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識產權調查引致的貿易壁壘:形成機理、效應及預警機制研究
- 代中強
- 3492字
- 2021-04-01 16:50:51
第二節 文獻綜述
一、國外研究——法學家的“專利”
國外關于知識產權調查的研究多是從法律的視角進行的。羅杰斯和惠特洛克(Rogers and Whitlock,2002)介紹了“337條款”的規定,認為其符合GATT、TRIPs協議相關規定。阿利森(Allison,2009)介紹了知識產權調查立法方面的一系列背景,回顧了近年來社會對于知識產權調查的批評,他在文中提到知識產權調查對于保護國內產業利益的必要性,即使社會對于知識產權調查本身存在很多爭議,但是不可否認它的重要意義。那斯(Hnath,2010)指出知識產權調查在國際貿易中對于商業秘密特殊的保護作用,這使得任何公司在面對商業秘密被挪用的情況時,都可以考慮使用知識產權調查這一方式。
總的來說,阿布隆迪和溫特(Ablondi and Vent,1981)、羅杰斯和惠特洛克(Rogers, Whitlock,2002)、考佩卡(Koppikar,2004)、哈恩和辛格(Hahn and Singer,2008)、赫肯頓(Heckendorn,2009)、那斯(Hnath,2010)及斯特恩(Sterne,2011)等文獻無一例外地都給知識產權調查貼上了公平正義的標簽,認為知識產權調查是國際貿易中針對發展中國家知識產權弱保護的重要救濟措施。由于美國在知識產權方面處于絕對強勢,一貫的偏向性思維認為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對于其產品的知識產權保護是不夠的。因此,知識產權調查方面的研究也基本成為法學專家的“專利”。這樣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他們不把頻繁的知識產權調查作為貿易壁壘處理,并進行專門研究。
二、國內研究——宏微觀方面的考察
其一,宏觀方面的考察。將知識產權調查視為貿易壁壘的一種重要形式,集中研究這種貿易壁壘——知識產權壁壘的特點、表現形式、危害性以及宏觀層面的應對措施。
鄭秉秀(2002)認為,知識產權壁壘是指在保護知識產權的名義下,對含有知識產權的商品,如專利產品,貼有合法商標的商品,以及享有著作權的書籍、唱片、計算機軟件等實行進口限制;或者憑借擁有的知識產權優勢,實行“不公平貿易”。因此,在全球范圍內,知識產權壁壘對自由貿易產生的影響將愈益嚴重。薄守省(2006)詳細分析《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與知識產權調查的矛盾、《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與“337條款”以及我國企業應對知識產權調查的方法等。鄭秉秀(2002)詳細考察了國際貿易中知識產權壁壘的特點及表現形式。曹世華(2006)對知識產權壁壘形式進行分析,并探討了宏觀層面的應對措施。余樂芬(2011)通過整理知識產權調查時間序列數據,從內部和外部兩個大的方面闡釋了中國遭遇知識產權調查這一貿易壁壘的具體原因,她發現貿易保護主義下發達國家構建新型貿易壁壘以及我國企業在對外貿易中研發不足且缺乏知識產權等都是我國遭受知識產權調查的原因。黃曉風(2011)分析了美國對華知識產權調查的具體特點,即調查數量總體表現為上升的趨勢、訴由以專利侵權為主、涉案的產品結構逐步優化升級等。朱鵬飛(2013)從“337條款”合法性的視角出發,從對內、對外兩個方面提出了我國應對知識產權調查的具體對策,即對內可以構建針對美國知識產權調查的應對體系,對外可以結合具體案例通過WTO起訴美國在知識產權調查中的不合理做法。張換兆、許建生、彭春燕(2014)預測出美國對中國的知識產權調查會呈現上升趨勢,建議應積極應對復雜形勢,建立長效的調查應對機制,認為應充分利用中美戰略對話平臺,要求美方改變“337條款”包含的不合理內容,認為應對調查的重點還是要提高我國的自主創新能力。徐元(2014)分析了當前知識產權調查等貿易壁壘涉案的產業及地區分布,同時從積極參與知識產權產業治理、優化國內專利政策、充分發揮行業協會作用,以及重視服務貿易中的專利戰略等方面提出應對知識產權調查策略。王敏、卞藝杰、田澤、鄧建高(2016)從實施企業知識產權戰略、建立貿易壁壘大數據平臺以及建立現代化的貿易壁壘服務體系等角度,分析了不同主體防范知識產權調查的對策。代中強(2016)利用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知識產權調查數據庫,從案件總量、涉案來源地、調查類型、涉案產業、判決結果等方面對知識產權調查做了一個初步的統計分析。
其二,微觀個案方面的探討。以個案形式,從法學和經濟學角度分析企業如何應對知識產權調查。
蘇喆、秦順華(2011)詳細分析江蘇圣奧化學科技有限公司勝訴知識產權調查一案,總結出勝訴經驗供相關企業參考。何貽信(2007)也針對燕加隆公司勝訴一案進行經驗總結。張平(2010)在《產業利益的博弈:美國337調查》一書中介紹了知識產權調查的“前世今生”,從產業博弈的視角對不同產業進行了具體分析。向征、顧曉燕(2012)則將視野縮小到具體的行業,根據過去我國機電行業遭遇知識產權調查的情況,指出了我國機電行業頻遭知識產權調查的原因,包括:中美間的機電產品貿易量大,產品的質量沒有達到標準,機電產品知識產權密集,再加上中國機電企業本身在創新方面競爭力不足,缺乏支撐企業發展的核心技術等。薛同銳(2013)對比分析了中國企業敗訴典型案例和勝訴典型案例,從政府和企業兩個角度為我國應對中美知識產權爭端提出具體建議。
三、全新維度:貿易政策的政治經濟學視角
由于美國在知識產權方面處于絕對強勢,一貫的偏向性思維認為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對于美國產品的知識產權保護是不夠的。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他們不把頻繁的知識產權調查作為貿易壁壘處理,并進行專門研究。但國外關于貿易保護的政治經濟學方面的文獻為本課題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根據貿易政治經濟學理論,貿易政策是內生的,貿易政策是不同經濟個體、決策者等各種利益集團在既定偏好和社會制度下作用的均衡解。許多學者研究了貿易保護的內生形成過程,提出了不同的政治經濟學模型。貿易政策的新政治經濟學為考察貿易政策的決策和形成因素提供了有力的分析框架,將公共選擇的分析范式嵌入到傳統的貿易理論,從政策決策過程的視角來探究貿易干預的水平、結構、形式和變化,也被稱為“內生保護理論”。盛斌(2002)認為,貿易政策可能是政府實現福利最大化的方法,可能是為了尋求政治支持而在政治市場上向利益集團出售的商品,也可能是兩者的折中結果。高樂詠、王孝松(2009)研究了利益集團對政府保護政策的影響方式,美國等發達國家的利益集團往往進行公開的院外游說活動,并通過政治捐獻(political contribution)同議員建立密切的聯系,從而在政治上“購買”到保護政策。在貿易政策的政治經濟學領域,最具代表性的理論模型是芬德萊和威利茲(Findlay and Wellisz,1982)的“關稅形成”模型、希爾曼(Hillman,1982)的“政治支持”模型、邁耶(Mayer,1984)的“中間選民”模型,以及格羅斯曼和赫爾普曼(Grossman and Hlepman,1994)的“保護待售”模型。近年來,“保護待售”模型在貿易政策的新政治經濟學中占據了主流地位,成為解讀貿易政策內生機制的典型模型。該模型從本質上來說是一個特定要素模型,除計價物之外,每個行業使用一種特定要素,各行業基于共同利益可能會組成利益集團,動用政治捐獻影響政府決策,使貿易政策對本行業有利。
在經驗研究層面,由于“保護待售”模型結構簡潔、含義明確,因而其一經問世便受到了廣泛關注,目前領域主要的經驗研究大都是圍繞對該模型的檢驗展開的。戈登伯格和馬馬吉(Maggi,1997)、加萬德和班多帕德海(Gawande and Bandyopadhyay,2000)使用美國制造業數據對“保護待售”模型進行了檢驗,發現模型的基本結論能夠得到實際數據的支持,即利益集團可以通過政治捐資“購買”到貿易保護政策。米特拉等(Mitra et al.,2002)使用土耳其數據、麥卡爾曼(Mccalman,2004)使用澳大利亞數據、卡多等(Cadot et al.,2008)使用印度數據,分別對“保護待售”模型進行了經驗檢驗,其結果依然支持模型的理論假說。
知識產權調查已經被美國作為一種貿易政策被頻繁使用,我們可以從貿易政策的政治經濟學視角對其展開分析。國內學者吳郁秋和劉海云(2009)從利益集團視角出發,從制度層面和產品層面分析知識產權貿易摩擦的誘發機制。但可惜的是,他們并沒有對理論模型進行修正,也沒有在經驗層面進行實證檢驗。
上述文獻無疑對本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但對知識產權調查的研究還比較零散、缺乏系統性,定性分析多,定量分析少。總的來說,現有文獻至少存在如下不足:其一,缺乏從貿易保護政策內生的角度出發研究影響知識產權調查頻數及判決的主要因素;其二,未能量化研究知識產權調查對調查對象出口貿易的影響;其三,未能定量研究影響知識產權調查判決的因素;其四,未能系統提出有效規避知識產權調查的預警機制。而面對日益頻繁的知識產權調查,中國企業急需有效的預警機制和應對措施。但首先我們需要弄清這些問題的答案:究竟知識產權調查的形成機理——觸發知識產權調查啟動的因素是什么?一旦企業遭遇知識產權調查將會通過什么渠道產生哪些方面的影響?影響有多大?各種知識產權調查判決結果是否受不同因素的影響?有沒有相應機制規避知識產權調查?在中國企業不斷遭受知識產權調查的背景下,上述問題沒有得到明晰的答案,我們就談不上全面認識知識產權調查,進而也就無法提出行之有效的預警及應對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