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將整個世界染的通紅。
空氣中傳來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兒。
抬眼朝斷頭崖上望去是倒了一片斷首的尸體,那場面,壯觀之余卻又有一股別樣的妖冶之美。
崖頂站著一抹修長而又冷酷的身影,長發隨著風輕輕揚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凌厲的弧線。
此人站的端正,雙腿微開,雙手蓋在刀首頂上,刀尖插入兩腳前的土地中。
這人正是江湖眾人人恨不得誅之卻又無比懼怕的新起之惡人,人稱“玉面羅”。
她的面容冷漠又帶著嗜血之意,一雙死魚眼猩紅的盯著前面坡下站著的白衣女子,一只手指頭微微的在另一只手背上敲了敲,殷紅的薄唇輕啟,聲線清冷卻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禁欲感:“怎么?圣女大人又要來感化我嗎?”
被她稱為“圣女”的白衣女子叫邱清蘿,乃是第一大教清心教的核心人物,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圣母。
這不,自從在教里聽聞了玉面羅的惡行后,覺得不能放任,于是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了她,三番幾次的試圖感化她。
可玉面羅仍舊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兇殘。
“玉面羅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些人何其無辜?你為何非要置他們于死地呢?他們也是有親人朋友的,若是就這樣死去了,那他們的親友便會非常難過,就會又來找你報仇,如此反復,何時才是盡頭?玉面羅姑娘,你…”
邱清蘿開啟了圣母模式,滔滔不絕,那樣子似乎是要準備說道明天的意思。
玉面羅冷眼瞧著她,像是在看傻子一樣,最后拔了刀,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然后將刀及其緩慢的架在她的脖子上,帶著滿滿的惡意說:“那不如,讓我殺了你,你也就看不到這些了,自然也就不會為此心傷了,怎么樣?”
對于她的性命威脅,邱清蘿擺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像個慈祥的母親一樣的看著她的雙眼:“可我還沒有勸你放下屠刀,我說要渡你,便是一定要渡你的。只要你愿意放下屠刀,你哪怕將我大卸八塊也未嘗不可。”
玉面羅收回了刀,將其插入背后的刀鞘里,嗤了一聲,推開邱清蘿朝崖下走去。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也連忙跟了上去。
就在她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兩邊的草叢里突然跳出兩個穿著正道門派校服的男人,瞬間只聽一陣刀嘯聲過,他們便雙雙斷了頭摔在了地上。
場景既直觀又震撼。
根本沒有看清玉面羅拔劍動作的邱清蘿呆了一瞬,又露出了一副失落的樣子。
她的感化一如既往的失敗了。
出了崖下的楓樹林,玉面羅吹了一個口哨,不出片刻,一匹黑馬便從遠處馳騁而來,然后停在她的面前。
“你休要再跟著我,否則下一次,我便割了你的人頭。”
玉面羅騎上黑馬,對著邱清蘿撂下這句話就策馬揚鞭向北去了。
邱清蘿站在一片塵土飛揚里面露難過,嘆了一口氣后慢慢的朝最近的一個小鎮子走去。
她知道,玉面羅雖然如此威脅自己,可絕對不會動手的。
這幾天來,她已經習慣了被她威脅。
心口不一。
心中冒出了這個詞語,邱清蘿抿著嘴淡淡的笑了笑,她覺得,感化玉面羅還是很有希望的。
已經過了三日,玉面羅扶著刀坐在陸家莊院子中間的那口井上,腳邊趴著的是陸家莊莊主陸明和,他嘴角不斷有血流下,手指扣著地上的泥巴,滿臉的驚懼:“你…你…為何?我們…無怨無仇…”
“白漁村的人也和你無冤無仇。”
玉面羅舉著刀刃拍了拍陸明和的臉,然后在他大驚失色之間,一腳踩在了他的腦殼上,只聽咔擦一聲脆響,陸明和的表情凝固在這一瞬間,頭一歪,徹底沒了生機。
“玉面羅姑娘!”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她抬起頭瞥向門口,果然是一抹白色撞入了視野之中,又來了。
玉面羅站了起來,將刀收入刀鞘,把陸明和的尸體丟進了井里,這才又看向已站在她面前的邱清蘿,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不是說過了嗎…”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玉面羅姑娘,不然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邱清蘿誠懇的打斷了她,目光里滿是清明圣潔之色。
“煩人。”
玉面羅看向一邊,朝莊外走去。
可邱清蘿仍舊不放棄的追了上去,很是真摯的說道:“所以,玉面羅姑娘,請讓我渡你吧!放下屠刀…”
“閉嘴。”
“玉面羅姑娘,你若是能不殺人,我便讓你殺了我好嗎?這樣我就不煩你了,你也可以成佛,是不是?”
“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嗎?”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身影冷冽的轉過來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殺人時才會有的冷酷。
可邱清蘿是誰?
也只有她會在被人掐住脖子時還會微微一笑,聲情并茂:“那你殺了我,不要再去殺別人了好嗎?”
“想的美。”
脖子上的手收緊了,邱清蘿有些呼吸不過來了,她掙扎著用雙手輕輕的握住玉面羅的手腕,勉強的揚起一個笑臉:“我…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殺…人…”
“嘁…”
手一松,邱清蘿猛地吸了一大口氣,一個不穩撞向了玉面羅,后者雙眼閃了一下,側身閃開,她華麗麗的摔在了地上。
“好疼啊…”
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后,玉面羅已經走到很遠的位置了,邱清蘿心中一怔,連忙捂著臉頰跑了過去,臉上帶著小小的欣喜:“姑娘姑娘,你放過我,是不是代表愿意不殺人了啊?”
玉面羅賜給她一個高冷的眼神,說了一句“妄想”后,腳步加快。
邱清蘿有些難過的抿起嘴,踏著小碎步跑過去,她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好多的玉面羅,見她舉起手放在嘴邊,卻忽然又將手放了下去,然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別跟著我。”
“不可,我是要渡你的。”
邱清蘿搖搖頭,神色堅定。
玉面羅閉著嘴淺淺的呼了一道氣,萬年冷漠的臉上掛著一抹無語,隨后朝前面的一個小鎮子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到是很和諧,邱清蘿也難得安靜了下來。
到了鎮上,玉面羅朝一家客棧的掌柜丟了一袋碎銀子,在他驚恐無比的眼神下拿著房牌從容的上樓進房。
邱清蘿也毫不猶豫的掏出幾塊金錠放到掌柜面前,順利拿到了玉面羅隔壁的房牌。
她笑呵呵的跑了上去敲了敲玉面羅的門:“玉面羅姑娘,我就在你隔壁的天一間哦,你要是想通了就告訴我哦。”
“煩人,滾。”
冷漠至極。
夜深了,聽著隔壁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玉面羅頗為煩躁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原本就是和衣而睡,所以直接穿了鞋子走到了門邊,可剛要開門時卻又停了手。
最后她還是翻了窗子,走了許久后才召來了黑馬,駕著它向東邊疾風而去。
第二日中午,玉面羅解決完了魔教教主,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將其收回刀鞘。
她騎著黑馬慢悠悠的走在附近的一個小鎮子上,掃了一眼四周的景象,掩住眸中的冷意,然后牽著黑馬進到了一個還算寬敞的死胡同里。
霎時間,胡同口便被一群人堵了個嚴嚴實實。
為首的是一個獨眼青衣漢子,身后的也都是和他一樣衣著的男女。
又是不知道什么門派的正道人士。
只是,玉面羅的死魚眼輕輕的落在了獨眼漢子身后被人押著的白衣女子身上,隨機又看向獨眼漢子,眼中的殺意濃了一些。
她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要抓邱清蘿,明明她們二人毫無關系。
邱清蘿暈暈乎乎的抬起頭,一眼看見玉面羅后驚喜的笑了,隨后立刻又皺起臉來:“抱歉,我被抓住了。”
“蠢貨。”
玉面羅掃了她一眼,抿著嘴。
“你們兩個果然是狼狽為奸!好哇!今日便讓我們長燈派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個妖女!”
獨眼大漢暴怒大喝一聲,提起長劍就沖了過去,身后的那些人也隨即沖了上去。
“你們快跑,不要過去啊!喂!”
邱清蘿看著沖過去的人,心都涼了,她站在原地焦急的跺著腳,眼看玉面羅就要抽刀出鞘了,心中一定,她揮掌輕輕的一下,推開押著她的兩個小女弟子。
朝兩人道了一聲“抱歉”后就沖進了人群中。
“玉面羅!”
眼看那人刀起刀落已經倒了一片斷頭人,邱清蘿腦子一空,沖過人群撲過去緊緊的換著玉面羅的腰,像個帶魚一般掛在她的腰間。
空氣凝固住了。
玉面羅身體有些僵硬,隨即臉色一黑,將邱清蘿提了起來丟到馬背上,然后自己也躍到馬背上,環住邱清蘿牽著韁繩一抖,黑馬長嘯一聲揚起前蹄,在那些人靠邊的時候如劍一般沖了出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馬停了下來,玉面羅黑著臉將邱清蘿丟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就不能回你的教里去嗎?”
“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邱清蘿自知理虧,站起來連身上的泥土也不拍一下,只是低著頭。
“這是最后一次,立刻走!”
玉面羅心中莫名有火,看著邱清蘿這樣子火氣更甚,她扯著韁繩的手緊了緊,黑馬搖了搖頭委屈的叫了幾聲。
她微微壓下火氣,松了松手。
“我只是不想你再殺人了,這樣真的不好…”
邱清蘿心里難受極了,她沒想到第一次出教就給人惹了不快與麻煩。
也對,她以前只是在幕后經別人之手去施救那些可憐人,從沒有親自上陣,雖然后來被江湖上的人稱為善人或者是活菩薩,又或者是圣母,可她現在突然覺得羞愧。
她是一個麻煩精才對。
她幾乎都能要被玉面羅的低氣壓掐的窒息了。
“我這就走,我這就走…真的…”
對不起。
邱清蘿幾乎是落荒而逃,連頭都沒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