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倫理思想研究
- 吳潛濤等
- 3048字
- 2019-09-29 17:00:28
第四節 經濟與道德的關系問題上的對立
地主資產階級倫理思想否認經濟社會關系對道德的決定作用,甚至主張道德對經濟有決定性的影響。其代表人物蔣介石固守唯心史觀,主張“人類求生存的意志”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決定力量,“人類全部歷史即是人類為生存而活動的記載,不僅僅是物質,也不僅僅是精神,所以惟有以民生哲學為基礎的民生史觀……才能說明人生的全部與歷史的真實意義”(注:《三民主義之體系及其實行程序》,見《中國現代思想史資料簡編》,第4卷,328頁,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他認為:“人類求生存的意志和努力足以推動社會的進化,而中外古今所有革命的事業唯有依于人類求生存的天性而出發,才能解決當前問題,增進人群幸福,促進世界大同。”(注:同上書,327頁。)
張東蓀認為,道德與經濟之間不存在相互制約的關系。他說:“茍有文化,則必須同時有道德、經濟、政治、學術等等,各方面相倚相關以成其全也。”(注:張東蓀:《道德哲學》,600頁。)在他看來,道德和經濟是社會文化整體中的兩個“相關相聯”、“互有照應”的方面,不存在“制裁”即制約關系,不存在由誰“產生”、為誰“產物”的問題。張東蓀認為,誠與仁是“道德之最初基本”、“道德之本源”、“道德之胚胎”,此“基本道德不能謂其再由他物所生。例如唯物史觀謂道德處于經濟制度。吾誠不知對己之‘誠’為何種經濟制度所產生,對人之‘恕’為何種階級所制造。在吾以為無對己之‘誠’則任何經濟制度皆無由建立,無對人之‘恕’則任何社會組織無由成就。故此種基本道德為一切經濟、政治、學術等所必須挾以相俱者,而絕非經濟、政治、學術等之所產”(注:同上書,607頁。)。張東蓀認為文化就意味著對于現實生活的超越,“道德即文化之最重要方面也”(注:同上書,616頁。),道德的地位高于經濟、政治等;“人類之何以必須有文化,何以必須有道德”的問題是超越于經驗之外的,是不能在現實世界中獲得答案的。
賀麟認為道德是經濟的主宰,人的經濟行為受一定道德觀念的支配,“就經濟的性質和意義論來,經濟就是為人力所決定的東西,為人類的理智和道德的努力創造而成的東西。由此足見一切經濟或一切金錢,其背后均有道德的觀念和意識的作用在支配它,更足見經濟即是理智的和道德的產物,故即所以代表能產生此經濟的主人公的意志、思想或道德觀念。經濟既是代表它背后的主人公的意志、思想或道德觀念的工具,故有時一個人的行為雖表面上好似受經濟的支配,而其實乃是受那經濟背后的主人公的意志的支配”(注:賀麟:《文化與人生》,29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他認為唯物史觀關于經濟決定道德的思想是淺薄的,受經濟所支配的道德不是真正的道德,受道德所支配的經濟才是真正的經濟。他說:“就思想與道德的本質言,思想為理性的規范所決定而不受物質條件的決定。為物質條件所決定的也許是感覺、意見、情欲,而不是理性的思想。真正的道德行為乃為自由的意志和思想的考慮所決定,而非受物質條件的決定。為物質條件所決定的行為,只是被動的、茫昧的、奴役的行為,非真正的足以發展個性、擴充人格的道德行為。”(注:賀麟:《儒家思想的新開展》,421頁,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5。)
在道德與經濟的關系問題上,無產階級倫理思想主張經濟對道德具有主導性、決定性的作用。毛澤東指出:“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而經濟是基礎,政治則是經濟的集中的表現。”(注:《毛澤東選集》,2版,第2卷,663~664頁。)有什么樣的政治和經濟,就有什么樣的觀念形態,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中必然產生帝國主義文化和半封建文化。惲代英認為,“經濟壓迫為國民道德墮落的主要原因”,“經濟改造為國民道德改造的重要途徑”(注:《惲代英文集》(上卷),360頁。)。
瞿秋白把道德放在人類的整個文化創造、社會的基本結構之中加以考察。他說:“所謂‘文化’是人類之一切‘所作’。一、生產力之狀態,二、根據此狀態而成就的經濟關系,三、就此經濟關系而形成的社會政治組織,四、依此經濟和社會政治組織而定的社會心理,反映此種社會心理的各種思想系統。”(注:《瞿秋白選集》,15~16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瞿秋白認為,文明是人類勞動的創造,是在人征服自然的過程中產生的,物質文明表現為技術,物質文明始終統轄著精神文明。
陳獨秀認為,人類社會中包括精神在內的一切現象都在變遷、進化之中,“一種社會產生一種學說”,社會發生變化,學說也隨之變化。道德意識雖然是“最難改造的”,但也必然發生改變,“蓋未知道德之為物,與真理殊,其必以社會組織生活狀態為變遷,非所謂一成而萬世不易者也”(注:《陳獨秀文章選編》(上卷),156頁。)。“半野蠻開化時代,有半野蠻開化時代之道德(如封建時代之忠、孝、節、義等是);文明大進時代,有文明大進時代之道德(如平等、博愛、公共心等是)。”(注:同上書,190頁。)陳獨秀認為,社會現實對人的道德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社會差不多是個人底模型,個人在社會里,方圓大小都隨著模型變”。他舉例說,生活在資本主義制度之下的人,“無論如何道德高尚的人,他的生活能夠不受資本主義支配嗎?”(注:《陳獨秀文章選編》(中卷),77頁。)陳獨秀研究了資本主義國家的道德狀況之后指出,私有制與道德墮落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西洋的男子游惰好利,女人奢侈賣淫,戰爭、罷工種種悲慘不安的事,那一樣不是私有制度之下的舊道德造成的?現在他們前途的光明,正在要拋棄私有制度之下的一個人、一階級、一國家利己主義的舊道德,開發那公有、互助、富于同情心、利他心的新道德,才可望將戰爭、罷工、好利、賣淫等悲慘不安的事止住”(注:《陳獨秀文章選編》(上卷),445頁。)。他在論述經濟獨立對個人獨立的決定作用時說:“現代生活,以經濟為之命脈,而個人獨立主義,乃為經濟學生產之大則,其影響遂及于倫理學。故現代倫理學上之個人人格獨立,與經濟學上之個人財產獨立,互相證明,其說遂至不可搖動……西洋個人獨立主義,乃兼倫理經濟二者而言,尤以經濟上個人獨立主義為之根本也。”(注:《陳獨秀著作選》,第1卷,232~233頁。)
李大釗認為,經濟構造是社會的基礎構造,道德屬于社會的表面構造,社會經濟條件的變遷決定道德的發展;社會的弊病來源于經濟組織之不良,如果社會的經濟組織從根本上被改造,人們的精神也會發生根本的改觀。他主張社會的經濟改造與人的精神改造協同進行,“以人道主義改造人類精神,同時以社會主義改造經濟組織。不改造經濟組織,單求改造人類精神,必致沒有效果;不改造人類精神,單求改造經濟組織,也怕不能成功”(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23頁。)。
王亞南認為,無論中國社會還是西方社會,無論封建社會還是資本主義社會,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道德規則、倫理情誼,每個社會的倫理道德都是特定社會生活的產物,并隨社會生活的變化而變化,任何形態的倫理情誼都不是抽象的、超社會超歷史的。“一個社會的觀念形態或倫理哲學,不但是適應這個社會的物質條件和其社會關系而產出的,同時還是作為綱維這個社會關系的秩序而作用著的。一旦物質條件改變……一旦適應那種物質條件的社會關系改變……則以前在前一社會發生,并用以綱維前一社會關系秩序的諸種哲學思想倫理觀念,即使名辭還保留著,概念的內容卻會大變的。”(注:王亞南:《社會科學新論》,101頁,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1946。)解決道德問題不能局限于道德自身,而要從社會經濟的發展、經濟體制的改造、合理社會關系的建立等方面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