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肖然在黑暗的門邊摸索到開關，冷然的燈光馬上籠罩在整個客廳。她冰涼的手輕撫在就近的沙發上，是上好的料子，這個屋子，處處都是好的。好的地理位置，好的裝修家具，只有一點有缺陷，清冷。

她斜靠在沙發上合上眼，感受著屋子里只有自己的呼吸聲，明明暖氣開得很足啊，可是還是會冷。肖然的手慢慢收斂，覺得自己真是矯情地很，遇見不順遂的事情還是會掉眼淚。

她真的是，討厭北方啊。

隱約中她聽見有人不真切的聲音，那個人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幾句話，臉上的神色愈發倉皇。

“然然，所有的手續我都幫你辦好了，證件銀行卡都放在你床頭的匣子里，”她的手被緊緊地攥住，眼里的酸脹越來越刺痛，那人還在繼續說，“然然，會沒事的。你明天一早就去北邊，我在青城給你留了處房子，學校也聯絡好了。你自己乖乖的好不好，然然是大姑娘了，肯定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爸爸

“爸爸過段時間就會出來了，你要好好地呀，好好生活……”

爸爸

肖然猛的睜開眼睛，身上已經出了薄汗，眼里卻久久沒法回神。

是了，現在是只有她一個人啊。

肖然回過神來起身，有些踉蹌地走進衛生間，覺得身體像是被什么黏住似的，壓迫地她呼吸不過來。

洗完澡后，肖然駐足在浴室的鏡子面前，慎慎地看著泛著水霧的映像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她伸出手在一片霧然里抹出一片清明，一張少女有些木然的臉呈現出來。

小巧的鵝蛋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突出的五官，一雙顏色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里面無波無瀾看不出情緒。

她再一次陷入了漩渦里，又一次因為自己的貪婪令痛苦找到出處，傾瀉出來。

2013.01.08

他跟那個女生，是世間最礙眼的般配鴛鴦。

***

除了那一次韋林的生日，肖然沒再在寒假里見過成鳴。她有時候會抑制不住地想念一個人，每次都會強迫自己再次陷入忙碌當中，無論是做什么都好，打掃衛生或者不停地刷題，她希望自己能回到以前心無旁騖的狀態。

寒假的最后一個星期，肖然打算到附近的超市里買些生活用品和零食。她起了一大早，盡可能地將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羽絨服里，北方的天氣總是一貫地寒冷刺骨，刮在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刮得生疼。

室內跟室外又是兩種季節，肖然推著購物車在酸奶區挑選，臉上已經被超市里的暖氣熏紅了。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現在看起來就像醉酒的小孩一樣，導購的阿姨還小心翼翼地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肖然笑著搖搖頭說只是太熱了，還是把羽絨服脫下來搭在車上。

她拿了兩版最常喝的酸奶，仔細看了生產日期后輕輕放進購物車里，卻冷不防地被人輕拍了一下肩膀。

夏軼箏陪父母來超市里買東西，只是遠遠地覺得那個正在選酸奶的女生有些眼熟，跟父母打聲招呼后就走過來，發現這個女生正是經常跟韋林一起的，上次韋林生日好像還看見過。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肖然的肩膀，臉上是自然揚起的笑容，對上了眼前人驚訝的神色。

“哈嘍～學姐。”

夏軼箏看著眼前精巧的女生，她的皮膚真的很白很細膩，身上的一件簡約的純色毛衣，那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看什么都很溫柔，又像是冷淡。南方女孩都是這么精小細膩的嗎，夏軼箏暗暗地想，跟她們北方的姑娘真的不同呢。

肖然很快地回過神來，回了她一個淺淺的笑容。她們兩個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類型，一個明朗陽光，一個沉靜默然。成鳴，大概很喜歡開朗的女孩子呀。肖然輕聲對夏軼箏說了聲你好，目光落在她手腕露出的銀色手鏈，細細的鏈條上吊掛著一個精致的向日葵，一點點的光停留在上面，又折射到眼睛里面。

“你的手鏈很好看。”向日葵，是她最喜歡的花。

“嘻嘻，謝謝，成鳴送我的。”

眼前的少女說起自己喜歡的人，眼里的光彩一下子迸發出來，肖然看著她臉上蕩漾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有些淡了。她應該再說些應承的話，比如稱贊他們的感情，但是她的嗓子好像再發不出聲音了，只能繼續維持自己淺顯的笑意。好在夏軼箏很快被叫回自己父母身邊，她才感覺身邊的空氣松快了些。

肖然沒有起初的興趣了，隨便買了些日用品，推車到自助結算機面前結算離開。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被壓迫的感覺，回家的路上走得很慢。她開始在心里計算成鳴跟夏軼箏的戀愛時間，好像是馬上三個月了，近一百天啊，一定是因為喜歡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肖然把冰冷的手伸進羽絨服口袋里掏出鑰匙，終于走到家了啊。她把買回來的東西一一放好在冰箱或者櫥柜里，在沙發上窩了好一會兒后，回到房間拿出那個小匣子，把以前折的星星都拿了出來。她仔細地數了數，一共是四十一顆。她認識成鳴有五個月了，除去了寒假一個月，她還是想了他太多次。

為什么要喜歡一個不可能的人呢？明明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為什么還要偏偏去靠近根本不可能觸及到的人，令自己陷入一個囚籠里，拼命的想要隱藏，又無路可退。

纖細的手指捻起一顆精巧的星星，肖然把它順著紋路打開，看著以前自己的肖想與困倦，然后撕碎了扔進垃圾桶里。之后是第二個，第三個……終于撕完了最后一顆星星，肖然拿手背抹了一把自己濕潤的臉頰，重新把匣子收好放在原處。就像以前一樣，沒有星星的以前。

成鳴，我再也不要喜歡向日葵了，也不要再喜歡你了。

身體像是被透支了一樣的疲憊，肖然難得想偷一次懶，希望自己就這樣躺在床上睡過去。但她還是強撐著去衛生間洗漱，想著自己今天的學習任務落下了一些。

當人真的意識到自己沒有依靠以后，只有自己能給自己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