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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江湖一曲催人老,滄海寄此生

  • 采蘋
  • 南三度
  • 3385字
  • 2019-08-25 06:00:00

太后又道:“原以為這湘南能住進靈芝宮,是這東宮侍女阮予伶的安排,現如今看來,倒是哀家看走眼了。她擔得起靈芝宮這個名字。”

余尚宮又捧了一點子香,投在香爐里,蓋了蓋子:“說的正是,她是個見過世面的,本就不該出生在錢家,原就是皇家的公主。皇后娘娘在宮中多年浸染,在您調教之下,便也只學得皮毛,她竟……”

太后輕哼道:“公主?公主怎么了?因那常淵公主之母趙書瀟,哀家當年受了多少委屈。皇帝常玠也終究不是哀家親生的,心就是不在一塊。”

余尚宮笑道:“可不是,如今看來,常淵公主哪里比得上錢湘南呢。”

……

日出東南,露水漸消。湘南深呼一口氣,神清氣爽。誰也沒想到湘南“自首”能讓錢湘南繼續留在這里。

“哎,湘南,太后傳出話來,聽說你是為了義氣當了替罪羊?真的假的?你替誰背的鍋?”陳三槐一大早跑過去問。

湘南抻抻胳膊,笑道:“你們怎么說,就是什么咯,難道我去辯論,還真能辯論過你們不成?”

“也是,湘南你腦子怎么還那么沖動,為了義氣替別人背鍋?不過,聽說那阮予伶竟替你求情啊?你倆什么關系啊?”陳三槐因最近成績屢屢落敗,也想讓東宮侍女阮予伶說說情。

湘南驀然一笑沒有回答。繼續晨練。

吸氣……

吐氣……

春沂念著口訣,湘南就跟著練。

這是在財團工作時留下來的生活習慣。幸好有春沂在身邊做了人身喇叭。

陳三槐伸出胳膊阻擋正在晨練的湘南:“什么關系嘛,告訴我吧。”

湘南只好無奈道:“什么關系?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咯。”

陳三槐居然還要問:“湘南,你就告訴我吧,阮予伶為什么替你求情啊?你說我如果被淘汰,阮予伶會不會為我求情啊?”

湘南望望這大好清晨,似乎都敗壞在陳三槐的咄咄逼問之中,不禁壓下心中怒火展露出一個微笑:

“是,如果你討好阮予伶呢,她肯定會為你求情的!討好!討好!討好!記住沒?”

陳三槐似乎明白了什么,胸有成竹地憧憬著,開心笑道:“好棒啊,三槐明白了,謝謝湘南姐姐。”

陸續又有幾個才女用罷飯,來了此處。

人愈來愈多,也不適合在此晨練了,湘南便坐在一旁,刻意離陳三槐遠遠兒的。

稍候,阮予伶宣布今日的比試——樂器!

昨日不合格的,都送到后園去練字或背誦去了。

陳三槐也不例外。

陳三槐為自己不能參加比賽而傷心難過,哭哭啼啼地跟著一些落敗者去了后園。

“沒出息!動不動就哭!”湘南鄙夷著三槐。

……

湘南目送陳三槐去了后園。

留下的除了湘南、陳景鴻,還有其他一些高門貴女。

湘南魂穿之前不會古琴!

現世更是如此。

據陳三槐說,那日湘南之所以被陳三槐推下水,是因湘南琴藝不佳還嫌棄陳三槐彈得難聽,故意砸琴,二人打起來,陳三槐推了湘南……。湘南想想,松了一口氣。

前陣子整個京城都知道錢湘南被陳三槐鬧騰到水里,還讓李鳳梧來了個“英雄救美”,差點兒“以身相許”,所以今日湘南也不用勉強了,不會古琴就是不會古琴。

原主什么也不會挺好的,不用裝才女了,舒坦!

“今日比試樂器。大家選擇一樣自己擅長的樂器,現場自創曲子,限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后之后大家開始表演,余尚宮自來評判。”

阮予伶宣布考題,便出了前廳。

前廳頓時嘈雜聲一片。

“什么呀,自創曲子?”

“你的師父教過嗎?”

“除了師父教的,便是平日聽戲里的,哪會什么自創曲子呀。”

“聽我娘說,去年是表演,怎么今年多了個自創?”

“哎,你看那不是湘南么。聽說啊,她都要被趕出去了,太后說她是替別人背了黑鍋,十分講義氣,又被留下了。”

“我看啊,什么背黑鍋,分明就是她自己作弊,不過啊,人家有一個好姐姐,是皇后。”

“我看不像,你看她昨日背得多快多好啊。”

“提前半年,讓你背第十九頁,你背的好不好啊?”

“啊,還能這樣作弊呢?”

……

湘南聽了眾人竊竊私語,笑了笑,心下想著現在也出不了前廳,坐著也是心煩,便去賞那院里的花兒。眾人看了湘南,卻仿佛有了底氣一般:“怕什么,看看那位,可是連古琴都不會彈呢。只會拿古琴砸人……還抓著侯爺往河里跳……不要臉。”

湘南現下成了眾人的安慰劑。

湘南也不理她們了,倒是有幾個走過來,笑道:“湘南,怎么,不高興了么,她們那樣說,也不是有心的,只是都慌張罷了。”

湘南安慰道:“沒關系,我且在這兒走走便罷,你們快去,別誤了時辰。”

阮予伶躲在角落,看湘南悠哉的樣子,跺跺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余尚宮今年偏偏加難了考題,自創樂曲。阮予伶聽皇后娘娘說,湘南只會那民間歌謠,并幾首女童都能彈出的曲子。

若是隨便彈彈,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可如今若是連樂器碰也不碰,那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

仙草宮。

余尚宮將一塊兒香炭扔進爐內,水壺的蓋子慢慢就發出響聲,漸漸水溢出來。

余尚宮就拿那水沖泡了一杯藥茶,遞給太后。

余尚宮道:“今日比六藝之一,難度如此大,湘南那丫頭倒也自在。火燒眉毛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是人,都有為難的時候。能解決了便是另一幅天地;解決不了,也怨不得別人。既然不懂古琴,急也沒用。”太后接過去,將藥茶倒在一個竹篩里,篩去渣滓。

“太后,您自是喜歡這性子。”余尚宮又添了一塊兒香炭。

“這性子是刻意裝來的還是真的,目前還是未知,單憑一兩件事就看透一個人的心,也太武斷。將來如果她自己無能,那哀家自會讓她消失。”太后將渣滓倒進爐火內。

……

湘南倒是不想放棄,長笛是會的,上學時玩過。

可惜那西洋樂器,怎能出現在這里。

可那古琴古箏之類,湘南卻是一竅不通,簡直哭笑不得。

總不能現場寫個五線譜,讓余尚宮“欣賞”吧。

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皇后娘娘的。

硬著頭皮也得上啊。

院子不大,湘南轉了一圈回來,見眾人各自撥弄琴弦,屋子里嘈雜鳴亂,不堪入耳,更有甚者,編不出曲子,竟有想將琴摔了的。

湘南忙過去扶那琴,那桌上卻滾出一個竹笛來。

原來這桌上不止有古琴、古箏、更有笙、簫等,角落里還放著琵琶,只是沒人能彈罷了。

高門貴女,學得古琴,是一雅事。

故而古琴最是流行。

湘南拿起竹笛來試了試,口風對不上,很是困難。

又調試了一番,才差不多對上。

湘南運用氣息,反復折騰,很長時間,才控制好。

湘南此番舉動,眾女見了捂著嘴笑。

“嘔啞嘲哳,真是難聽死了。”

陳景鴻回嘴道:“不要說湘南了,你的琴更難聽,像烏鴉!”

話說兩個才女就此又差點打起來,湘南卻幽幽地吹出曲子來,悠揚清越,直上云霄。

所有人都立住細聽。

湘南心道:“這也不難。”

阮予伶此刻正走入前廳,愣住了,時辰已至,只好打斷湘南道:“時辰到,比試開始!”

余尚宮走進前廳,坐在一旁,小宮女拿著毛筆站在一旁,準備記錄成績。

仙草宮內,太后飲了一口藥茶,聽了那笛聲,對一旁趙書洛道:“果然,不俗。”

高門貴女,多是學琴的,少許彈箏。

只有湘南拿著笛子,眾女不以為然,以為湘南方才不過是湊巧弄出那么個音來。

前廳之中,聲音時而溫柔似水,時而柔情滿懷。

不過都是前人的曲子,改了幾個音符罷了。

最后,才輪到湘南。

有些人高傲地看著湘南和她手里的竹笛。

有些人帶著一絲憐憫,覺得湘南走入絕路。

陳景鴻方才已經表演完畢,還算說得過去,在眾女中算是上乘了,此刻催促湘南趕緊上場。

湘南其實在想,表演什么好呢。

會的曲子,太多。

這一世,這些人未聽過的,想必也太多。

一時間,卻沒了選擇,孤零零地愣在那里。

余尚宮道:“怎么,還沒想好?這些溫柔似水的曲子,大家也聽膩了,你可有新的?”

湘南乍聽到溫柔似水這個詞,便一下子想起一首滿是江湖灑脫與悲愴的曲子——

《滄海一聲笑》

湘南笑道:“那便來首不一樣的。”

一開始的山色湖光,轉而變成直上云霄的高揚,直愣愣穿過萬里層云,跨過千山萬水,道盡人世間喜怒悲歡。

無論是人間的大悲濁酒,還是仙界的大喜金樽,盡付于笑談之中,空留霸業待成,愛人未還。

俄而又成江南煙雨,俄而又為大漠雄鷹。直聽得人忘了世間紛擾,只剩滄海一笑。

后來,據說此曲一出之后,整個天下再無人敢奏出這豪情。

湘南吹笛之時,也未曾料到自己能吹得這樣好,只是想到前世一路艱辛,財團多次面臨危難,多虧那些好友一路相扶才闖出一番天地,可如今只剩下她自己在這異世,未免心有感懷,一并而發。

余尚宮撫了撫肩上的黑貓,一旁的小宮女手里筆尖上的墨滴到紙上,這才發覺,撤下紙來,慌張不已。

此曲聽得人入神!

“今日比試,湘南第一!”

余尚宮不知是否有些感懷:“湘南,你讓我想起了很多過往。大內第一樂手,也做不到,你竟做到了。”

湘南拜謝道:“多謝余尚宮夸贊。”

余尚宮繼續道:“不,不是夸贊,這是事實。”

仙草宮里方才還未開的梔子,在冬日地暖的催促下,此刻都已綻開,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太后緩緩放下那杯藥茶,道:“書洛,聽了這首曲子,哀家想起很多事。冬日,待熬過去。春日,哀家要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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