
正如人們所擔心的,美國以世界5%的人口消費著世界上25%的石油,仍嫌不足;中國若要達到美國的人均能源消費水平,全世界生產的石油尚不能滿足我們一個國家的消費需要。
另一方面,傳統(tǒng)增長模式下,中國的能源利用效率并不高。如圖31所示,根據GDP單位能源消耗來看,中國能源利用效率仍然較低。

圖31 GDP單位能源消耗的比較
資料來源:國際能源機構和世界銀行的PPP數據。
與此同時,為了推動節(jié)能減排的開展,應對氣候變化,中國政府已經做出了嚴肅的減排承諾。減排壓力也對傳統(tǒng)增長模式提出了挑戰(zhàn),參見表1。
表1 中國能源與政策目標(2006—2020年)

第三,人口紅利逐漸衰竭,隨著人口老齡化以及勞動力低成本優(yōu)勢的削弱,中國較長時期內依靠人口紅利帶來經濟高速增長的時代將不會重現。
中國過去三十余年的經濟高速增長,除了得益于改革開放政策外,還得益于從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的高出生率帶來的80年代后人口紅利的爆發(fā)。研究表明,我國從1979年到2007年,勞動力投入對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是13.08%,并呈現逐漸下滑的趨勢。此外,近些年來雖然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每年還在增加,但增加數量越來越少,2005年我國經濟活動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55.56%,2006年和2007年連續(xù)兩年下降,分別為55.53%和55.52%,伴隨著2008年的全球經濟危機,我國經濟將進入下行周期,經濟活動人口比重會進一步下降。根據2005年的統(tǒng)計,中國60歲以上人口是1.44億,占全國人口的11%,中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呈現“未富先老”的人口結構特征。
另外,從國際比較的角度,2006年我國15—64歲年齡人口比重為71.4%,在主要人口大國中最高,繼續(xù)升高的潛力很小。據此,我們認為,實際上的人口紅利在2005年已經達到頂峰,之后將逐步回落。此外,我國近期勞動力成本的政策性上升將進一步透支人口紅利,因此,依靠人口紅利保持經濟快速增長的基礎已不復存在,與此同時,人口結構進入紅利拐點所帶來的工作年齡人口占比萎縮也將導致儲蓄率的降低,未來隨著勞動力成本和資金成本迅速上升,經濟增速均面臨下調壓力。
第四,在原有增長模式下,產生“速度饑渴”的根本原因在于,只有通過高速增長,才有可能避免各種社會矛盾的積累和集中爆發(fā)。但是另一方面,高投資驅動的增長模式導致了經濟中各種結構性失衡的加劇。在不改變原有增長模式的條件下,我國將面臨兩難選擇。其一,陷入高投資→高增長→結構性失衡加劇→需要更高的增長速度→需要更高的投資→……這樣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其二,隨著投資和出口的增長約束不斷強化,經濟增長速度下降,結構性矛盾依然存在甚至繼續(xù)惡化,但是卻可能導致各種社會矛盾集中爆發(fā)。為了突破這樣的兩難選擇,以改革促進增長模式的轉型,就成為我們必然的選擇。
首先是政府與市場失衡加劇。為了穩(wěn)定經濟增長,政府不得不選擇越來越多地干預微觀經濟。而隨著政府干預的增加,市場自我完善的能力趨于減弱,導致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失衡加大。集中表現為政府主導的投資擠壓了私人投資空間,要素市場價格機制扭曲導致民間借貸問題日益突出。其次是資本與勞動失衡加劇。為了維持增長,保持較高的投資水平和投資收益,政府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保護投資而不是保護勞動。勞動者談判能力并沒有隨著相關法規(guī)的出臺得到明顯提高。勞動報酬不能隨著生產率增長而增長。勞資沖突不斷加劇,帶來社會管理的困難。再其次是城鄉(xiāng)失衡加劇。在既定增長模式下,城市部門的增長決定了地區(qū)經濟增長,城市發(fā)展被傾注了更多的政府注意力,而農村的發(fā)展滯后于城市發(fā)展。城鄉(xiāng)之間的差距并沒有隨著經濟發(fā)展明顯改觀。總體而言,城鄉(xiāng)失衡矛盾不斷凸顯。再次是收入分配失衡。傳統(tǒng)增長模式下,要素市場價格扭曲和再分配的生產偏向,導致收入分配不斷惡化。最后是內外失衡加劇。隨著國際經濟不平衡加劇和金融危機影響的持續(xù),中國經濟內外失衡的矛盾也不斷加劇。上述矛盾帶來的結果很簡單:有速度,結構惡化;沒速度,社會矛盾爆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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