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勞倫斯掛斷電話，牙酸著撥通內線，這刺鼻的酸腐氣息。
“余生，麻煩進來一下。”
余生端著藍色的磁性棋盤，上面排滿了藍色的小棋子。只是每顆棋子上面都標注了姓名。
“老大，這是內場位置的初排，你看一下。”
“你先放一放，最終的出席名單還沒確定。對了，你今晚有什么安排？”
余生腹誹，看電影算不算，“有個系列的服裝租借一直敲不定，我們一直在爭取。他們的總監剛打電話來，說今晚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挪出來，我們想再爭取一下。”
“哪個品牌？”
“一個最近躥紅的獨立設計師。”
“架子這么大，換掉。”
“有幾位明星指名必須是他們家的衣服。”
勞倫斯揉揉鬢角：“你準點下班，我來見見到底何方神圣。”他說完做了個手勢，阻止余生的問題，示意趕快滾。
余生抽出夾在手賬本里的電影票，慶幸地想，還以為今天看不成了，沒想到大老板大發善心。雖然自己看電影這種事情有點傻，但這畢竟是許安然的電影，是他親手給的票啊。
勞倫斯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媽的許安然為了讓辛余生看他那部狗血淋頭的破電影，竟然打電話確認余生的行程，害得他要打破準則，晚上加班。
余生收拾好，剛走出公司就被一輛黑色的機車攔住了去路。
頭盔摘掉，露出裴之棲還帶著青腫傷痕的一張臉。
“你干什么？”余生直覺這熊孩子沒什么好事。
“上來！”真當自己是大爺了。
“憑什么？你要帶我去哪里？”
“憑我是裴之棲，憑咱們昨天一起打過架，一起去過局……”
“閉上你的嘴。”余生一把捂住裴之棲的嘴巴，這么大聲，是怕整個公司不知道昨天她因為打架被警察叔叔抓了嗎？
大冬天飛車的感受簡直，凍透了。
幸好裴之棲很快停在一個胡同口。
“你把我帶這里干什么？”
裴之棲從機車夾克了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余生：“胡同里有顆梧桐樹，樹下面有個賣鹵菜的小女孩，她眼睛看不見的。你把錢給她。”
“為什么？”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給她就說是她哥哥寄過來的。如果她問她哥哥在哪里，為什么不接電話。你就告訴她，她哥哥出海了，要明年才回來，海上信號不好。”
“這是什么奇葩理由？為什么你不自己去。”
“你的問題有點多了，快去，否則明天我就去你公司找我可愛的獄友。”
“你威脅我，好吧，算你狠。”
余生接過紙包，恨恨地走到梧桐樹下。
樹下面真的有一個賣鹵菜的小攤子。守攤的女孩聽到腳步聲，立即揚起臉問：“您好，需要買點什么菜？雖然我看不見，但這些都是我奶奶做的，很干凈，不行，您看看。”
小姑娘尖尖的下巴，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可惜沒有焦距，茫然地望著余生的方向。
“不好意思，我不是來買東西的。”
“沒關系，姐姐。”小姑娘很機靈，聽到聲音就改了稱呼，“你有什么事情嗎？我可以幫上忙嗎？”
余生走近她，把信封雙手交到她手里說：“你哥哥讓我帶給你的一點生活費。”
“哥哥？”小姑娘震驚地望著余生的方向帶著哭腔說，“姐姐，你認識我哥哥嗎？他現在在哪里，我打他電話也無人接通，我也不會用微信留言什么的。”
余生只好硬著頭皮把裴之棲對她說的話原原本本再說一遍：“你哥哥他出海了，你也知道遠海信號不好，我們也時常聯系不上。不過，他跟我說，今年好好掙錢，爭取明年換大房子，讓你和奶奶住在一起。”
“真的嗎姐姐，我哥哥快回來了嗎？”
余生深覺再待下去，她的謊話就要露餡兒，于是急忙找理由撤退。小女孩很熱情地抽出一包鹵菜，余生再三推辭不過，只能拎著一袋豬耳朵出來。
裴之棲倚靠著機車抽煙，天色暗淡，紅色的煙頭忽明忽暗，襯得張牙舞爪的少年難得一見的落寞。
余生把豬耳朵塞給裴之棲：“我忘了問你，你成年了嗎？有沒有駕照？”
裴之棲難得想思考人生，卻被這一包豬耳朵砸沒了。
“你管我，警察叔叔很難追上我的。”
“無證駕駛很光榮嗎？”余生真想敲破他這顆想風就是雨的大腦袋。
裴之棲嘴一撇：“要你管，請我吃飯。”
“喂，小朋友，是你找我幫忙，你搞搞清楚。”
“我的卡停了，錢也被阿豪他們騙走了。我渾身上下只有那么多錢，剛才都被你送人了。你不請我吃飯，我就只能去超市喝白開水了。”
“關我什么事。”余生聳聳肩，一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好的，今天我去喝水，明天我就去你們公司乞討。”
辛余生氣結：“你為什么和我過不去？還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公司的地址的？”
“大姐，拜托，你在局子里面的時候自己寫的。”
好像有這么回事，“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你是我肉眼可見，最像好人的人。”
“那我真得好好謝謝你。”余生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現在快八點了，離十點電影場開場還有兩個小時，她決定不能再這樣浪費時間。
兩人找了個面館，裴之棲從進門起就沒忍住好奇的目光，一個勁兒東看西瞅。余生一度懷疑自己莫不是帶了個傻子出門。
小少爺不挑食比他哥好伺候多了。
余生沒興趣做八點的民生調解員。一頓飯都是在聽裴之棲報怨。
敢情這小爺被人冤枉，被家里人誤解。還被自己以為的鐵哥們騙錢。昨天晚上，這傻孩子單槍匹馬跟人去要錢，反而得了一頓胖揍。
“他哥就是頂包的，阿豪許諾會幫他照顧妹妹。”
“所以你就熱血上頭，出錢出人。讓我猜猜，你的錢阿豪沒送給小姑娘，反而是自己私吞了。對不對。”
“所以該打死這丫的。”
余生拍拍他肩膀：“年輕人別那么大火氣，隨著年齡增大，你會發現，變態的人太多。火氣，要留著以后對別的事情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