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子媽媽在空中對小燕子的飛翔技術進行了全面檢驗，包括高空閃電、貼地風行、極限俯沖、直插蒼穹四個經典訓練項目。小燕子出色地完成了所有項目，燕媽媽感到非常滿意。她鄭重地宣布，第二天他們便可以動身飛向南方了！

小燕子激動地叫了起來，圍繞著燕媽媽畫了個圈。

這時，小鶴飛到了他們跟前，打了個招呼，問道：“燕子阿姨，你們什么時候動身啊？”

“明天！明天！”小燕子尖叫著說，并且又繞著燕媽媽畫了個圈。

“明天？”小鶴感到十分意外。這與自己的計劃不太協調。

“別鬧了，孩子。”燕媽媽對小燕子說，然后轉身對小鶴說，“是的，明天。我剛才對你的好朋友做了飛行檢驗，他表現得十分出色，具備了大遷徙的技術要求。為了不讓大雁以及仙鶴朋友們久等，我們明天就出發。”

“就你們一家嗎？”

“不，但也不太多，可能有三五家。我的鄰居們差不多都準備好了。”燕媽媽說道。

“我們燕子必須打頭陣，這是我們的榮耀。”燕媽媽自豪地說。

“哦，是的，阿姨，我能和小燕子去玩耍嗎？”

“當然了，去吧。”兩個好朋友立即飛走了，燕媽媽一邊喊著“注意安全”，一邊飛回家做最后的準備去了。

黃昏時分，小鶴和小燕子從池塘邊回來了。池塘是他們以及所有少年們最愛去的地方，那里有鮮花綠草，有清澈的湖水，有美麗的睡蓮，還有調皮的魚兒。總之，那是所有未成年者或沒有當父母的人最愛去的地方。這兩個朋友就是在那兒秘密地制訂了一個計劃，然后就各自回家了。這個計劃非常細致，因為“回家”就是計劃的第一步。

小鶴的家在一處十分隱蔽的茂密草叢中，可是隨著秋天的到來，他們家的“墻壁”逐漸稀疏、枯萎，無法遮風避雨。好在東北的秋雨并不多，他們滿可以待到大遷徙的那一天。等到明年春天從南方回來，他們又會擁有一個美麗的家。

鶴爸爸正在讀信使剛才送來的通知，這是大遷徙的終極動員令。他看完一遍以后，對正在梳理翅膀羽毛的鶴媽媽說道：“嘿，不出所料，我正想著動員令也該下達了，它果然就來了。”

“是啊，你不想它就不來了。說了些什么呢？”鶴媽媽知道，鶴爸爸期待著她的提問，否則他很難主動說的。

鶴爸爸干咳了幾聲，挪了挪位置，湊近鶴媽媽跟前，鄭重地念道：“鶴族大遷徙第五千萬又二千又十四號動員令：鶴族同胞們，各位家長和孩子們，根據鶴長老夜觀天象所得出的結論，在北方季節的第二十四個月，也就是十天以后，將有一場席卷天地的狂風降臨。鶴長老預言那將是我們鶴族的災難。有鑒于此，為鶴族同胞們生命和財產的安全著想，特命各位務必于五天之內整齊行裝，集結完畢。第六天黎明時刻正式出發！——鶴族長老會。”

鶴爸爸念完后疑問地看著鶴媽媽，似乎期待對方發表看法。

“嗯，這下可有事干了。”鶴媽媽說道。

這時，小鶴回來了，他拍打著翅膀降落在父母對面，好奇地問：“你們在念什么呢？”

“孩子，挑戰就要來了，你準備好了嗎？”鶴爸爸神秘兮兮地問道。

小鶴明白了那是指他期待已久的大遷徙到來了，他歡喜地跳了起來，在草叢上空盤旋著，一邊發出悠長的鶴唳。

“那還有假？下來吧，傻孩子。”鶴媽媽笑著說道。

小鶴落了下來，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緊張，這個他們期待的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父母自己的計劃，一時猶豫不決，陷入了沉思。

“孩子，你怎么了？”鶴媽媽感到很驚訝。

小鶴搖了搖頭，還是不知如何開口，便嘆了口氣，說：“我太激動了，我想出去平靜一下。”于是拍拍翅膀飛了起來，落在了門前的空地上。這里有一條小河流過，此刻夜色已深，繁星倒映在清澈的水中，仿佛銀河從天而降。

小鶴走到河邊，用嘴點破了最明亮的一顆星星，但星星隨即浮現出來，顯得很調皮。

鶴爸爸走了過來，說道：“孩子，你說吧，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你有心事。”

小鶴低下了頭，話到嘴邊又不敢說出口。

“孩子，盡管說吧，讓我聽到你的心聲。沉默無濟于事。”

小鶴決定了，他猛地抬頭，直視著爸爸說道：“我想明天和小燕子們一起先走，我要鍛煉一下自己。”

鶴爸爸一臉愕然，一時不知所措，只得仰天長嘯一聲來恢復常態。他說道：“孩子，你已經長大了。你該明白，你是鶴族成員，是一只美麗高貴的仙鶴，而不是一只無足輕重的小燕子。”

“我當然不是小燕子，我也不可能是小燕子。我只是想跟他們一起旅行而已，到了南方就結束了，我還是我。”小鶴又低下了頭。

“唉，難道這是命運嗎？當年我想跟一只大雁朋友一起旅行一次，被你爺爺堅決制止了，還啄了我一頓，以致在左鄰右舍間鬧成了笑話。這是我心頭永恒的傷啊。你爺爺暴躁地說：‘你還想和大雁一起旅行？你還真浪漫啊？虧你想得出來！真丟人！想當年，我只是想跟一只信天翁做朋友，甚至還沒有說半句話，就險些被逐出鶴族。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想自立一族，叫鶴燕族嗎？哼！’唉，如今你又提出這樣有悖鶴理的要求，你也是想另立一族嗎？”鶴爸爸有些感傷，忽而又意識到不該在孩子面前沮喪，便打趣地問。

“爸爸，我只是想仙鶴同樣能做遷徙先鋒，至少能和小燕子齊頭并進。”小鶴忽地抬起了頭，堅決地說。

后來，鶴爸爸感嘆一聲，故作無奈地同意了。小鶴知道爸爸是真心同意了，高興地飛了起來。

鶴爸爸想：小子，你可背負著我童年的夢想啊！

小鶴和小燕子的計劃——就是讓小鶴跟著小燕子一起飛翔的計劃——是兩個朋友同步展開的，雖然在小鶴這里一波三折，但在小燕子那里卻一氣呵成。

當小燕子飛進屋里的時候，燕媽媽正在準備在北方的最后一頓晚餐。小燕子落到媽媽跟前，說道：“媽媽，我的朋友小仙鶴想明天和我們一起旅行，怎么樣？”

“旅行？哦，你真有想象力。你真是少不更事啊，你把這充滿艱難險阻甚至死亡威脅的遷徙叫做旅行？”燕媽媽終于收拾好了行裝，便停了下來。

“不，這是小仙鶴說的。他說這樣他爸爸興許會同意的。怎么樣，行不行啊？”

“當然行了，我沒什么意見，只要他自己愿意。天空又不是我家的，它是大家的。好了，讓我們將剩下的美味吃完吧！”燕媽媽說著端出了一碟小菜，是七只肥嘟嘟的毛毛蟲。

“太棒了！”小燕子高興地飛了一圈，立即狼吞虎咽地將美味一掃而光。燕媽媽只吃了一只，其余的都進了小燕子的肚子。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小鶴裝好了干糧，去向父母辭別。鶴爸爸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又詭秘地一笑，說：“孩子，或許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你長大了，該有自己的天地了。你即將開始書寫自己的命運，我祝福你。不管你長多大，走多遠，你永遠都是我的孩子。”

小鶴激動地擁抱了爸爸，鼻子都酸了。

“現在，去向你媽媽告別吧。”鶴爸爸轉身背對著小鶴說道。他感到離別的失落襲來，已不能自持。

小鶴走進媽媽的房間，發現媽媽還在睡覺。他用嘴碰了碰媽媽的嘴，不料媽媽猛地哭了起來。小鶴一時不知所措，忙安慰地說道：“怎么了，媽媽？我們不還在一起嗎？”

“可是，你就要撇下媽媽遠走高飛了！”鶴媽媽嗚咽著說。

“哎呀，別擔心，不要多想了，你們用不了幾天就趕上我了，兩個月后我們不又在一起了嗎？”

“兩個月呀！天哪！你知道孩子不在時父母多孤獨嗎？這還不算，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要是你遇見了某個年輕的鶴姑娘，你就會愛上她而忘記我們，以后我們就各是各的了呀！”

鶴媽媽太傷心了，干脆閉口不言了。

“原來如此，你的擔心純屬多余。我看不會的，像這些粗野的姑娘們，我是不會要的。你還不了解我嗎？”小鶴頗為鄭重地說。

“但愿如此。”鶴媽媽突然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揩了一把眼淚，“那我們美麗島再見。去吧，孩子，一路順風，高翔遠舉！”

小鶴悠長地鳴叫了一聲，表達了對媽媽的深深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