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果然如邱清蘿所言,她再也沒有來找過玉面羅。
玉面羅冷冷的睥睨著伏在腳下求饒的萬劍宮宮主仇凜,毫不留情的一刀下去,血撒一地。
一如既往的拿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玉面羅收刀回鞘朝宮外走去,暗處躲著的人都瑟瑟發抖,無人上前阻攔。
“還剩…最后一個。”
低低的自言自語后,玉面羅吹響了口哨,黑馬歡快的跑了過來,她輕輕松松的躍上馬,駕馬而去。
另一邊,邱清蘿將自己關在房間內已經好幾天了,教中給她送飯的弟子一手端著盤子,一手在門上敲了敲,輕聲的問道:“圣女大人,該吃飯了。”
“好,我這便來。”
過了一會兒,門被邱清蘿從里拉開,那弟子頗有些心疼的看著她勸道:“圣女大人,倒地發生什么了?你為何要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這么久呢?大家都很擔心你啊。”
“沒事,我只是出去游行太久,有些累了。”
邱清蘿微笑著搖搖頭,滿臉的溫和。
“哦,那若是你有事,可一定要叫我。”
弟子將盤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手上,然后行禮退下。
關上門將盤子放在桌子上,她轉身又坐在了床上,她不知為何總是放不下,這幾日總是心心念念著玉面羅,總怕她再去殺人,總怕她出事。
也不知道,玉面羅現在會是在哪里,又會在干些什么…
她有些想去見她。
邱清蘿心中煥然冒出這個想法,她的臉色微微一紅,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很不好意思。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邱清蘿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嘆了一口氣。
“說好了要渡她的…”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邱清蘿決定在教里走了走,緩解緩解這揮之不去的怪異心情。
穿過花園又穿過前廳的走廊,她正要拐到書閣那里去,前廳里卻突然穿出了一道熟悉的說話聲。
“玉面羅殺了仇凜?”
本來打算即可就走的邱清蘿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停了下來,她屏息靜候在廳外的柱子后藏好,心中卻有些不適。
這還是她第一次干如此不得體之事,況且里面說話的還是教主邱徳勻,更是從小收養她的義父。
只是事關玉面羅,她實在是無法制止自己的行為。
“唉,都是自己造孽,也是活該。”
廳內還有另一個人,一襲白衣翩然,可不就是人人仰慕的新武林盟主古傲。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邱徳勻,拿著手中的折扇輕輕的點了一點門外,淺然一笑:“你這教內竟然也鉆進了只調皮的小老鼠。”
“嗯?”
后者一身墨綠大衣,鶴發童顏頗有一股仙風道骨之味,他也看了一眼門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搖頭:“無礙。”
“那好,我還有一事請教,七年前的白漁村之事,在場的當真只有你說的那些人了?”
古傲的雙眼輕飄飄的盯著邱徳勻,卻讓后者無端的生了一股寒意。
他點點頭:“的確只有那些人了。”
啪的一聲,古傲打開扇子擋在胸前站了起來朝外走去,笑說:“那就好,也省的我還要操心了。”
“說的是,那妖女必定不會再作惡了。”
邱徳勻起身拱手相送。
柱子后的邱清蘿聽完這一切后有些茫然,白漁村?這和玉面羅有什么關系?
七年前發生什么事兒了嗎?
想著,她靜悄悄的離開了前廳,抄近道朝清心教正門口跑去。
到了門口,赫然見一道修長的白影站在那里,邱清蘿愣了一下,恭恭敬敬的走上前鞠了一躬:“盟主。”
“我就知道你會來。”
古傲轉過身來樂呵呵地看著她:
“說吧。”
原來被發現了…邱清蘿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很是誠懇:“我想知道玉面羅的事。”
“哦?好啊。”
意外的,古傲很是輕松的就答應了。
兩人來到了教外的一顆樹下,古傲靠在樹上表情隨意:“那好,你聽我說…”
七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張藏寶圖,最開始是在老盟主的手里,老盟主本想獨吞,可卻被人發現,后來藏寶圖被公布于眾。
許多以往自稱正道的武林人士都紛紛露出了丑惡的嘴臉,于是組成了幾支隊伍朝圖上所說的藏寶地出發。
而那藏寶地也就是白漁村。
后來魔教教主也悄悄混了進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白漁村四處挖寶,甚至在找不到寶藏后拿無辜的村民泄憤。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被財寶迷了眼,都以為是白漁村村民不愿意將寶藏給他們,所以就有了后來的屠村逼問,到了最后,村子里已經血流成河,活下來的村民也都瘋癲了。
然而那魔教教主卻殘忍的將最后的存活者盡數殺光,村子終于變成了荒村,那些人失望而歸,幾天后也不知道是誰一把火燒光了白漁村,接著開始各種封鎖此事的消息。
誰知最后,百曉生放出了消息,這藏寶圖不過是皇室杜撰的,為的就是離間江湖上的各各勢力從而坐收漁翁之利。
那日去白漁村的人中有一部分人受不了內心的譴責和煎熬,選擇了自殺,而剩下的,便開始全面封鎖消息,終于讓人們漸漸的忘記了此事。
可他們算漏了一個人。
那人就是玉面羅,她從小為孤兒,在白漁村吃百家飯長大,和村子人的情誼深厚自然無話可說,她出去拜師習武才堪堪躲了這一劫,本來想要學武框扶正義的她,卻在此事之后站在了這些自稱正道的人的對立面。
她在仇恨中蟄伏在暗處,四處拜師歷練,終成大功,于是便回來報仇了。
當年在場的人,誰都跑不掉。
講完了這個壓抑而又殘酷的事實,古傲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下心情后,他拿扇子笑著敲了敲邱清蘿的腦袋:“怎么?這就承受不住了?你要知道,有時候啊,光明之中也會有黑暗出現的。”
“那…玉面羅她…我…”
邱清蘿腦袋里全都是自己想出來的當年的畫面,她揉了揉太陽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厭惡之色。
那些人,真是敗類!
原來玉面羅她殺人是為了報仇…原來…該被渡的人不是她。
“謝謝。”
邱清蘿后退一步,朝古傲深深地鞠了一躬,心中翻涌酸澀,卻又夾雜著一股心疼。
古傲那扇抵唇,笑容如沐春風,看著邱清蘿的眼神變了變:“你覺得玉面羅怎樣?”
“她是個很好的人。”
邱清蘿抬頭看著他眼神堅毅。
“哦?”
古傲挑眉。
邱清蘿抿著嘴,目光炯炯的張口:“我縱然憐惜那些無辜的生命,可不無辜卻有罪的人便一定要遭報應,我雖然不希望看到生命慘死,可我知道,有罪便是一定要得報應的!這是兩回事兒。”
她吐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道:“她殺的的人,死不足惜。”
“有趣有趣,我今日才知道你這赫赫有名的圣母娘娘,卻也是軟硬皆有的。”
古傲笑瞇瞇的搖了搖扇子,笑容漸深。
告別古傲后,邱清蘿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開始收拾東西,她恨不得立刻就去見玉面羅,恨不得飛過去才好。
她要誠懇的給玉面羅道歉,她要陪著她報仇,報完仇她就…
她就…就什么呢?
思及此處,邱清蘿收拾包袱的手慢了下來,她有些茫然的坐在床沿上。
“玉面羅…”
她輕輕的喊了一聲,耳根像被溫水煮著一樣麻麻的,燙燙的。
咚咚——咚咚——
她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加快聲,但卻似乎又放慢了聲音。
這是什么感覺?
邱清蘿朦朦朧朧的用手摸了摸臉頰,莫名其妙的想要笑。
“清蘿,你在干什么?”
門忽然被人推開,入耳的是邱徳勻渾厚的嗓音,邱清蘿一下子清醒過來朝他看去,慌亂的將包袱推到身后。
“義父。”
她平靜下來,帶著以往的微笑。
“你若是想去找玉面羅,那就趕緊歇了這份心思,明天她就要被眾門派討伐了。”
邱徳勻走過來站在她面前,眉頭皺的緊緊的:“清蘿,你要明白,義父這是為你好。”
“可是義父…”
“好了,到此為止。”
邱清蘿還要說什么卻被邱徳勻打斷了,他嘆了一口氣,走出去關上門,只聽一陣鎖鏈聲響起。
瞬間,邱清蘿沖了過去拍著門:“義父!義父!”
“明天,你就乖乖的待在這里!”
腳步聲遠,邱清蘿默落著一張臉蹲了下來。
盟主和義父不是說…玉面羅不會再殺人了嗎?也說了不在操心此事了,可為什么要去討伐她?她只是報仇,又有什么不對?
而連邱清蘿自己都沒發覺,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了玉面羅的這面。
第二日如期而至。
小弟子來給邱清蘿送早飯,還沒來得及敲門就看一道人影伏在了門上,邱清蘿的聲音焦急:“是阿碧嗎?”
“是我啊,圣女大人,怎么了?你很餓嗎?別急,我這就…”
“阿碧,快給我開門!”
“可是,教主說…”
“別管那么多了!”
邱清蘿無論如何都無法像以往那么的冷靜溫和,她恨不得破門而出,可惜她的功力并不好。
嘩啦一聲,鎖鏈打開掉在了地上,阿碧將門給她拉開,正要問,邱清蘿就已經跑了出去。
阿碧連忙跟上去,面露懼意:“圣女大人,教主若是知道了…”
“我擔,我擔著,放心,我不會連累你。”
邱清蘿字字有力,堅定無比,阿碧點點頭,放下心來。
到了前廳,空無一人,邱清蘿心中咯噔一聲就要往門外沖,好在阿碧一把拉住了她:“圣女大人,外面如今亂的很!”
“我知道,阿碧,你知道教主去哪兒了嗎?”
邱清蘿根本就站不住,她急切的想要出去,卻又掙脫不開,阿碧常年習武,自然力大無窮。
就在邱清蘿快要哭出來的時候,身后猛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這是要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