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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搶劫罪與近似罪的區別

(一)搶劫罪與搶奪罪的區別

作為奪取型犯罪,搶奪罪是介于搶劫罪和盜竊罪之間的犯罪形態,因此,搶奪罪與搶劫罪之間有時難以區分。搶奪罪中的“搶”決定了該罪中的不法有形力要達到一定的程度。但是,這種暴力程度必須低于搶劫罪的暴力程度,更重要的是行為人只是對物實施暴力,而且采用暴力手段并不是為了壓制對方的反抗。也就是說,“從構成要件上來說,搶奪行為是直接對物使用暴力(對物暴力),并不要求直接對被害人行使足以壓制反抗的暴力;行為人實施搶奪行為時,被害人來不及抗拒,而不要求使被害人受暴力、脅迫壓制而不能抗拒、不敢抗拒”(注:張明楷:《刑法學》,4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第865頁。)。搶劫罪是以暴力、脅迫為手段強取財物的行為,因此,行為人的暴力、脅迫行為必須達到足以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判斷是否達到足以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可以綜合考慮以下幾種情況:(1)針對被害人的生命、身體構成的危險程度;(2)暴力的執拗性;(3)被害人是否進行過反抗;(4)被害人是否有可能求救。其中,第一種情況至為重要,如果危險性程度極高,那么,考慮其他情形的余地就相對減少。(注:參見〔日〕大塚裕史:《刑法各論的思考方法》(新版),早稻田經營出版,2007,第143頁。)行為人利用汽車、摩托車等交通工具乘被害人不注意之機從其背后將財物奪走的,不能一律認定為搶奪罪。利用交通工具奪取財物,被害人根本來不及反抗,而只是出于本能或者單純地因為驚恐而放手交出財物的,行為人屬于對物使用了無形力,只能成立搶奪罪;行為人脅迫被害者,如果不放手,其生命、身體就會遭到重大傷害,這是將足以產生恐懼感覺的惡害告知被害人以壓制其反抗,實施了搶劫罪中的脅迫行為,可以構成搶劫罪。

例如,深夜,甲發現乙獨自行走在沒有行人的大街上,不過,附近有不少住家。為了奪取乙挎著的手提包,甲從被害人的身后悄悄接近,突然用手捂住被害人的面部約30秒,趁被害人不知所措之機,搶走了乙的高級手提包。在這種情況下,甲能否構成搶劫罪?在日本的司法實踐中,有一則與此案類似的判例。傍晚,行為人發現一名年輕女子騎著一輛自行車,行駛在人煙稀少的鄉村小路上。行為人快速開著摩托車追上被害人,在超車的一瞬間強拽被害人與車把一起握著的手提包。裁判所認為,如果反抗,隨著自行車的翻倒,將會嚴重危及被害人的生命或安全,行為人的強拽行為屬于高度危險行為,因此,可以認定行為人構成搶劫罪。(注:參見《高等裁判所刑事判例集》第16卷4號,第377頁。)筆者認為,與上述判例相比,在本案中,深夜,雖然路上沒有行人,由于附近有不少住家,因而被害人完全可以求救。行為人雖然用手捂住被害人的面部30秒左右,但這是為了防止被害人呼救,對被害人的生命安全構成的危險并不大,所以,很難說暴力、脅迫已經達到壓制對方反抗的程度。另外,行為人奪取被害人的手提包是趁被害人不知所措之機,而非被害人基于暴力、脅迫的畏懼“自愿”交出手提包。因此,如果肯定搶劫罪的成立似乎有些牽強。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也有有爭議的案例。比如,2004年8月,D外出打工,因工作一時無著而心生邪念。同年9月25日下午,他從一工地找來一些生石灰放入塑料袋中。當晚,9時許,D騎車在某城鄉結合部路段尋找搶劫目標時,恰好一名婦女F騎車從此路過,D即尾隨其后。見路上沒有人,D猛然騎車將其超過,并迅速從車筐的塑料袋內抓了一把石灰向婦女臉上撒去。正當該婦女驚慌失措之時,D乘機搶走她放在前車筐內的挎包,慌忙逃跑。被搶婦女立即報了案,當地派出所民警迅速布控,二十多分鐘后將D抓獲。司法機關認為,D構成搶劫罪。(注:參見陳興良、周光權:《刑法學的現代展開》,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第605頁。)筆者認為,D的行為不構成搶劫罪。理由是:D尾隨被害人身后,抓了一把石灰向婦女臉上撒去,這確實是有相當程度的暴力。但是,隨后行為人取得財物,不是從被害人手中強取,而是在被害人驚慌失措之時,乘機搶走被害人放在車筐內的挎包。因此,行為人的行為顯然屬于公然搶奪他人財物,以搶奪罪定罪相對合理。

在搶奪罪和搶劫罪的區分中,容易發生混淆的是對飛車搶奪行為的定性。行為人飛車搶奪(利用摩托車)時,由于車速較快,行動突然,被害人一般來不及反抗,致使飛車搶奪行為容易得逞,犯罪發生的概率較高。針對飛車搶奪行為如何定性,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有不同觀點的爭論。一種觀點認為,行為人利用快速行駛的機動車輛實施搶奪行為,所采用的方法十分危險,除了侵害被害人的財產之外,還危及被害人的生命安全,因此,應當以搶劫罪定罪處罰。另一種觀點則認為,飛車搶奪侵害的對象是被害人的財物而非被害人的人身,行為人并非故意地對被害人的人身實施暴力行為,因此,對飛車搶奪行為不能認定為搶劫罪,而只能以搶奪罪從重處罰。(注:參見上書,第606頁。)

筆者傾向于后一種觀點,理由是:首先,搶劫罪是直接對被害人實施暴力并壓制被害人的反抗,強行劫取財物的行為。與此相比,搶奪罪是直接對被害人的財物實施暴力,并沒有對被害人本身實施暴力。飛車搶奪的行為人雖然故意對財物使用暴力,但并沒有直接對被害人本人實施暴力,行為人利用行駛的機動車輛只是便于其目的的得逞。雖然在司法實踐中飛車搶奪行為有可能造成對被害人的傷害,但這僅僅是行為人過失造成的結果,不能由此否定行為人故意行為的侵害對象只是被害人的財物。其次,對飛車搶奪行為一律以搶劫罪定罪處罰,將混淆搶劫罪與搶奪罪的界限。再次,搶奪罪的法定最高刑是無期徒刑,針對飛車搶奪行為以搶奪罪從重處罰,完全可以滿足懲罰犯罪的需要。

需要注意的是,在飛車搶奪過程中,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05年6月8日《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應當以搶劫罪定罪處罰:(1)駕駛車輛,逼擠、撞擊或強行逼倒他人以排除他人反抗,乘機奪取財物的;(2)駕駛車輛強搶財物時,因被害人不放手而采取強拉硬拽方法劫取財物的;(3)行為人明知其駕駛車輛強行奪取他人財物的手段會造成他人傷亡的后果,仍然強行奪取并放任造成財物持有人輕傷以上后果的。

(二)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的區別

在我國的刑法理論中,通說認為,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的區別有以下幾點:第一,敲詐勒索罪的實施只能采取脅迫手段;而搶劫罪除了可以采取脅迫手段外,還可以采取暴力或者其他手段。第二,搶劫罪必須是行為人當著被害人的面發出威脅。敲詐勒索罪則是可以當面,也可以不是當面威脅;可以自己發出威脅,也可以由他人轉達威脅。第三,搶劫罪必須是以實施暴力相威脅,而敲詐勒索罪既可以是以實施暴力相威脅,也可以以其他行為作為威脅的內容,比如以揭發被害人的隱私、對被害人進行打擊報復為威脅的內容。第四,搶劫罪必須是當場奪取財物或使被害人交付財物,敲詐勒索罪則既可以是使被害人當場交付,也可以是使其日后交付財物。也就是說,搶劫罪和敲詐勒索罪的關鍵區別在于敲詐勒索罪僅限于威脅,而不包括當場使用暴力。(注:參見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3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第586頁以下。)

筆者認為,將暴力排除在敲詐勒索罪的手段行為之外的我國的通說有待商榷。因為行為人為迫使被害人在將來的某個時間段內交付財物,對被害人進行威脅,為了迫使被害人承諾其索要財物的要求或鞏固對被害人造成的精神強制,往往可能實施暴力。另外,當場實施暴力,并以今后進一步實施暴力相威脅的,也可能成立敲詐勒索罪。參見王作富主編:《刑法分則實務研究》(下冊),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1999,第1199頁。其實,在敲詐勒索罪中,行為人并非根本沒有使用暴力,只不過暴力的程度低于搶劫罪的而已。搶劫罪的暴力程度很高,往往達到足以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暴力手段作為排除反抗的手段使用,因此,殺害、傷害行為有可能包含于搶劫罪的暴力之中,暴力的承受者除當場交付財物之外,往往沒有選擇的自由,否則,生命、身體會遭受重大損失。與此相比,敲詐勒索罪中的暴力的特點是向被害人明示或暗示今后會繼續反復實施,因而使對方產生恐懼;暴力的程度相對輕微,一般不會達到足以壓制對方反抗的程度,只能使被害人產生恐懼感,被害人承受暴力以后仍然可以選擇交付或不交付財物,生命、身體當場并沒有危險,而只是在日后可能遭到“惡害”。因此,“當場實施暴力的背后隱藏的是脅迫,可以成為恐嚇的手段之一,敲詐勒索罪的手段行為包括程度不太高的暴力”(注:陳興良、周光權:《刑法學的現代展開》,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第607頁。)。也就是說,行為人取得財物時實施的暴力、脅迫是否達到了足以壓制對方反抗的程度,或者說被害人交付財物時是否有選擇的余地,是區分搶劫罪和敲詐勒索罪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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