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許安然的車燈掃過蜷縮的人影,他猛地踩下剎車。
離開胡蝶晚宴時,被辛余生撞到他和楚斗娜在一起時,他的心瞬間慌亂。
許安然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胡思亂想,他要怎樣解釋他和楚斗娜的關系。
許安然在邊城打電話向裴之菲求助時就明白自己要做出一定的讓步,裴之菲為了穩定自己在裴氏的地位向來無所不用其極。
和撒旦做交易要出賣自己的靈魂,和裴之菲做生意,靈魂和身體都剩不下。
他早就料到裴之菲不會白白浪費一次機會。這些年,她一手掌控裴氏,為了壓制老二他們,可謂步步為營。許安然冷眼旁觀了這么多年,真心替這個時時刻刻劍拔弩張的女人心累。
在她眼里,只有利益和交易。人被切分成有利用價值的和沒有利用價值的。
許安然從頭到尾都是一件武器,從前可以替她堵住裴棟海他們的反對,你說只有兒子可以繼承家業,好,我給你們找來一個。
現在的許安然是萬千的招牌,圈內的頂流。更是一件趁手的兵器。
許安然知道,在裴之菲心里他不過是一個好看的傀儡,坐在真金白銀堆砌的寶座上,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控制范圍之內。
裴之菲的助理把電話打給了湯飛揚,地點時間,不容許改變。湯飛揚全面調動了最近三天的行程,擠出下午的時間來安排這次相親。
這兩年類似的局,他參加了無數個。
有的是裴家世交,通過裴老爺子吩咐下來,許安然就要人模狗樣地去應付。還有一些事裴之菲生意上的合作對象,時不時有人提到兩家的繼承人年歲相當,不如讓兩家的關系再進一步。許安然就犧牲色相,去應付那些繼承人。
對方大多都知道來的人是裴氏神秘的繼承人,并不知道是時時登上熱搜的許安然。所以見到他時,相親對象的驚訝往往會突破嚴苛的名媛修養暴露出來。
最常見的一句問話就是“你不是那個許安然嗎?”
許安然每一次都以各種理由敷衍,好看的皮相,得體的談吐,迂回婉轉的拒絕。許安然如今對于這種局早就駕輕就熟,通常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利落脫身而去。
許安然接到裴之菲的通知時,提前就準備好應付完就回家。
等他被楚斗娜堵在宴會門口才知道他這次的相親對象竟然是楚斗娜。
這個人,他拒絕不了,至少不能像從前一樣,輕松地搞定。
楚斗娜的父親是楚中正,中正集團的董事長,手下的博海影業是業界的龍頭。
從前,楚斗娜就不止一次地向他表達自己的示好之心。
他多少能猜到楚斗娜的心思,可不好直接撕破臉。她愿意活絡人脈進許安然的劇組演個和他有對手戲的女二女三這種事情,他也不便干涉。
因為她始終保持一個得體的距離,可能試圖比普通朋友更近一些,但并沒有過分的跡象。湯飛揚他們自然也經過縝密的商討,一致認為這樣一個人,成為盟友比成為敵人要更有益。
但許安然深知依照楚斗娜的性格成不了盟友就意味著幾乎可以是敵人了。而所謂成為盟友,究竟意味著什么,大家彼此間心知肚明。
如今的局勢逼著他不得不認真思量,這次的相親見面,是楚斗娜通過家族向裴之菲施壓,還是裴之菲有意拉攏楚氏繼承人。
這次,楚斗娜對他的勢在必得就差寫在臉上了,許安然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一次的相親絕對不是什么巧合。
許安然完全相信裴之菲會干出讓他進行商業聯姻這種事情。
四年前,她就安排了這么一場基于利益的會面。
當時的對象是裴氏在海外的合作方。那是裴之菲最頭疼的兩年,國內,有家里的兩個叔叔步步緊逼。國際市場對她這個繼任者的態度曖昧,海外運營處在舉步維艱的狀態。
她急于開拓海外市場,女強人很快找到癥結,對癥下藥。
對方的掌舵人年事已高,保守持重,對風險的抵觸處在最高值,追求穩定性。裴之菲決定送他一分長效的,穩定的商業合同。
當年,她這么對許安然說:“在這個家族,沒有人能獨善其身,不必跟我討論什么自由愛情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許安然,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這是你必須要做的。”
許安然當時說:“狗屁皇冠,我并不想戴。”
他連夜逃回邊城,和辛余生領了結婚證。
他快意地想起他把結婚證摔在裴之菲桌子上她那張抽搐的臉:“大姐,我沒有簽任何婚前協議。如果我沒記錯,依照你和裴棟海他們的約定,你我共同占有的裴氏股份,在我二十歲以后就生效了。”
如果離婚,辛余生會切割掉裴氏這塊蛋糕令人震驚的一部分,不管結局如何,股市會給裴家致命一擊。
裴之菲笑著對他說:“你,會后悔的。”
這些年過的好快,今天發生的事情,又讓許安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憤怒。
不管怎樣,如今的情形是他不愿看到的場面,這一次突兀的安排意味著楚斗娜已經不愿意像從前一樣和他保持所謂的友誼。
從他幾年前和楚斗娜認識時,他就知道楚斗娜會是他一個難解的問題。
不管楚斗娜是通過什么方式說服楚中正,既然楚正中同意兩個人以這種身份見面甚至交往,就說明楚氏在兩家聯姻這件事情上的主動性。
依照楚斗娜的性格,他再想依靠裝傻充愣蒙混過關恐怕是不行了。
最讓許安然頭疼的是,今天楚斗娜沒有按照約定時間進行,而是提前出現在胡蝶的宴會上。
楚斗娜挽著他的胳膊時,他竟然心虛地祈禱,辛余生千萬不要看到這一切。
他和她好不容易暫時休戰,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再起波折。
至于為什么不愿再起波折,許安然告訴自己是為了穩住辛余生不離婚。等合適的機會,他會主動離婚,到時候曠日持久的繼承人離婚案會是壓垮裴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計劃成熟前,后院不能失火。
胡蝶今天貼著他的耳朵說:“富貴險中求,江山美人,你只能選一個。”
我只要復仇,許安然想。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車燈掃過路旁,卻意外拾獲自家后院熊熊燃燒的大火一枚。
辛余生坐在路牙子上,整個人蜷縮著。許安然趕緊靠邊停車,一把把人撈起來。
余生覺得自己腦袋更暈了,幸好那人用手墊了一下她的后腦勺,整個胳膊支撐著她的身體。
“夜里這么涼了,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許安然鋒利且清晰的眉毛此時擰在一起,借著路燈才發現辛余生的臉蒼白得嚇人。
“有些頭暈。”余生發現扯起自己的是今天在胡蝶宴會上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許安然。
許安然拉開車門,推辛余生進去的動作已經不見粗暴,甚至帶著幾分輕柔了。
余生卻明顯未接收到許安然的改變,坐在車上緩口勁兒后,連忙說:“哎,你別慌著上來,快把小烏龜放后備箱里。”
許安然眉角抽搐,掃了一眼停靠在路旁的蘋果綠小電車:“你確定?”
“我車放這里會被偷走的。”辛余生說的十分誠懇。
許安然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兩秒,說道:“你知道如果磕掉一塊漆,你一個月的工資是不夠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