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贊主辦的晚宴將在黃浦江的星級游輪上舉行。

第一次參加這種性質的盛會，崔瑜為了準備一身行頭簡直絞盡腦汁。既要溫度，又想要風度，價格還不能太離譜。在這種群芳爭艷的場合，崔瑜雖然沒有霸占C位的野心，卻也不想當成反面教材的土妞，總之穩妥就好。然而夜里吹著十二月的江風，那冰冷酸爽的滋味可想而知，溫度是必須兼顧的。崔瑜拉著室友小姐妹陪她逛了一下午，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腿都要走斷了，還沒有找到一件心儀的禮服。

小姐妹都要哭了，“崔大小姐，你到底想要那種禮服啊？”

崔瑜癟癟嘴，遞給她一杯剛剛排隊買到的網紅奶茶，“我這不是沒有想法嘛，想多看幾家。終究還是囊中羞澀啊，我看得上的它看不上我。都看得上的呢，料子又太薄，不夠保暖。”

“我看你干脆穿一身貂絨算了。就你這鐵公雞，難道還能去買什么高定？對這個宴會，你不用心理負擔太重，我們就是小嘍啰，陪在領導身邊端茶遞水的就夠了。”小姐妹和崔瑜感情甚好，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不拐彎。

“對哦，我又不是什么貴婦名媛，別把自己太當個角兒了，穿符合我身份的就行了。”崔瑜想想有道理，趕快在網上翻各種品牌的信息，要挑一個性價比最高的，不說穿十年，五年總得堅持下去吧。怪只怪今天出來太匆忙，沒做夠功課。

“你不是和陳總一起出席嗎？問問他的意見啊。”

“他說這種宴會特簡單，不用特別準備。”陳漫野當然不用特別準備，他有一套合體的正裝就足夠了。

“說了等于沒說。對了，你的秦大帥哥呢，這時候干嘛去了，拿主意啊。”小姐妹叫王里，因為是同事兼好友，崔瑜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時，經常和王里互相吐槽排遣各種正負能量，王里自然知道她的試用期男友了。

崔瑜愕然。還需要經過小姐妹的提醒，她才想起那個幾千里之外的男朋友。

就憑這份自覺性，她發覺自己怎么連戀愛都不會談呢？

說起來崔瑜的戀愛經驗確實泛善可陳，除了上大學時的那段經歷，都沒正經談過戀愛。崔瑜從小就心思縝密，雖然不走乖乖女路線，可她比同齡人略成熟的性格，讓她看著一眾男生都是十分的幼稚。她一直欣賞比她成熟一點的男生。而大學時，完全是受不了同班男生的花式追求，想著也不討厭他，才試著相處的。雖然后面不了了之，這段感情也讓她更堅定了不要幼稚小男生的想法。

朋友問過她，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她也答不上來。多金的？崔瑜愛錢，可她不以金錢作為識人標桿。年齡大的？這也不像是硬性標準，比她大的多了去了，也沒見她對誰動過心。長得好看的？呃，這是必然的……

因為從她看到秦晉的那一刻，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一直就知道他是個不安分的定時炸彈，原來那就是心動的開始。現在和他確實在一起了，秦晉也充分展示了他溫柔合格的男友力，可崔瑜總覺得還差點什么。難道是她太矜持？她不是那種保守的封建人士，雖然在親密關系上少經人事，那是她認為沒有遇到對的人，真要是那個人，她指不定怎么撒歡呢。

難道秦晉不是她的那個人？崔瑜也搖搖頭，那種呼之欲出的心動不是假象。原本寧靜的一潭池水旁，小王爺偶遇，信手扔了一塊小石子在池中央，一波波的漣漪四處散去，不再平靜。她弄不明白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到底是因為扔石子的人本身，還是被打破的寧靜。

這幾天回來，除了每天例行的問候幾句，她和秦晉難得說上幾句話。本來就有六七個小時的時差，而他每天又特別忙，不是在會場，就是在陪客戶。崔瑜知道秦晉在安可拉生意的體量，年底的工作量很大，她只能自覺地不多去打擾他。恢復了剛到安可拉時，把秦晉當監護人的那段時期，只偶爾在微信上支吾一聲。

而秦晉的回復多是什么“好的，寶貝兒晚安。”，“好好照顧自己。”，或者“一會兒聊，我們開始談事了。”

這種淡淡的維系，崔瑜竟然心安多了。

“崔瑜，愣著干嘛呢？”王里看著崔瑜出神的樣子，不解地問道，“我發覺，你怎么一點也不像戀愛中的女人啊？完全沒散發出那種招人的桃花味兒。”

這話把崔瑜問住了，她委屈巴巴地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挺想他的，可好像沒找到該怎么相處。沒有在一起的時候我沒這么別扭啊。”

“你那是緊張了。那就沒話找話，沒事找事唄。”王里盯著崔瑜一本正經的小臉，確實在她的臉上憂郁大于歡樂，“難道你懷疑他不夠真心？”

“不，是我對他不夠確定。”崔瑜嘆了一口氣。

“蒼天吶，你就少在我這種光棍面前秀了吧。你呀，長這么個腦袋瓜兒，就是做得太少想得太多。”王里灑脫地拉著崔瑜繼續淘貨之路，“不要太端著，戀愛就是春風，撲到臉上就享受唄，你管它是東南風還是西北風。”

崔瑜莞爾，這是真理。

晚上，她猶豫半天，將一張身穿新裝的照片發給秦晉。王里拍下的崔瑜，穿著一件裸色的長袖連衣裙，長發很自然地散落在肩上。她剛從試衣間走出來，手似乎還有點拘謹不知往哪兒放。本來崔瑜想挑那件黑色的裙子，被王里說老氣橫秋后，就換了這件裸色的連衣裙。輕盈的顏色，配上綢緞的面料，崔瑜穿上后曲線盡顯，又不覺得輕佻，她倆都很滿意。

哆哆嗦嗦，終于點了“發送”按鈕。心情緊張得像去點炸彈引信的小兵一樣。崔瑜對自己的相貌一直都有清晰的認識，她的長相在人群中絕對屬于好看那一類，她的面容甜美，笑起來極有感染力，從小到大路人緣都很好。單論容貌，她從不帶優越感，但也不是她的負擔。可在秦晉面前，她自動屏蔽了自己相貌的屬性。秦晉那雙閱人無數的眼，她不想自己成為他對比的樣本。好吧，不要太端著。

所以這是崔瑜第一次發照片給他。

石沉大海。她是抵著時間發送的，現在應該是安可拉的中午時分，等了半個多小時不見回音，她一會兒翻一下手機，或者聽到一點響動就緊張兮兮，然而都是大失所望。

在這種等待的心神不寧中，崔瑜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