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縝
- 鋒針十兩
- 風子浣
- 1060字
- 2019-11-13 08:54:33
二月二這日清早,她對老漢說:今兒人多好做生意,夜里晚些回去。
她前幾日守在家,便想那老漢必是忍耐得燥了,知她晚歸,定也不會安分。早些回去保不定能出其不意抓個現行。
她果真在院落里聽到糾纏的聲音,誰想方踏進屋里,一條人影便竄出靠北的窗子。劉姨娘動作再快,也抓不住那女人一角衣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溜走,轉頭便見老漢在床上睡得死沉。
“這狗男人,這對狗男女!”
姨娘操著江南綿軟的口音,罵起人來底氣不足。兩串眼淚怎的也止不住,很快在手絹兒上積成濕漉漉的一塊。
我木訥地問:“為什么不合離?”
那姨娘啜泣的動作一愣,隨即哭得更大聲。
我說錯什么了?
我不禁迷茫起來,難道這新城里還規定不準夫妻下離書?
“中原有句老話,叫‘來都來了’……”沈琛輕嘆道,“不想前功盡棄,又想寶山空回。況且夫妻合離,虧損多的總是姨娘,那家當如何分割不說,屋子萬萬落不到她頭上。她賣糖為生本就不易,若連房也丟了,真真什么都沒了。”
我懵然地看著他。我分明記得,這不等的條例早就改了的。
老墨的藏書里,曾有提及‘晚桑之變’。
北國才女‘云初月’在夫君亡故后,改嫁守丞‘扁峙’。誰知婚后扁峙一改先前文質,對云初月非打即罵。后者忍無可忍,便將扁峙告上官衙要求合離。
按照慣例,不論對錯是非,云初月都該凈身出戶。而在此時,一名曾在扁府行竊的俠盜指認律法不公,抗議無效后一氣之下將扁峙殺死。因這樁血案源頭是云初月,官衙便欲將其與俠盜一同處死。
適時,北國之內曾受才女恩惠的人民奔走相告,竟因一樁合離升為舉國游行,‘晚桑之變’由此開始。官衙礙于壓力不得不延緩行刑。
直至三個月后,一名司天使代皇室出面宣判云初月無罪,且更法條法章,往后合離之事皆需一視同仁。
‘晚桑之變’發生時,中原北國尚是友好之邦。北國法條改變,中原也有響應——為何到了今日,中原合離之法不進反退?
沈琛拍拍我的腦袋,苦笑道:“這世上哪有什么容易事?好人那么多,誰記得誰?教訓那么多,誰又記得清楚?”
我看他幾乎悲憫的神情,忍不住吞吞口水。
劉姨娘的答復暫時尋不出突破口。岑蔚又問那背影可有特征,姨娘捂著臉搖頭;傳喚了她老漢過來問話,這廝渾渾噩噩地回答:是‘春來畫舫’的紅娥姑娘。
岑蔚指了人去尋,抬眼瞧二樓扶欄時,街頭忽地傳來馬踏之聲。
為首一人劍眉斜飛、眼眸烏黑、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一張臉上仿佛覆著寒霜,又像沾染了鐵馬冰河的滋味。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體態修長又不粗獷,坐在馬背上卻像立在崖頂那般氣勢凌人。
我瞧他那匹好馬的眼上劃了長長一道疤痕,比起旁的,更有狠戾冷血的味道。
這人這人——從人到馬都兇巴巴的。
我瞧見岑蔚朝他抱拳行禮。
“縝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