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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秘密

  • 余生要么更愛你
  • 舒妍
  • 12738字
  • 2019-08-20 17:52:10

黎序璋可能不只車技好,連車位都選得十分方便,廖祈恩幾乎和他同時到達出口處。

他依舊開著上次那輛攬勝。這種七位數的車,廖祈恩對它的認知都來自好幾十塊錢一本的高端雜志。因為不知道何時會遇見何人,而遇見的人又開什么車、背怎樣的包,所以廖祈恩不得不花足心思研究高富帥與白富美的世界。

畢竟從事任何一個行業都要做足功課,這是意圖發財的基本準則。

黎序璋的車在廖祈恩身側停住,副駕駛的座位正對著她。她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到黎序璋身旁。

黎序璋瞧了她一眼,忽然輕聲笑出來:“你緊張?”

“沒……沒有啊。”

黎序璋笑了出來:“你放心,我不會把你送到家之后,還想上去跟你要杯水喝的。”

廖祈恩自然聽得懂黎序璋這話的意思,他分明是說:我對你沒興趣。這個認知讓廖祈恩暗暗地在心中舒了一口氣,但同時又覺得有點惋惜。至于惋惜什么,她不敢細究。

總之,像黎序璋這樣直接、直白、直爽的人,未免太不可愛了。

黎序璋開著車拐出去,問她住哪里。

廖祈恩報上街名,隨后道謝。

夜漸深,街上燈火輝煌,霓虹穿透薄霧望不見盡頭。

車子里很安靜,廖祈恩甚至聽見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她偏頭看黎序璋,發現對方聚精會神地開著車,一貫地面無表情。

直到等紅燈的時候,黎序璋忽然說:“你一個人住嗎?”

“啊?”廖祈恩像是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又“嗯”了一聲。

黎序璋偏頭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隨口問問。”

“我……我沒想什么啊!”但黎序璋這么一說,她倒是想遠了,不由得一陣尷尬,只好用笑掩飾。

“你父母呢?”黎序璋又問。

廖祈恩并不太想提這些,神情有些黯然:“在東北。”

黎序璋點了點頭,也不再問。

車很快駛到目的地,小巷子并不寬敞,一輛車靠在路旁,擋住去路。

黎序璋靠在椅背上,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就住這里嗎?看你穿得這么漂亮,我還以為會住在……嗯,更好的地方。”語氣中仿佛有一些難言的笑意。

不知為何,廖祈恩被他的言語激怒了:“黎先生,你以為一個衣服被潑了紅酒連去干洗都想不到的人,能住在什么好地方?”

黎序璋雙手環胸,挑了一下眉,沒有說話。

“你們是去消遣,我是想去巴結別人賺錢。”她自嘲地笑了一聲,“你們有錢人是不是想不到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黎序璋冷笑一聲:“廖祈恩,我勸你還是不要干這行了,你不適合。”

廖祈恩住了嘴,回過頭去看他。

路燈光影下,黎序璋的側臉線條分明,別有一種冷峻感:“你的態度,以及情緒控制能力,都不適合。”

廖祈恩表情有點僵,心中難免不快,但她發現自己竟然無從反駁,況且對方是大財主,沒有理由得罪,隨即深呼吸,冷靜下來后致歉:“不好意思,我可能有點沖動了。”大女子能屈能伸嘛。

黎序璋回過頭來,審視著她:“不要緊。”縱使他說著原諒的臺詞,也顯得居高臨下。

此等氣氛,廖祈恩知道不應該再待下去,她扶上車門把手:“黎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等一下。”黎序璋叫住她,遞過去一張名片,“去宴會不就為了巴結人嗎?喏,給你機會,我的電話號碼在上面。”

廖祈恩覺得自己又要生氣了,不知道為什么,她對著黎序璋特別容易有情緒。但話還沒說出口,黎序璋就先笑了起來:“逗你的,你拿著吧。留個電話號碼給我,改天我幫你留心一下禮儀活動,好讓你早日發家致富。”

廖祈恩抿著嘴,但笑意已經從嘴間溢了出來,她接過名片,低下頭說:“謝謝。”

黎序璋語氣柔和:“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屋子玄關的燈壞了很久,廖祈恩摸黑進屋。

手機屏幕忽然在夜色中閃了閃,緊接著鈴聲填滿寂靜的屋子。

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

廖祈恩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居然是母親的聲音:“祈祈,你睡了嗎?”熟悉又溫柔。

廖祈恩驟然濕了眼眶,她拭了拭眼角,強顏歡笑道:“沒呢,剛和靜靜聚會回來。”

“早點休息啊,都這么晚了。”

廖祈恩“嗯嗯”兩聲,在沙發上坐下來:“你們呢,你們還好嗎?”

“傻孩子,我們有什么不好的呀?我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呀,回到故鄉而已。”

“我爸呢?他關節不好,待不慣北方吧?”

“我們很快就要供暖啦。他待得可好了,你舅今天還請他喝酒,你問他。”廖母把電話遞給廖父。

廖祈恩叫了一聲“爸”,只覺喉嚨沙啞,淚盈于睫:“還習慣嗎?”

“挺好的。我和你媽打算做個小鋪子賣糕點。”廖父呵呵地笑,“老本行,就不請人了,自己做。我最拿手的就是這個,不信這兒的人不喜歡!”

廖祈恩抿著嘴,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你在那里還好嗎?沒有人去找你吧?”

“怎么會有。這兒挺好的,靜靜你們知道的,什么都打點好了。”她同父母說自己住不慣北方,騙他們會搬去鄰市與大學室友靜靜合住,若不撒這個謊,二老是決計不肯走的。

“那就好,那就好。”廖父忽然轉了話頭,“祈祈,來日方長,等咱們攢了錢還了債,還可以再回南江。”他知道女兒情牽故鄉,故此說“回去”。

廖祈恩在黑暗中悶悶地應了一聲。

“這是你媽的新號碼,你存著,回頭我把我的也發你,原來的號碼不用了。祈祈你早點休息吧。”說完,廖父掛了電話。

廖祈恩伸手摸到一個抱枕,摟進懷里。她覺得寒冷,覺得孤獨,覺得這夜仍有令人苦痛之處,但好在并不致人絕望。

手頭的活動都已經告一段落,廖祈恩內心甚是煩憂。

模特江曉蓉打電話給她:“祈恩姐,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找我玩。”

廖祈恩滾著鼠標:“有得忙倒好了,閑在家刷網頁找活干呢。”

“不是吧!我還想著去你那兒掙點飯錢呢!”

“飯錢你恐怕要等一等了,來我這兒吃飯倒可以。”

江曉蓉有氣無力道:“我叫人代購了個驢包回來,付了錢之后的我身無分文。”

“有錢買驢包還哭窮?”

“祈恩姐,我很快就要實習了啊,總不適合再背幾百塊錢的包吧。”

廖祈恩看著自己五百塊錢的水桶包默然。

“祈恩姐,你幫幫我唄,預支點工資給我啊。”

廖祈恩只能松口:“行行行,把你卡號發給我,我給你轉兩千。”

那邊這才歡天喜地、千恩萬謝地掛了電話。

廖祈恩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她閑了一個禮拜,再閑下去,恐怕收入還不如上班族。于是她決定厚著臉皮主動出擊。

她準備給微信上的“客戶”分組群發消息,杜撰一個“周年慶”出來:親愛的客戶朋友您好,綺影傳媒周年慶特推出優惠大酬賓活動,承接開業、慶典、宴會等禮儀活動,老客戶獨享八折福利,推薦朋友更可獲神秘大禮,歡迎您隨時咨詢。

結果消息還沒發出去,電話就響了。

你道是誰?

是,確實是黎序璋。

當時的情境是這樣的:電話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廖祈恩手一滑,通話已然開始,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對方的姓名。嘴里的餅干還沒有嚼完,但她不得不口齒不清地“喂”了一聲。

那頭的人像有幾分笑意:“廖祈恩呀。”

這聲音算得上耳熟,廖祈恩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黎序璋”三個字。她神經一繃,即時合上電腦,坐直身子,迅速咽下餅干就應道:“黎總。”

對方說:“你現在有空吧?過來吃飯。花園路的沈公館,有生意關照你。”

廖祈恩“哎呀”一聲,迅速跳到衣柜邊扒拉裝束:“想不到黎總還真的惦念著我。”

黎序璋并不回應,輕笑一聲,道:“等你半個小時啊,遲到可就剩菜湯了啊。”

那邊廂,服務生進來倒水,大概是生疏,出門的時候忘了掩上門,屋里一眾人也不甚在意,走廊里各色人等來來往往,有一個人已經從包廂門口走了過去,卻又忽然退了兩步湊到門口道:“喲,巧啊!”

黎序璋率先笑起來:“巧啊,今天有局?”

來人自說自話地進了門:“掃興。”

“怎么說?”

她拉開椅子在黎序璋身邊坐下。“不說也罷,一眾齷齪老頭,氣得我飯都沒吃就出來了。”她歪著頭看黎序璋,嬌嗔道,“你可得請我吃一頓。”

黎序璋按著眉心,從指縫間去瞧友人的表情,只見他們都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就知道不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公道話”了。于是他轉身朝著杜牧月笑道:“莫說一頓,你就是把我吃得傾家蕩產,我都不勝榮幸。”

杜牧月撐著臉,直直地盯著黎序璋笑:“你當我什么哦?妖精嗎?把你吃垮?我怕是這輩子都沒這個本事了。”

一直默默圍觀的江執衡先笑了:“杜小姐不是妖精,誰是?”

“序璋你看,江總開始嘲笑我了。”

黎序璋臉上帶著笑:“你們的戰斗我可不管啊!”

江執衡力挽狂瀾:“這哪是嘲笑啊!我是夸杜小姐花容月貌,像花妖。”

廖祈恩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屋里三男兩女坐著談笑風生,桌上擺著幾個冷盤,倒真的并未動筷。

黎序璋見廖祈恩進門,便指了指自己右側的位置招呼道:“這里。”看她落了座又說:“來,見見財神爺。這是賣鉆石的鉆石王老五杭嘉琛,還有我影城的新拍檔江執衡江大少爺,以及大設計師馮如萱小姐。”廖祈恩便一一問了好。

杜牧月看在眼里,總覺得有幾分難堪:自己是主動提了才蹭上這頓飯,而眼前這位,看著也沒有什么能耐的樣子,黎序璋倒如此上心,待遇差別一下子就拉了出來。故此,等到黎序璋要介紹她的時候,她先笑了起來:“行了,序璋,就別介紹我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倒不如給我們說說這位小姐,我可是從她進門起好奇到現在了。”

“那好。”黎序璋也不較勁,“那我就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廖祈恩,綺影傳媒的……”他斟酌了一下,說“廖總”。

盡管早知此行目的,廖祈恩還是被他這個稱呼弄得有幾分不自在,畢竟他們算得上是企業家,相比之下,她就有點像倒買倒賣的。

但好在除了她自己,并沒有人在乎這稱謂,幾個人同她打過招呼后,江執衡便按了鈴喊來服務生,說可以上熱菜了。

三位男士顯然是老友,聚到一起便不由得開起彼此的玩笑來,逼問杭嘉琛和小實習生的近況,又各自交代近日來的重大日程,自然也免不得說起工作上的事。

江執衡先開口對黎序璋道:“Winston,托如萱的福,最近智能手環的研發差不多告一段落了,現在就是投產。但是你知道的,說好聽了,整個南江市電子加工產業就數譚家最拿得出手;說難聽了,譚家的產業在整個地區都算是寡頭。我們要找加工方,恐怕眼下最切實的就是南下廣東一帶。”

黎序璋斟酌了一下:“遠了點,后續管理這一關很難做到即時把控,我們經驗不足,一定要隨時跟進。”

江執衡不以為然:“現在都是委托管理,我們也可以派人過去,品質這方面不是問題。”

“廣東那幾家,前天你不是問過嗎,即便馬上訂購液晶屏和傳感器,都要排期到兩個月以后,再到生產完畢,起碼要四個月。至于那邊的小廠家,就未必比本市的有多少優勢了。上次我們去郊區看過的那家不是就蠻好的?雖然規模小了點,但投產快啊。這是個新興的產業,后續一定會有很多公司切進來,率先出場,然后占領渠道是非常重要的。”

馮如萱點頭:“確實,上回那家管理不錯,我們也方便隨時跟進。”

“就當給他們個機會,談的時候可以適當多給點利潤。”黎序璋瞇著眼笑了一聲,“既然要和譚奕楓打擂臺,就比個周全。同一地區研發,同一地區生產,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江執衡搖著頭笑:“序璋啊序璋……行行,聽你的,誰叫你是頭號股東呢?”

杭嘉琛也笑道:“如萱你看到沒,他巴巴地找我們吃飯,三天兩頭商議合作大計,都是為了利用我們實行他的復仇大業。”

黎序璋含笑辯道:“這么說可不對了啊!大家都是股東,一條船上的人,你們可不能質疑我的動機啊,我一片冰心在玉壺。”

“說得好像誰不知道你冰的什么心……”

他們還在調笑,只有廖祈恩心驚肉跳,她清清楚楚聽到“譚奕楓”“電子產業”這幾個字,想起自己上回與譚奕楓談笑風生,她就忍不住扼腕:認識誰不好,非得認識一雙死對頭!

說話間,服務生端了魚湯上來,杭嘉琛一邊道“序璋,你欽點的御膳”,一邊將魚湯轉到黎序璋面前。

不料黎序璋又將魚湯轉到廖祈恩面前:“嘗嘗,這里最好的湯。”

廖祈恩受寵若驚,抬頭去看黎序璋,只見他臉上笑意盎然,哪里還有片刻前談到譚奕楓時陰郁的狠勁。她抵擋不住這笑意,忍不住便舀了湯盛在碗里。

杜牧月瞧在眼里,拉了一下黎序璋的袖子,嬌聲道:“序璋,為什么我就沒有魚吃?”

“有,有,就來。”他把湯碗移到杜牧月面前,“您請。”

“討來的湯,誰要喝。”她把勺子輕輕一擲,動作、神態都恰到好處,嗔怒中帶著嬌俏感。

對面有人笑出來,黎序璋一時也啼笑皆非:“牧月,別鬧。”

廖祈恩被“牧月”這兩字震了一下,想起這就是商城開幕式一直在找黎序璋,最后被請進辦公室的“牧月小姐”,不由得偏頭細瞧她,這一看才驚覺對方異常明艷動人,一張臉精巧得幾乎只有巴掌大小。隨即廖祈恩笑了起來:“杜小姐還是嘗嘗吧,這湯味道著實不錯。”。

杜牧月有剎那驚異:“你認識我?我們見過嗎?”

對方有點趾高氣揚,廖祈恩一時間不知何故竟惡意滿滿,笑了一聲說:“前兩天看過您的新聞。”她沒說出來的那句是:八卦博主說你插足黎序璋和其女友的感情。其實也不必說出來,這意味誰都懂。

是以杜牧月笑了出來:“所以你知道我是誰?”潛臺詞自然是:你知道我是黎序璋的誰?

廖祈恩望向她,不卑不亢:“知道。”

杜牧月直視著她:“知道就好。”

“行啦。”黎序璋往后一靠,擋住二人對視的目光,“剛才不是還說不用介紹嘛,這會兒倒自個兒聊起來了?”

對面的人瞧他被兩個女人圍住,都抑住笑只當看不見。他點了支煙,道:“說正事吧。嘉琛,你前兩天不是正愁新店開張儀式找哪家做嗎,喏,這回我給你找來了。”他示意廖祈恩,“去給杭總遞張名片,好好介紹一下你們公司的光輝歷史。”

杭嘉琛忍不住笑道:“喲,這回序璋親自當說客,廖總的業務水平肯定精湛吧。”他本來并無他意,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落在別人耳里就好似說廖祈恩媚功了得一樣,江執衡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揶揄之色,杜牧月卻是臉都黑了。

黎序璋佯裝聽不出,四兩撥千斤道:“精不精湛還要嘉琛你自己評判,我也就是給你提供個選項。反正我們商城開幕式是找廖總做的。”說到這里,他看了廖祈恩一眼,眼里有種難言的笑意:“廖總,是吧?”

廖祈恩被他看得幾乎是羞澀了,“嗯”了一聲,而后把名片遞給杭嘉琛。黎序璋又教她:“再去敬杭總一杯,吃人嘴軟,到時候他都不好意思不給你個好價錢。”

廖祈恩依言去敬了酒,杭嘉琛喝過,哭笑不得:“序璋,看來你熟讀兵書啊,這美人計可是用得爐火純青哪。”

“哪里哪里,還不是多給你個選擇嘛。”

“算了吧,這酒都喝了,不上鉤也不行了。”杭嘉琛拿起名片瞧了一眼,“綺影傳媒,廖祈恩……行,廖總,就你吧。改天我找人跟你聯系,你們策劃幾個方案,到時候看效果,好的話咱們就長期合作。今年我們公司旗下好幾個中級品牌都打算拓展分店,整個華東地區應該是筆不小的生意。”

廖祈恩喜形于色,連聲應:“是是是,一定不會讓杭總失望。”

吃過晚餐,幾個人下了樓,雖然都喝了點酒,但江執衡和杭嘉琛都是帶著司機來的,馮如萱又是江執衡去接的,所以他們都不必擔心酒駕問題。唯有黎序璋是自己開車來的,這會兒他站在大廳要給司機老劉打電話,杜牧月一下黏過去拉他的手:“黎,打什么電話啦,我又沒喝酒,我送你呀。”

黎序璋半信半疑:“你行不行啊?什么時候考的駕照?”

“哎喲,這你別管,反正是考的,不是買的。”

“好好好。”黎序璋拿出鑰匙給她,“你去東邊那個停車場把車開過來,給你十分鐘啊,要是十分鐘還沒到,就說明你倒車五分鐘都倒不出。”

杜牧月抓過鑰匙,黏膩著“哼”了一聲。

她一走,大廳里便只剩黎序璋和廖祈恩兩個人了。兩個人并肩站著,廖祈恩那尚未散去的喜悅溢于言表:“今天真的謝謝黎總,這算是我這么多年來吃得最合算的一頓飯。”

黎序璋說:“當然合算,又不要你付錢。”

廖祈恩笑道:“黎總,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黎序璋“嗯”了一聲,踱步靠得離她近了一點:“知道。”

“所以忍不住還想說一遍,謝謝您,發自內心的。”

“那么……”黎序璋忽然湊過去,醬香型白酒柔和綿長的香味盡數噴在她臉上,他說,“你打算怎么謝我?”聲音竟然十足蠱惑。

廖祈恩整張臉“噌”地一下紅了起來,向來厭惡酒味的她第一次覺得酒是香的,而此刻的她被這香味迷得失去了理智,大腦一片空白,半天才退后一步,囁嚅著說:“改天我請您吃飯吧。”

黎序璋站直了,臉上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好啊。”好像剛才那個近在咫尺的人根本不是他。

然后他往門口走了兩步:“我幫你叫車吧,今天我喝多了,不能送你了。”眨眼之間,他又像一個疏離有禮的翩翩佳公子。

廖祈恩初時疑心杭嘉琛在飯局上的允諾作不得數,畢竟她也算是見慣了那些重利輕諾的商人。但杭嘉琛不僅沒有食言,沒過兩天,還真的差了個經理來和她聊開幕式事宜。

廖祈恩去杭嘉琛公司同那經理見了一面,溝通了一番大致方向。事實上她多少能感覺出對方對自己資歷與能力的懷疑,但礙于杭嘉琛的面子,始終努力將這種不信任壓制在禮貌之下。

廖祈恩并不在乎這些了,她只盤算著回去要好好做一做策劃,杭氏經營珠寶產業,自然不在乎預算,要的只是排場與風格。

杭嘉琛交給她的是杭氏千瑞珠寶旗下一個中端的銀飾品牌,她與那個宣發部經理在會客室溝通過大體風格后便出了公司大門。

千瑞珠寶公司坐落在賽飛路上,附近一帶都是清末民初留下的別墅,路旁栽著樹齡久遠的法國梧桐。廖祈恩沒有坐車,順著街道慢慢走,一路琢磨著活動方案:流程、人選、服裝……

秋意漸濃,一陣風刮來,她這才察覺出冷來。路旁開著一家懷舊咖啡店,她買了杯熱摩卡出來,握著紙杯打算拐過街角去地鐵站。

但對街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個身材纖細勻稱的女人,背對著廖祈恩,一頭長發烏黑柔順,隔得那么遠,廖祈恩都覺得她渾身散發著一種柔軟知性的氣息。

一定是個美人。廖祈恩忍不住想。

女人的對面是個挺拔的男人,將牛仔T恤都穿出了俊秀的昂貴感,只可惜,他一臉怒容。這樣的失控,這樣的著裝,令廖祈恩被一種名為“好奇”的情緒裹挾,畢竟此前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是,他是黎序璋,那個此前讓廖祈恩以為只會穿襯衣、西裝的黎序璋。

廖祈恩停了下來,站在法桐的樹蔭下。

二十世紀留下的街道并不寬,加之午后不算喧鬧,廖祈恩依稀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

女人說:“既然你這么想,那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語氣平和卻不容商榷。

“是我愿意這樣想嗎?你到現在為止給過我一個明確的解釋嗎?”黎序璋身體前傾,顯然情緒激動。

“我明確告訴你不是,你還要什么呢?既然對我這樣不信任,不如認真考慮一下分開的建議。”

黎序璋倒吸一口氣,退后兩步靠在車上,靜默了片刻,冷笑了一聲:“好,如你所愿。”

廖祈恩看不清女人的動作,只覺得她仿佛把什么輕輕擱在了引擎蓋上:“那么,到此為止了。序璋……”她仿佛還有什么話要說,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講,只是揚了揚手里的紙杯,聳了一下肩說:“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黎序璋偏頭看女人離開的背影,她的背影仍然柔軟溫和,但步子里透出一股殺伐決斷。

黎序璋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立在明昧不清的光線里,如果將他的側臉輪廓拓下來,立時可灌成雕塑。

就在廖祈恩被他長久的靜默所吸引時,他忽然抬手摘下了中指上的戒指,他動作太猛,暴躁中帶一點戾氣。

引擎蓋上余留著一杯咖啡,還有某樣小小圓圓會閃光的東西。黎序璋一把抓過那東西,連同自己手里的那一個一起胡亂扔進了咖啡杯里,走了兩步,就把杯子棄若敝屣般地塞進了垃圾桶,然后上車絕塵而去。

廖祈恩哪里想到自己能看見這樣一場大戲,黎序璋哪還有什么運籌帷幄、云淡風輕的樣子,顯然這女人不是尋常角色——對了,未婚妻!這女人是他那個才貌雙全的校花未婚妻!

如洪爐點雪,廖祈恩頓時了然。對比對方的獨特氣質與明艷美貌,她心里泛出一絲奇異的自慚來,但看到黎序璋和對方不歡而散,她又有一絲本不該有的欣喜,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盯著對街那個不起眼的垃圾桶,猶豫著要不要去窺視那對被黎序璋丟棄的戒指。好奇占據了她的心,但光天化日之下去翻垃圾桶又未免難看了些,況且,真的有必要去看一對被遺棄的戒指嗎?她下不了決心。

環衛工人拿著鑷子一路夾過來,直到拉出那個垃圾桶,廖祈恩才醍醐灌頂:不管怎么樣,那可是真金白銀的戒指啊!她趁著車流稀少拔腿狂奔過去,在環衛工人看智障一樣的眼神里把那個裝著咖啡的紙杯撿了回來。

掀開蓋子,兩枚金屬色的東西在尚未淌盡的褐色液體里若隱若現,廖祈恩在路邊店鋪借了個洗手間,把兩枚戒指沖干凈,細細擦干。這是一雙鉑金對戒,款式再普通不過了,品牌倒是如雷貫耳。

她出了店門才往地鐵站走去,街道安靜,限速四十碼的道路上,汽車無一不平緩地駛過,唯有遠遠駛來的那輛路虎不停地超車借道。她皺眉看它經過自己身側,忽然瞥到了熟悉的車牌號。她愣了一下,在原地站了幾秒,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當她回到原地的時候,黎序璋正蹲在那兒,無望地翻著那空空如也的垃圾箱,焦灼仿佛滲透了他。

廖祈恩走過去,蹲在他身后,攤開手,掌心里赫然是兩枚光潔如新的戒指。

黎序璋后背僵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回過頭來,待到看清來人,眼里的期待須臾就散了,理智瞬間回籠:“謝謝。”他接過戒指,甚至笑了一下。

廖祈恩沒有說話,在他背上輕拍了兩下,站起來順著原路靜靜地離開。

走了沒兩步,背后傳來黎序璋的聲音:“廖祈恩,等一下。”

廖祈恩轉回身來,這回倒是笑了:“我知道,《論語》顏淵篇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黎序璋打斷她:“喝一杯?”

廖祈恩想了一下,往回走了幾步,在黎序璋面前站定:“好啊。稍等,我去買。”

她帶回來兩瓶冰鎮蘇打水,遞一瓶給黎序璋。

黎序璋不接:“我想你知道我不是要喝這種。”

“你現在最適合的就是這種。”

黎序璋接過來,賭氣似的將蘇打水扔在引擎蓋上,無聲抗議著。

廖祈恩啼笑皆非,把自己那瓶剛剛擰開蓋子的蘇打水塞進他手里,似哄孩子一般:“聽話。”不知何故,她覺得黎序璋這種無傷大雅的任性異常可愛。

黎序璋轉過身來,眼里閃過須臾的驚訝,隨即恢復如常,握住瓶子灌下一大口,冰冷的水滑過喉嚨,他的神志徹底清明:“你怎么找到的戒指?”并不是審問的語氣。

廖祈恩指著對街:“我經過那里,看見了你和你……未婚妻?”

黎序璋沒有說話,就在廖祈恩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輕輕“嗯”了一聲。

“這么貴的東西扔了怪可惜的,所以我在環衛工人清理垃圾的時候把它們撿了回來。”

“是見利起意的意思嗎?”

“差不多。”

“那還還給我干什么?”

“見利思義了。”

黎序璋忍不住笑了一聲。

廖祈恩偏頭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道:“黎總,如果你真的在意一個人,就把你的心里話告訴她啊。”

黎序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來給我當知心姐姐了?”

廖祈恩被搶白,識相地閉了嘴。她本以為黎序璋不會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誰知他忽然說:“算了,就這樣吧。我們之間問題太多,也不用勉為其難地在一起了。”

廖祈恩被他突如其來的剖白弄得手足無措,幸虧他又自顧自地講:“有時候我想,早知道會弄到今天這田地,倒不如當初沒有認識的好。”他吸了一口氣,忽然轉過來看著她說:“廖祈恩啊,你說那樣是不是會好很多?”

廖祈恩忽然心里動了動,說:“那樣可就糟多了,你恐怕到今日都沒有試過怎樣才算愛一個人。”

黎序璋愣了一下,然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四周那點并不輕快的氣氛好像驟然就被驅散了。

黎序璋拉開車門:“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鐵回去。你開車小心一點。”廖祈恩本想走,但猶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按住臉頰,將嘴角提起,是微笑的樣子,“To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黎序璋搖著頭笑:“你走吧,路上小心。”

廖祈恩看著他上車,午后的街道平和安靜,不知為何,她心情忽然有點好。

黎序璋發動引擎,往前開了幾米后忽然停下來,按下車窗。

廖祈恩小跑兩步追上:“怎么了?”

黎序璋臉上有一點笑意:“你還記不記得?”

“嗯?”

“你欠我一頓飯,下次記得還。”

廖祈恩回到家,認真捋順策劃稿,隔幾天再去千瑞珠寶公司,那個接頭的經理細細翻過文件,抬起頭時,臉上隱秘的懷疑已經散了。

深秋時分,廖祈恩帶著一群模特去參加杭氏旗下千瑞銀樓在萬江路的分店開幕式。

這種活動的大致走向都是相仿的,先表演幾個特色節目,然后領導講話、剪彩、致謝、參加酒會……但廖祈恩花了心思,連細節都做到無可挑剔。等到致謝的環節一過,一眾人趕去參加酒會時,廖祈恩就可以功成身退,余下就等著客戶打款了。

但這次不一樣,杭嘉琛親自過來找她,遞給她厚厚一個紅包:“廖小姐辛苦了,保持合作。”

“杭先生滿意就好。”

杭嘉琛笑:“稍后的酒會一起去吧。”

“啊?”廖祈恩受寵若驚,“謝謝杭先生的好意,但是……”她指了指四周的道具,“我還要撤場。”

“好,那你忙。”他居然不再邀請一次,廖祈恩有些后悔自己客套的推辭,本來酒會這種場合就適合交際,自己卻扭扭捏捏錯失了良機。

她正兀自后悔,已走開的杭嘉琛又退了回來:“這樣吧,廖小姐,晚上我有個朋友聚會,你有空一起來嗎?”

廖祈恩一陣喜悅,但馬上又憂慮起來:是個交際的場合沒錯,只是陌生人眾多,她并不精于長袖善舞,萬一無人交流,豈不尷尬?不過不管怎么說,為了賺錢,她也要硬著頭皮上。

這樣一想,她便要應下,誰知杭嘉琛又補了一句:“黎序璋也會到場。”語氣意味深長——或者這意味深長只是廖祈恩的錯覺。

她已下定決心應下了,這時候便慎重地點了頭:“好的。”

“地址我稍后發你。那么晚上見了。”杭嘉琛扔下這句話,快步走向人群。

整理完開幕式現場,廖祈恩去還衣服,模特江曉蓉陪她一起去。

兩人提著幾大包衣服坐上出租車后,江曉蓉跟廖祈恩講:“祈恩姐,咱們這一遇上服裝要求高的就去借衣服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還是趁早自己備起來,這陣子的租金加起來也夠買不少的了。”

“以前是沒閑錢買嘛,不過往后應該會好很多。”說到這里,廖祈恩不由得笑了一下。

江曉蓉火眼金睛,揪住她那點笑容不放:“祈恩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接到大生意了?你可得想著我啊,讓我多賺點。不瞞你說,最近我刷爆好幾張信用卡,可真的是心急如焚啊!”

廖祈恩睨著她:“你也稍微控制一下你那魔鬼般的購物欲。”

“最近我的購物欲是正當的,口紅、包包、套裝,時刻都在為實習準備著!打扮寒酸了沒面子的呀,怎么進大公司是不是?”

“好好好,我會給你創造獲得財富的機會的。”廖祈恩并不打算多講,年輕姑娘物欲旺盛,才沒有心情聽別人談勤儉持家的過時理論。況且,自己賺錢自己花,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

還了衣服,已是午后,廖祈恩和江曉蓉找了家日料店吃過午餐,便各自回家了。

廖祈恩這天穿得頗商務,當然是得體的,但晚間是聚會,她覺得這身衣服未免嚴肅了些,況且黎序璋也在,總該穿得好看一點——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唯恐自己顯得太過特意,反倒打消了換衣服的念頭,只精細地梳了妝。但出門前猶疑再三,她怕自己穿得格格不入,還是把身上滌綸的襯衫換成了絲質休閑款的。

目的地是一家酒樓的包間,廖祈恩進去的時候,杭嘉琛正和三四個朋友坐在門口的沙發上聊天。見她進來,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說:“來來,廖總,快坐。我給你介紹一下……”他一一報出對方名號,彼此問候著客套了一番。

服務生上來斟茶,廖祈恩趁此機會打量屋子。這是一個很大的包間,從門口的會客區進去才是用餐區,旁邊還有一個迷你K歌房,另外一間被屏風擋住了,看不真切,但能聽到談笑聲,顯然里屋還有人。

杭嘉琛看著廖祈恩:“序璋在里面打八十分呢,你要不要進去看牌?”他說這話時表情淡然,不帶揶揄,但正是如此,才令廖祈恩有種難言的尷尬——仿佛他能看穿一切。

但廖祈恩還是起身了:“好呀。”她穿過那個屏風,眼前是個棋牌間。真是奇怪,黎序璋身上仿佛帶著磁鐵,不用辨認尋找,她就鎖定了那個挺拔的背影。

對方聽見腳步聲也回過頭來,在見到廖祈恩的瞬間,他彎著眉眼笑了一下:“來了?”

那一聲含著笑意的溫柔問候令廖祈恩有種錯覺,仿佛對方在說“原來你也在這里”。

她點了點頭:“嗯。”

和諧的氣氛很快被打破,有個女人“呀”了一聲:“廖小姐也來了啊。”廖祈恩這才注意到坐在黎序璋身邊的杜牧月。

她頷首笑了一下:“杜小姐。”

杜牧月見對方臉色如常,幾不可見地撇了一下嘴角:“坐。”她伸手拍黎序璋,指著他手里的牌說:“哎呀,出這個嘛。”

江執衡坐在黎序璋對面,挑了一下眉,招呼道:“廖總,過來替我當當軍師。”

旁邊兩個男人叫起來:“做啥做啥,欺負我們單身啊?”

江執衡甩出一個對子:“你們想什么呢,有沒有眼力見?”

旁邊兩個人相視一笑:“哦哦哦。”

廖祈恩只當聽不出他們的言外之意,坐著靜靜看四人打牌。而黎序璋自始至終也不作聲,不否認,但似乎也不算默認。畢竟對話這樣間接隱晦,他沒有道理出來認領槍靶。

桌上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杭嘉琛進來:“吃飯了,吃飯了!”

“好。”黎序璋扔下手中最后一張牌,笑道,“走吧,我都餓了。”

屋里有十一二個人,都是廖祈恩此前沒見過的。有人對她表示好奇,杭嘉琛便介紹道:“這就是上午幫我做開幕活動的廖總。”

那男人笑道:“哦哦,我說怎么有點眼熟呢,原來上午見過了。”他伸手和廖祈恩相握,指尖在她掌心摩挲了一下。

廖祈恩嘴角扯著笑,心里狠狠翻了個白眼。她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最早的時候心里極度震驚,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后來遇得多了,才知道厚顏無恥之人比比皆是。她起始是害怕的,后來就只有不屑和無謂了。這些人自以為是撩撥,殊不知在別人眼里是騷擾。但也就如此了,只要不喝醉,他們并不敢上下其手。

廖祈恩敢來,即是能豁出去。她深知自己不善搭訕,故此在別處難免要橫下一點心,底線是要守的,此外就不必太較真了。出來做事,哪有不付出代價的?有人花錢,有人違心,有人犧牲尊嚴。面包從來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那男人松手落座,正要招呼廖祈恩一起,黎序璋忽然拉了拉身邊的椅子,招呼道:“廖祈恩,過來坐。”他說話的語氣十分熟稔、隨意,那男人愣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收回欲招呼廖祈恩的手。

這一聲也出乎廖祈恩的意料,她看向黎序璋,眼里有疑惑,她不知道為什么牌桌上不肯當槍靶的人此刻要這樣引人遐想。但她不能也不想當眾拒絕黎序璋。

杜牧月站著和一眾人聊天,聞言偏頭朝天翻了個白眼。

稍后各自落座,黎序璋另一側座位讓不諳風情的大老爺沈一非給搶了,杜牧月便語笑嫣然地和談笑的男士就近坐下。

人數眾多的飯局自然不會走心,無非聊一些傳聞八卦。

杜牧月在這些話題里八面玲瓏、四處逢源,笑起來一口白牙亮得幾乎耀眼,相較之下,廖祈恩卻只會在別人主動時應對話題,雖然恭維、談笑都算自然,但還是被鄰座的男士評價說:“廖小姐很靦腆嘛。”

黎序璋全程沒有涉入廖祈恩的交際,這時忽然道:“廖祈恩剛畢業不久,處事經驗尚淺,還要多學習,但業務能力不錯,何總有合適的機遇還煩請幫忙留心一下。”他拿起紅酒,作勢要碰杯。

那何總一愣,他沒想到黎氏少東家會因這事敬他酒,即刻端起高腳杯:“自然自然。”

杜牧月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眼里顯然有難掩的不滿,但她不宜,似乎也沒有什么立場發作,仍然回頭笑呵呵地插進鄰座的話題里。

觥籌交錯掩住波濤暗涌,或者,黎序璋并不在乎這暗涌。

這時,杜牧月的手機鈴聲響起,手機本就擱在桌上,她一眼掃過亮起來的屏幕,按下拒接鍵。只是對方鍥而不舍,三番五次地撥過來,杜牧月只好設了靜音,將手機屏幕朝下翻轉過來。

隔了一會兒,鄰座男士向她索要電話號碼,杜牧月這才笑盈盈地拿起手機,但瞥見屏幕的彈指間,臉就僵住了。那男士看出不妥,甚是殷勤:“小杜,你怎么了?”這稱呼再有趣不過,親密而關切,但并不肯放下身段。

“有個朋友遇到點麻煩,我去一下。”

“要幫忙嗎?”男士問。

“哪敢煩勞您操心嘛。”她在對方肩上輕拍一下,臉上仍然是嬌俏的笑容。她的聲音、動作幅度都不小,甚是引人注目。黎序璋隔著半張桌子問她:“要不要讓老劉送你?”

原本這是鬧脾氣或者顯親密的好時候,但杜牧月眼里有一絲焦灼,她慌忙地搖了搖頭,拎包出了門。

她剛走,沈一非就調侃黎序璋:“黎總有了新人,就問杜小姐‘要不要’老劉送了,以前可是‘老劉,送一下杜小姐’。”沈一非,八卦資深愛好者,如果廖祈恩細細在腦海搜索,大概就能記起上回在宴會上害自己被潑了一身紅酒的,正是這位的太太。

但廖祈恩眼下只顧著尷尬了,此時承認或者反駁,都可能惹得黎序璋尷尬,她唯有沉默以對。

黎序璋倒是云淡風輕。“拿我調侃也就算了,別尋廖小姐開心。小姑娘臉皮薄,你這樣口無遮攔,別把人家嚇著了。”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調笑,言語間卻是認真的,而后他又說,“杜小姐直率,連陳總幫忙都要拒絕,自然也不需要我的。”這話一出,他和杜牧月都劃清了界限。

廖祈恩方才聽他為自己說話,心中還甚是感動,這會兒心已經涼了半截:誰不知道杜牧月與他關系匪淺,這下倒好,人一走,他即刻撇得一干二凈。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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