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大廳里一片混亂，嘩啦啦的鍵盤敲擊聲中，不時有人大喊最新情況。

“端口13異常，端口13異常！一堆境外IP涌進來了！”

“主體防火墻修復完畢！”

“進攻隊快點就位，不要戀戰(zhàn)！小進攻讓肉雞去打！”（肉雞也稱傀儡機，是指可以被黑客遠程控制的機器。）

“CPU過熱！操作員！切四號機！快！”

“超算啟動了沒有？負責人舉手報告！”張樹程的聲音驟然響起，聲音之大壓過了一切雜音。他像個指揮官那樣急切地喊。

戰(zhàn)斗進入了白熱化，學院的黑客團正在反擊，試圖逆轉(zhuǎn)頹勢，而敵人進攻的烈度正在以數(shù)秒一倍的速度激增。張樹程面前有一面大屏幕，屬于指揮官的總控大屏幕，上面顯示著實時數(shù)據(jù)流。如果說幾分鐘前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是一條湍急的小溪，現(xiàn)在就是滔天的洪水！

張樹程剛剛申請啟動了學院超算。超級計算機在平時沒有用處，一般的數(shù)據(jù)處理用超算進行無異于炮打蚊子，因此學院的超算一直在停機保養(yǎng)。

現(xiàn)在兵臨城下了，是時候啟用大炮了。

“超算正在啟動！78%！92%！完畢！”某負責人舉手嘶吼，他明明看上去是個戴大框眼鏡瘦弱不堪的書呆子，此刻吼起來卻像個猛將一樣戰(zhàn)意盎然！

“超算載入澤西惡魔！”張樹程高聲下令，“澤西惡魔載入后，轉(zhuǎn)給一樓大廳機群！我現(xiàn)在離開這里去一樓指揮作戰(zhàn)！各位堅持住！”

滿屋的黑客們嗷嗷叫著請首長放心，繼續(xù)瞪著屏幕鏖戰(zhàn)。張樹程小跑著離開了。

張樹程口中的“澤西惡魔”是他親手編寫的進攻程序，通俗來講也算病毒程序。這個程序路數(shù)詭異且破壞力極大，因此被定名為澤西惡魔。

澤西惡魔是北美歷史記載的一種傳說生物，馬身巨翼，長相恐怖。1909年時有數(shù)千人宣稱目睹了澤西惡魔，當時的報紙和媒體陷入恐慌狀態(tài)。一些學校和工廠甚至因為澤西惡魔而休學停工。美國海軍軍官史蒂芬·第開特(Stephen Decatur)在新澤西的射擊場測試軍武時曾向澤西惡魔射擊，但它仍毫發(fā)無傷地繼續(xù)飛行，把他和在場的觀眾都嚇壞了。

張樹程相信若是這個病毒程序有朝一日啟用，一定也能像澤西惡魔一樣引起敵人的恐慌。

這一天到來了。

張樹程花了半年時間構(gòu)思和設計“澤西惡魔”，使其具有多種強悍的能力，堪稱電腦病毒史上的杰作。唯一的問題就是“澤西惡魔”還沒有完全編寫完畢，只是半成品，因此不能自動運行，一些過程需要大量的人工操作。

恰巧信息樓一樓有大量臺式電腦，可容納數(shù)百人，張樹程急中生智，用校園廣播召集人手前往信息樓一樓，再把澤西惡魔的控制權(quán)轉(zhuǎn)過去，自己坐鎮(zhèn)指揮，就能順利運行澤西惡魔。

信息樓一樓。

數(shù)百臺電腦前已經(jīng)坐滿了人，他們都是剛剛聽到廣播匆匆趕來的，因此丑態(tài)百出：有人捧著還沒喝完的粥，有人懷里抱著足球，還有人西裝革履地像是正在出席宴會……那是坐在角落的老葉。

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卒惶急不知所措，互相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來干什么？單單老葉的臉上沒有絲毫茫然，他正眉飛色舞地和右邊鄰桌冰島籍的褐發(fā)美女聊天。老葉左邊鄰桌是個小伙子，自始至終老葉看都沒看他一眼……

“安靜！黑客一處處長張樹程到！——”忽然有人高聲喊，氣勢仿佛歐洲皇家宴會的開門人喊“伯爵駕到”“國王駕到”。

原本喧鬧的一樓幾秒內(nèi)就迅速安靜下來，大家都抬頭看著疾步走來的張樹程，知道負責的頭頭來了，該干正事了。老葉也戀戀不舍地終止了和冰島美女的對話，收起二郎腿，坐好等待。

一些人聽到張樹程來了，甚至面露驚喜之色，仰頭伸脖地，想把張樹程看的仔細一些，猶如在機場接機的粉絲見到偶像。這些面露驚喜之色的大多是想進黑客處而能力不夠之徒，而張樹程是黑客一處處長。他們看見張樹程，心情好比屢考落第的窮秀才見到了翰林院院長。

“我們正在進行一次激烈的戰(zhàn)役！諸位都是馳援的勇士！交給大家的任務簡單而艱巨，請看各位面前的電腦屏幕！”張樹程目光炯炯，洪亮的聲音響徹全場。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電腦屏幕，只見黑色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簡單的綠方塊，正在閃爍。

“這個綠方塊是發(fā)送鍵，用鼠標點擊它，每點擊一次，都會有6000G的文件傳進敵方黑客的電腦里，海量的垃圾文件會讓敵方電腦迅速癱瘓！正式進攻將在二十秒后開始，請大家使出全身力氣！用他媽的最快的手速！用你們狂風暴雨的手指！萬箭齊發(fā)的手指！風馳電掣的手指！像重機槍一樣點擊！點擊！再點擊！！”

“現(xiàn)在開始倒數(shù)！”張樹程不知從哪摸出一個話筒，以震耳的聲音吶喊！吶喊猶如戰(zhàn)鼓！在場所有人都打雞血似得激動起來，咬緊牙關心潮澎湃！

“三！！——”

張樹程攥著話筒嘶吼，臉漲得通紅。

幾百臺電腦前，幾百只手一齊握住了鼠標，等待，每只手上都青筋暴起，猶如即將拔槍對決的槍手將手掌按在槍柄上！

“二！！——”

這一聲不單單是張樹程在喊，而是幾百人不約而同歇斯底里的戰(zhàn)吼！吼聲震耳，幾欲掀翻樓頂！

“一！！！！”

最后一聲吶喊用盡了張樹程的全部力氣，他像只猛獸般面目猙獰！喊完他就力竭了，狠狠地把話筒摔在地上。

猶如古時兵變，刀斧手埋伏帳后，摔杯為號，杯落地則殺聲四起！張樹程的話筒落地瞬間，幾百只鼠標驟然齊鳴！

……

信息樓地下，巨大的超級計算機機箱聳立著。

每臺機箱上都嵌著指示燈。這些指示燈平日里幾分鐘才亮一次，猶如冬眠烏龜?shù)暮粑徛阶屓烁杏X隨時會停止。

但突然，所有機箱上的指示燈都閃爍起來，瘋狂地閃爍！起初是一秒一次，幾秒內(nèi)就激增至一秒十次！一秒二十次！并繼續(xù)加速！指示燈如此瘋狂地閃跳只可能有兩種原因，一是所有指示燈同時壞掉了，二是有驚人的數(shù)據(jù)量和巨大的高壓電正在穿過機箱。

幾個穿藍色制服的機箱維護人員站在顯示面板前，表情驚愕。顯示面板上檢測著這臺超級計算機的實時數(shù)據(jù)，其中有一條是超算的運轉(zhuǎn)率。

平日里這條數(shù)據(jù)的數(shù)值非常低，絕大部分時間在0.3%上下浮動。每48小時超算會自檢一次，自檢的時候運轉(zhuǎn)率數(shù)值最高，達到2.1%，但也可以說微不足道。

如果說這臺超算是一頭巨獸，那么它就一直在打盹，只是偶爾做個小夢而已。連翻個身都不曾。睡的死熟死熟。

但現(xiàn)在，這頭巨獸睜開眼，醒了。

運轉(zhuǎn)率10.5%

37.2%

60.0%

72.0%

幾名機箱維護人員呆呆地看著這個數(shù)字水漲船高，不停地打破原有記錄，短短幾十秒內(nèi)就達到了前所未見的高值。但還在繼續(xù)增長。

85.5%

89.0%

92.1%

98.4%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名維護人員呆呆地說，高到嚇人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將他震得像瘟雞一樣目光呆滯，“浮點運算次數(shù)每秒10億億次！”

“我不知道學院在用這臺機器干什么，但是我知道該啟動水冷裝置了。我們以前沒有啟動過，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另一名維護人員沉聲說，用手摸了摸旁邊的機箱，機箱的溫度就像一個高燒病人那樣燙手。

……

信息樓，一樓。

幾百只鼠標狂點的聲音像是室內(nèi)降下來一場暴雨，又像是海潮涌進來了，濤聲嘩啦作響。

所有人都緊咬牙關滿頭是汗，很多人在兩手并用，瘋狂地點擊。點鼠標本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以最快速度持續(xù)地點鼠標完全是另一碼事，很多人已經(jīng)開始力竭。但他們沒有停，這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每點擊一次都是把整整6000G的龐大數(shù)據(jù)投擲給了敵人。

“怎么慢下來了？！我的猛士們！你們沒有發(fā)揮出你們的實力！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精兵悍將！百里挑一的悍將！加速！加速加速加速！敵人正在掙扎！還差一點就贏了！”

嘶啞的吼聲在一片鼠標點擊聲中響起，那是極度激動的張樹程在煽動氣氛。每隔幾十秒他都嘶吼一次，內(nèi)容叫人打雞血，什么“我要你們加把勁把敵人腦袋打爆！”“讓敵人怕的我們發(fā)抖！”“我不相信這是你們的真實實力！你們都是戰(zhàn)神！”于是一樓的點擊鼠標聲一浪高過一浪。很多人其實已經(jīng)累的快手抽筋了，但氛圍太火熱，只好咬牙堅持。

張樹程手中拿著一個平板電腦，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戰(zhàn)況。戰(zhàn)況以進度條的形式呈現(xiàn)，進度條左邊是紅色，代表已經(jīng)爆掉的敵方IP，右邊是綠色，代表正在進攻的敵方IP。

此刻紅色已經(jīng)來到了整個進度條的70%，還剩三成的敵人在茍延殘喘。大局已定，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但下一秒，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