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展中的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
- 張雷聲 武京閩
- 8168字
- 2019-09-29 12:48:17
關于社會主義社會主要矛盾的認識
一個無產階級政黨在取得執政地位以后,能否正確地確定工作重心和根本任務,不斷提高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能力,取決于其對社會所處歷史方位的清醒把握和對社會主要矛盾的科學判斷。新中國成立以來60多年的風雨歷程,無論是凱歌行進,還是遭遇挫折,都是同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的認識和把握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
(一)對社會主義社會主要矛盾的最初探索
新中國成立之初,隨著國民經濟的恢復,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社會主義道路與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取代人民大眾與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殘余勢力的矛盾上升為社會的主要矛盾。在黨的過渡時期總路線的指引下,我國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改造取得決定性勝利,進入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歷史時期。
在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建立以后,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什么?1956年召開的黨的八大明確指出:社會主義改造已經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這就表明,我國的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已經基本上解決,幾千年來階級剝削制度的歷史已經基本結束。“我們國內的主要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后的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的實質,在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已經建立的情況下,也就是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同落后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盾。黨和全國人民的當前的主要任務,就是要集中力量來解決這個矛盾,把我國盡快地從落后的農業國變為先進的工業國。”(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9冊,341~342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4。)盡管黨的八大對社會主義社會主要矛盾的表述在理論上還不夠準確,但它把握住了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抓住了集中力量發展社會生產力的中心任務。毛澤東起初是同意八大對社會主要矛盾的判斷的,他在會見外國黨的代表時多次提到,斯大林犯階級斗爭擴大化的錯誤,是他的認識不符合客觀實際造成的。蘇聯國內剝削階級已經基本消滅了,應用和平的方法來保護和發展生產力,而不是通過階級斗爭來解決生產力發展的問題。
但是,在1957年反右斗爭結束之后,毛澤東改變了黨的八大對社會主要矛盾的表述。1957年6月《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正式發表時,毛澤東增加了若干重要內容,認為“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各派政治力量之間的階級斗爭,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在意識形態方面的階級斗爭,還是長時期的,曲折的,有時甚至是很激烈的。……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注:《毛澤東文集》,第7卷,230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同年10月,在黨的八屆三中全會上,毛澤東提出:“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社會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毫無疑問,這是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0冊,606~607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4。)1962年,在黨的八屆十中全會公報中,毛澤東提出了黨在整個社會主義階段的基本路線:“在無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的整個歷史時期,在由資本主義過渡到共產主義的整個歷史時期(這個時期需要幾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存在著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存在著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這兩條道路的斗爭。被推翻的反動統治階級不甘心于滅亡,他們總是企圖復辟”(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5冊,653頁,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在這種情況下,階級斗爭是不可避免的。這種階級斗爭不可避免地要反映到黨內來。1963年,毛澤東進一步提出“以階級斗爭為綱”。把階級斗爭作為各項工作的中心,否認了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建立以后社會主要矛盾發生的重大變化。這種階級斗爭擴大化的錯誤發展到“文化大革命”,終于釀成了一場嚴重的災難。
毛澤東對社會主義社會主要矛盾的判斷出現搖擺,由正確轉向失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客觀方面的原因,也有主觀方面的原因,但從根本上說,源自毛澤東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認識上的偏差。
把社會主義從烏托邦引入科學殿堂的是馬克思恩格斯。生活在工業革命時代的科學社會主義創始人,依據資本主義大工業充分發展的經濟事實對未來社會作出了一系列合乎邏輯的推論和預測,揭示了社會主義必然取代資本主義的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但是,馬克思恩格斯對未來社會經濟特征的論述既不是對一個已經歷史地存在著的社會形態的描述,更不是對一個已經現實地存在著的社會實踐的概括。歷史擺在馬克思恩格斯面前的任務是“揭露現代社會的一切對抗和剝削形式,考察它們的演變,證明它們的暫時性和轉變為另一種形式的必然性”(注:《列寧專題文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21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是從“科學上解決”而不是在“實際上解決”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的問題。顯然,他們對未來社會的構想還不可能是系統的、充分展開的論述,還只能停留在純粹的、一般性的理論設定的層面,還不能直接運用于具體的現實生活,還需要經過社會實踐的檢驗和證明,在與新的歷史環境和具體國情結合的過程中得到豐富和發展。
作為倡導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同中國社會實踐相結合的一代偉人,毛澤東對本本至上的教條主義深惡痛絕,對走出一條適合自己情況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有著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他多次提出“以蘇為鑒”,并曾試圖糾正斯大林以及中國共產黨內一些脫離實際、超越階段的錯誤傾向。遺憾的是,毛澤東的正確認識和做法沒能始終如一地堅持下去。1956年以后,他不僅模糊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時期同此前的過渡時期的區別,把進入共產主義之前的整個社會主義階段都作為過渡時期,而且在社會主義總體目標模式的選擇上,嚴重脫離我國生產力發展的實際。在所有制結構、經濟體制以及消費品分配方式上,他不僅“恪守”經典社會主義的個別結論,而且基本照搬了“斯大林模式”。如,追求“一大二公”的公有制,認定商品經濟是“資本主義范疇”,強調“計劃第一,價格第二”,將按勞分配和工資制看做“資產階級法權”。他甚至沿用革命戰爭的經驗,主張用群眾運動的辦法來搞經濟建設,抓“革命”促生產。即使在遭受巨大挫折而不得不正視社會矛盾和沖突時,他也不是著眼于落后的社會生產與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的矛盾,而是側重于階級斗爭對經濟建設的影響,力圖通過生產關系的反作用去加速生產力的解放。黨和國家的工作長時期背離經濟建設的中心,造成兩個方面的嚴重后果,一是忽視了發展社會生產力,導致國家長期不能改變落后的面貌。二是忽視了人民群眾物質文化生活的改善,使廣大人民群眾長期難以擺脫貧困狀態。毛澤東事實上仍在延續斯大林及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錯誤,卻以為找到了一條符合馬克思主義又不同于“斯大林模式”的建設社會主義的新路子,能夠更快更好地發展社會主義生產力。正如鄧小平在后來所總結的,毛澤東在社會主義社會主要矛盾和根本任務理論上的重大失誤,就是忽視發展社會生產力;不是說他不想發展生產力,但是“方法不都是對頭的”(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116頁。)。
(二)正確把握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
正是從對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的歷史反思中,鄧小平開始探索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在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鄧小平反復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總結了幾十年搞社會主義的經驗。社會主義是什么,馬克思主義是什么,過去我們并沒有完全搞清楚。”(注:同上書,137頁。)因此,最重要的一條經驗教訓就是:“要把什么叫社會主義搞清楚,把怎么樣建設和發展社會主義搞清楚”(注:同上書,369頁。)。鄧小平對社會主義的重新思考是同他總結超越社會發展階段造成社會主要矛盾錯位的歷史教訓聯系在一起的,是同他對忽視發展生產力造成人民群眾物質文化生活長期未能得到根本改善的痛切感受聯系在一起的。
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是人類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作為一種新的社會形態,社會主義理應以資本主義業已成熟的商品經濟和高度發達的生產力為起點,即只有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通過商品生產的形式發展到整個社會生產之間建立起廣泛的內在聯系,勞動者通過社會生產能夠無差別地直接運用進而占有生產的物質條件,“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時,才能相應地建立起全社會的占有和分配關系。這時,在控制了自己自由發展的條件的真正個人聯合的集體中,才“不僅可能保證一切社會成員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質生活,而且還可能保證他們的體力和智力獲得充分的自由的發展和運用”(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563~564頁。)。
然而,當代實踐中的社會主義不是資本主義高度發展之后的“自然分娩”,而是基本上脫胎于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封建或半封建國家,這就決定了我國從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到建成馬克思主義創始人所描繪的未來社會之間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從而不可避免地要經歷發達國家無產階級革命勝利后無須經歷的特殊社會發展階段,不得不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去完成發達國家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已經完成了的工業化和生產的商品化、社會化、現代化的任務。在這一社會發展階段,馬克思恩格斯所設想的未來社會的經濟關系還難以實現,各種形式的非公有制經濟隨處可見,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共同存在,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起著基礎和主導的作用。所謂“不發達”的社會主義、“不夠格”的社會主義、“發展中”的社會主義等概念,其實質都在于說明:第一,我國在確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以后,其國家的性質不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或新民主主義的,也不是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的,更不是資本主義的,而是社會主義的。第二,我國現階段的社會主義,還不是馬克思恩格斯設想的共產主義“第一階段”,也不是原蘇東社會主義國家曾標榜的“發達的社會主義”,而是“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不承認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我們可以不經過一個正常的、充分發展的資本主義階段而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主張全盤“西化”和私有化,是右傾錯誤的思想根源;無視“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落后的社會生產條件,以為不經過生產力的充分發展,通過生產關系的變革就可以超越生產的社會化而直接進入作為共產主義“第一階段”的社會主義,是“左”傾錯誤的思想根源。
面對多年來由于超越發展階段的“窮過渡”而導致的經濟發展緩慢甚至停滯,鄧小平痛心疾首地指出:多少年來我們吃了一個大虧,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了,還是“以階級斗爭為綱”,忽視發展生產力。要堅持社會主義,首先要擺脫貧窮落后狀態,“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消滅貧窮。不發展生產力,不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能說是符合社會主義要求的”(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116頁。)。正本清源,撥亂反正,就必須拋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方針,在清醒地把握歷史方位的基礎上,科學地判斷現階段的社會主要矛盾。在1979年初召開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鄧小平明確地提出:“我們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很低,遠遠不能滿足人民和國家的需要,這就是我們目前時期的主要矛盾,解決這個主要矛盾就是我們的中心任務。”(注:《鄧小平文選》,2版,第2卷,182頁。)依據鄧小平的這一思想,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用更為簡潔的語言表述了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國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注:《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86頁,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1。)黨的十三大進一步指出:“我國從五十年代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到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本實現,至少需要上百年時間,都屬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階段,既不同于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尚未奠定的過渡時期,又不同于已經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階段。我們在現階段所面臨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注:《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1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生產與需要是人類社會永恒的矛盾,正是這一矛盾運動,推動著經濟由不均衡到均衡狀態的交替,不斷改善著資源配置的效率。然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不是泛指生產與需要之間既相互對立又相互統一的關系,而是特指生產力相當落后、小農經濟占優勢、商品經濟不發達、地區之間發展不平衡的經濟文化落后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以后,社會主義的性質決定了“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必須得到滿足,而“落后的社會生產”制約了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發揮,不能及時充分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的矛盾。這是經濟文化落后國家從確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到社會主義現代化目標基本實現之前的整個歷史階段都難以回避、必須解決的主要矛盾,只有正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最大的實際和最基本的國情,才能清醒地認識這一主要矛盾存在的長期性和解決的艱巨性,才能制定正確的路線、方針和政策。
依據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主要矛盾的科學判斷,在順利地實現黨和國家工作重心的轉移后,我們黨形成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路線,即堅持改革開放和四項基本原則這“兩個基本點”,圍繞經濟建設這“一個中心”,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就是不斷地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
實踐表明,在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剝削階級作為階級已經被消滅,社會主要矛盾不再是階級斗爭,而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因此,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在執政以后,一定要致力于發展生產力,并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實現共同富裕,這樣才能體現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否則,經濟發展緩慢甚至停滯,人民生活貧困,社會就不可能安定。發展“不只是經濟問題,實際上是個政治問題”(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354頁。),“中國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是要靠自己的發展”(注:同上書,265頁。)。鞏固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增強社會主義的凝聚力和說服力,離不開發展;增強綜合國力,逐步消除貧窮,改善人民生活,離不開發展;解決國內各種矛盾,保持社會穩定,實現國家長治久安,離不開發展;實現“一國兩制”,完成祖國統一大業,離不開發展;反對霸權主義,維護國家獨立和主權,離不開發展;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更離不開發展。歸根到底,“發展才是硬道理”。
(三)抓住我國現階段主要矛盾求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在以“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為核心內容的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路線的指引下,我們正確地把握住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排除了來自“左”的和右的兩方面的干擾,戰勝了各種困難和風險,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舉世公認的偉大成就。據統計,1978—2011年的33年間,我國保持了年均接近10%的高速經濟增長,創造了世界上經濟增長的奇跡;我國GDP從1978年的3624億元增加到2011年的471564億元,經濟總量居世界第二位,綜合國力顯著增強;我國人均GDP從1978年的379元上升到2011年的34999元,城鄉居民物質文化生活大為改善;截至2011年,國家外匯儲備達到31800億美元,居世界第一位;外貿進出口總額為36421億美元,成為世界最大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一個約占世界總人口20%的人口大國,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實現了從貧困到溫飽又從溫飽到小康的歷史性跨越,這不能不說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壯舉,充分顯示了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主要矛盾的判斷及以此為依據確定的主要任務是完全正確的。
然而必須清醒地看到,雖然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成就巨大,但并沒有改變我們正處在并將長期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基本國情,進入“成熟的”或“發達的”社會主義階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首先,躋身于世界經濟大國行列的中國,遠未成長為世界經濟強國,實現工業化為目標的現代化尚待時日。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數據顯示,2011年中國人均GDP為5414美元,按照世界銀行的標準屬于中等收入水平的發展中國家,在世界排名仍很靠后,徹底擺脫經濟落后狀況還需要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的不懈努力。
其次,處于高速增長期的中國,經濟發展很不平衡,城鄉之間、地區之間、社會階層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距。從城鄉關系來看,我國城鄉二元結構的矛盾異常突出,城市化遠遠滯后于工業化的進程;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較大。從地區差距來看,東部地區GDP占全國的比重一直在上升;中西部的比重則在下降。西部地區國土面積占全國的71.3%,人口占全國的28.6%,但GDP占全國的比重不足17%,人均GDP僅為全國平均值的2/3,不足東部地區平均值的一半。從不同階層之間的收入水平來看,據有關部門的抽樣調查,2004年最高10%收入組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3322元,是全國平均水平的28倍;最低10%收入組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397元,僅為全國平均水平的29%,高、低收入組人均收入之比為95∶1。
最后,“地大物博”的中國,人均資源占有量極度匱乏,高投入、高消耗、低效益的粗放式經濟增長難以為繼。我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對國民經濟和人民生活具有戰略意義的土地、淡水、礦產等的人均占有量都不足世界人均水平的一半,主要依靠資金、勞動力和自然資源等生產要素的粗放投入實現的高經濟增長,是以極大的資源消耗和環境破壞為代價的。
我國目前正處在一個重要的戰略機遇期。2003年,我國人均GDP超過1000美元,達到下中等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的水平。2011年,我國人均GDP達到5414美元,進入中等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的行列;到2020年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奮斗目標時,我國人均GDP將有可能接近1萬美元,進入上中等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的行列。國際發展經驗表明,低收入的發展中國家進入中等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的行列,也就進入了加速推進工業化和市場化的階段,在這一階段,經濟發展既充滿希望,也充滿風險。一方面,隨著經濟高速增長,收入不斷增加,消費結構明顯改善,城鄉居民逐步告別溫飽型消費,由小康型消費向富裕型消費過渡,人民物質文化需要的增長呈現數量擴張與質量提高相統一的特征。消費需求增長和消費結構升級必將擴大有效需求,推動產業結構升級,進而拉動整個國民經濟快速增長。另一方面,快速增長的經濟在為社會發展提供必要物質保障的同時,也使各種利益關系趨向多元化,不僅人與自然的矛盾凸顯,人與人的社會關系也趨于復雜。由于矛盾沖突增多,社會風險增大,必須著力控制人口數量、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和改善生態環境,以緩解人口、資源、環境的約束;必須有效遏止發展差距擴大、降低失業壓力和健全社會保障,以緩解結構性分化帶來的社會沖突。上述矛盾一旦處理失當,就可能因沖突激化而引發經濟衰退甚至社會動蕩,喪失難得的發展機遇。
面對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刻變化,黨中央以緊緊抓住和切實用好重要戰略機遇期為著眼點,從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的全局出發,提出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歷史任務。在2002年黨的十六大上,“社會更加和諧”首次寫入黨的綱領性文件,成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之一。在2003年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上,“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促進經濟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成為統領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指導方針。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要適應我國社會的深刻變化,把和諧社會建設擺在重要位置,注重激發社會活力,促進社會公平和正義。”2005年,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要求:“以科學發展觀統領經濟社會發展全局”,“把經濟社會發展切實轉入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軌道”。2007年,黨的十七大明確提出:“科學發展觀的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
科學發展必須抓住我國現階段的主要矛盾,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把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作為根本任務。經濟建設之所以在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中處于中心的地位,不僅是由于生產力的發展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終決定力量,是社會全面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的物質基礎,更由于當前經濟社會中多種不和諧因素是由生產力不夠發達帶來的,只有通過生產力發展才能更好地解決前進道路上的矛盾和問題。離開了經濟建設,離開了生產力的高度發展,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過程中,必須防止因強調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而忽視經濟建設的傾向。只有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集中力量把經濟搞上去,才能最大限度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才能不斷推進社會主義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
(董正平:首都師范大學政法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