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法治靠得住
一、人治好還是法治好?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靠什么辦法來治理,古往今來眾說紛紜,實踐當中也是各種情況都有。但其中最主要的爭論,是人治好還是法治好這樣一個

圖2—1 柏拉圖著《理想國》
千古訟案。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在其著作《理想國》中提出了賢人治國的“哲學王”思想,實質上是指德性治國、圣賢專政。他說,人治是第一等好的,法治是第二等好的;理想的國家是靠哲學家的知識和智慧來管理,而非靠法律來管理。柏拉圖明確宣告,要想讓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要么哲學家成為國王,要么國王精通哲學,成為哲學家。

圖2—2 孔子像
無獨有偶,中國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也認為依靠品德高尚的圣賢通過道德感化來治理國家是最好的。他認為國之治亂,不在法而在統治者的賢能與否。法固然不可缺,但執政者“其身正,不令則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主張“為政在人”,君主以身作則,施德行仁,并尚賢使能,任用得力官吏推行禮治,以達“文武之治,布衣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的境界。從而把人治與禮治、德政結合起來。
雖然柏拉圖和孔夫子都說人治好。但是我們仔細回顧一下奉行人治和家天下的中國歷史,情況卻并不讓人樂觀,反而讓人感到十分悲觀。所謂“五百年方有圣人出”、“黃河清則圣人出”,在封建社會的國家治理當中,那種圣賢或者“哲學王”實在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煙波微茫信難求”。好容易出了一個英明無比的唐太宗李世民,他還是一個逼父退位、弒兄,有著種種道德劣跡的皇帝,人治說起來還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進一步討論,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當中,人治多于法治。皇權至上、專制集權大行其道;有罪推定、刑訊逼供十分猖獗;各種殘酷異常的生命刑和肉體刑令人發指。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給人們留下了幾千年慘痛的記憶。
為什么直到今天我們還把到法院進行訴訟活動叫“打”官司,而不是“審”官司、“辦”官司呢?這里面一定有它歷史上的深層原因。清代文人程世爵所寫《笑林廣記》(第1卷“聽訟異同”)中有這樣一種經典說法。“官吏老爺聽訟,無是非,無曲直,曰:‘打而已矣。’無天理,無人情,曰‘痛打而已矣。’所以老百姓不說‘審官司’,而說‘打官司’,官司而名之曰打,真不成為官司也。”這種靠“打”來處理官司的辦法,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刑訊逼供”。它是指司法者對案件當事人運用體罰手段以獲取口供的審判方式。作為中國封建司法制度當中最殘酷的一個側面,刑訊逼供是封建官吏辦案定罪的手段,在審判實踐中存在了兩千年之久。
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我們制定了幾部基本法律,也提出要依法辦事,但是法治的萌芽卻在十年“文化大革命”中遭到了嚴重破壞。當時的國家主席劉少奇手拿憲法也改變不了被迫害致死的命運。“文化大革命”時期是典型的法律虛無主義。當時幾乎沒有任何法律規范,也沒有人愿意按照法律規定辦事。個人專制、獨斷、一言堂,國家治理有非常強的隨意性和個人意志性,大搞“造反有理、革命無罪”,“砸爛公檢法、文攻武衛”,大搞運動治國,國家統治缺乏制度與法律規范的保障,整個國家陷入國民經濟崩潰和法律失序的狀態。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反革命集團之后,人民群眾對“文化大革命”中遍及全國的嚴重破壞民主與法制、廢棄憲法、踐踏公民權利的種種現象深感痛心,急切盼望恢復和健全民主與法制秩序。鄧小平同志深刻反思了“文化大革命”對法治的破壞以及造成的惡果。意味深長地說:“我看,還是法制靠得住些”,可謂字字千鈞、意義重大啊!
在1978年12月舉行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鄧小平提出要“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這種法制具有穩定性、連續性和極大的權威性。”把“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十六字方針當做新時期我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基本要求。既坐過國民黨監獄,又在“文化大革命”中含冤入獄十多年的彭真同志,受命主持新時期全國人大立法工作,他和其他老一輩革命家一道,以只爭朝夕的革命勁頭,創造了1979年三個月時間出臺七部重要法律(刑法、刑事訴訟法、民事訴訟法、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選舉法和兩個組織法)的奇跡。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法治與人治這兩種治國方略的界限不在于承認不承認法律運行中人的因素,而是在于:從主體上,法治是眾人之治(民主政治),人治是一人(或幾人)之治(君主專制或貴族政治);法治依據的是反映人民大眾意志的法律,人治則依據領導人個人的意志。法治與人治的分界線是:當法律與當權者的個人意志發生沖突時,是法律高于個人意志,還是個人意志凌駕于法律之上,或者說,是“人依法”還是“法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