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晚來一步。

瑛瑛懵懂地去拉燕娘，“娘親，不睡，快起來，瑛瑛給你帶了棗泥餅。”

燕娘不應，她就把餅分成小塊，往燕娘嘴里塞，“娘親吃，好吃的！”

許辭怕瑛瑛哭鬧，對她施了個昏睡訣。

衛昭仍坐在原位，轉著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方才那一掌扯到了傷處，道袍上血污顯目，唇色淡得近乎透明。

“后悔沒在船上殺了我？”

許辭冷淡道：“你要真想她死，不會給她自絕的機會。”

燕娘本也沒兩日好活了。金丹碎裂，生產時元氣大傷，后又起早貪黑地給瑛瑛攢嫁妝，近來就時常嘔血，今日面上敷了粉也能看出她衰亡之相。

不過是想以命相挾，要衛昭放過她的幼女。

許辭善后時，衛昭就安靜地低頭吃那碗涼透了的陽春面。

袖中千紙鶴飛出，俞北的聲音傳來：“小師叔，定的松鶴樓二樓雅間熹微閣，江陵菜式，師父和師弟們都到了。”

“好。”

衛昭撤去此間幻術，燕娘尸體被許辭引火焚為灰燼，存放進小罐子里。

垂柳萬條絲，春來織別離。

睡夢里的瑛瑛，坐在娘親膝上，聽她細細講著舊時的趣事。

……

松鶴樓的跑堂領了衛昭和許辭上樓，“等天黑跟著人流走，準沒錯。渺渺樓那邊每年都是最熱鬧的，今年還要評什么妙娘子，陣勢大得很呢。”

越十九聞聲迎出來，瞥見許辭懷里酣睡的小姑娘，驚道：“小師叔，這是誰啊？”

許辭含糊其辭，對跑堂道：“都餓了，傳菜吧。”

“哎，好，諸位稍等。”

熹微閣里有休憩用的美人榻，許辭把瑛瑛放上面，又給她搭了條薄毯。

空空道人買了新釀的杏花酒，已經喝得微醺，見衛昭來了忙讓俞北拿杯盞，給衛昭倒酒。

“師叔，這酒味道清淡，小酌幾杯，不妨事的。”

酒液微黃，輕嗅猶如帶露杏花。衛昭舉杯，淺抿了一口。

越十九在桌下拉了下許辭衣袖，低聲道：“小師叔，師父醉糊涂了，師叔祖有傷呢，怎可飲酒，你快勸勸。”

許辭一心憂慮瑛瑛之事，哪里有心思管衛昭喝不喝酒，“喝死算了。”

菜陸續上齊，滿滿當當的一桌子。

許辭凈完手，剝了半碗蝦肉，湯汁澆在米飯上，然后將瑛瑛喚醒，溫聲哄她吃飯。

春光散漫，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少女裙裾上。她鬢邊步搖流光溢彩，映得眉眼盈盈。

對面的人垂下珠簾，對好友嘆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對面端坐的少年郎君目覆白綾，手捧經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叔母不是已在為你相看人家了么？”

“那你可知她為我看的誰？沈云熙！娶了她進門，我怕新婚當日就被活活打死！她淮南王府的高枝兒是一般人能攀得起的嗎，我娘就是閑的，等她吃了閉門羹就曉得了。”

“聽說沈云熙去了昆侖也作威作福，連修仙人的面子都不給。堂弟，以你現在的修為，碰上她勝算幾何啊？”

少年郎君清淡如水，“略勝一籌。”

“好堂弟，不愧是陸家的男兒！過幾年你應該也要隨侯爺去北境吧，掙了軍功回來，別說沈云熙，連公主都娶得！”

少年郎君正是定北侯世子陸錚，偷看許辭的是陸家三房的嫡子陸燁。

陸錚搖搖頭，合上經卷，道：“父親沒有讓我從軍的打算，我也志不在此。”

陸燁丟了顆花生米到嘴里，問：“那你日后想做什么？”

“寄情山水，琴瑟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