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在家吃著快餐關注汶川地震新聞時,一人獨處的黃燦難免傷感落淚,不僅為每一個從廢墟下被武警官兵們拯救的同胞,甚至會為任何被拯救的生命心懷感恩,感恩天災無情人有情。
當看見一頭被救的大肥豬被網民命名為“豬堅強”時,一時又感動又噴飯,恰巧許多思的電話打來,關心她道:“就怕你看見災難場面脆弱呢,燦燦,你還好嗎?”
黃燦聽見好友的聲音,忍不住胸中悲傷涌起,吸著鼻子說道:“我還好。只是現(xiàn)在回想起年初爸爸生病去世,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幸虧有你和玲子閆慧。多思,看見地震里一個個生死場面,我就在想,萬一哪天我被埋廢墟,我能打給誰?最后的短信發(fā)給誰?也就只有你們了,可你們都離我那么遙遠。”
許多思安慰她:“不會不會,生命多寶貴,我們都要好好的!再說閆慧馬上就要去廣州了,玲子離你也不遠。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又能在一起。我也好想你,只是暫時事多纏身不能去看你。”
“工作很忙嗎?”
“也不是。忙著相親呢,家里發(fā)動了所有關系給我牽線拉媒,這事兒比工作還煩人!”
黃燦想這也是情理之中,在廣州大家對年紀婚否態(tài)度比較寬容,可是在家鄉(xiāng)小城如許多思這個年紀便已經被認為是“剩女”了。
她說:“你是獨女,許家明珠,想必許叔叔和阿姨看未來女婿的眼光比你自己還挑剔,挑出的候選一定是門當戶對的人家。”
許多思說道相親半點不興奮,聲線略微苦澀:“你看,你也會說‘門當戶對’,是不是我的婚姻也就只剩這個好處?”
四友之中,截至目前為止,戀愛經驗最豐富的非趙小玲子莫屬,就連樸素無華的閆慧在大學期間也享受過一場朝夕相處你儂我儂的蜜戀,反倒是條件優(yōu)秀的許多思從沒有過,一方面是她自己眼高于頂,另一方面父母甚至大伯耳提面命管得太嚴。
家世職務財富前途長相各種條件縛身,還有哪只愛情的小鳥騰飛得起來?
黃燦理解許多思心中小小的遺憾,但人生誰不是不如意者十之有三?更何況究竟是愛過分手留疤值得,還是一池春水總無波幸福,原本不可類比。
于是笑勸道:“自古以來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說明相同環(huán)境氣場和價值觀是不可忽視的感情基礎,這也許比‘情之所起一往而情深’式的沖動盲目更理智、更接近真理。你看看你能在父母的保駕護航下,工作一番豐順、婚姻有人操心擔保,再看看我和閆慧幾個,你就別再抱怨,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好嗎?”
“死丫頭,什么饑呀飽的,欺負我離得遠擰不到你那張刁嘴是嗎?”許多思假裝微慍:“等你談戀愛的時候看我怎么編排你。”
“那恐怕要勞你久候了,我現(xiàn)在一門心思想著平步青云財富自由。”
“少來!愛情來了擋也擋不住。要是“五行缺你”的江云溪回來的話。。。。。。”
“多思!”黃燦立馬打斷她的話:“過去的事早已經翻篇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左胸口不可逃避地疼了一疼,但是她習慣性將它忽略。美好的初戀十之八九會遺失在成長之旅,昨日之事不可追。
如此果斷倉促的語氣,令許多思有些懊悔自己的失言,忙解釋道:“我嘴瓢說順了,該打該打,以后不提。”然后悄然轉移話題,拿自己相親的趣聞軼事自我調笑了一番,倆人才在嘻嘻哈哈中掛斷電話。
閆慧終于在幾番下決心、猶豫、再下決心之后打點行裝來到廣州,因為到達時是工作日,黃燦不得已再次麻煩龐亮代勞接站。
好在龐亮對老鄉(xiāng)都很熱情,不但順順當當接到人,把閆慧安置進黃燦的出租屋,還買了新鮮菜蔬讓厲敏準備一桌接風席,把閆慧初來的忐忑不安消減去一半。
厲敏下廚的時候,閆慧主動幫手,厲敏推脫不過卻很快發(fā)現(xiàn)她下廚嫻熟麻利,做出的菜也十分像樣。
龐亮鉆進廚房用手叨了一口,立刻夸張地瞪大眼睛稱贊:“嗯好吃!正宗家鄉(xiāng)味!閆慧你幫忙教教小敏,以后我就有口福了。”
歷敏微微白他一眼,薄嗔道:“想吃不能自己做呀?剛認識時你那一手做飯的手藝呢?還給大自然了?”
龐亮呵呵笑著辯解:“那不是就愛吃你親手做的嘛。”
閆慧和他們不熟,怕他們真逗開嘴不好收拾,連忙插話說:“哪用教,我們住同一小區(qū),你們下了班時常過來吃飯就行了,多做兩菜不麻煩還熱鬧,我們家親戚時常都是各家混著吃,習慣人多。剛才去燦燦和我的屋子,發(fā)現(xiàn)別的家什倒齊,唯獨廚房里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概沒有。我明天就去買齊,你們告訴我附近菜市場在哪兒就行。”
厲敏哈哈笑了:“這下好了,閆慧你一來,不單龐亮連黃燦也大飽口福了。有你照管,我們以后也不用操心黃燦了。看你廚藝這么好,你姐妹兒卻是啥也不會。我發(fā)現(xiàn)她經常晚餐不是面包牛奶,就是快餐方便面給隨便打發(fā)掉,叫她注意營養(yǎng)也不聽,還跟我皮說反正早過了發(fā)育期。”
閆慧一邊嫻熟地剖魚,一邊替黃燦辯解:“不是她懶也不是學不會廚藝,她是想做的事太多不舍得花時間在廚房罷了,我做家務倒勤快,可一年讀過的書沒她一個月讀的多。我媽從小教訓我的時候,‘別人家的好孩子’就是特指燦燦。”
厲敏:“喲,我可沒批評她的意思呀。不過挺羨慕你們的,都說女孩子間友誼難維系,可看你們幾個彼此感情是真好。”
閆慧朝她贊同地一笑,外面敲門聲響起,龐亮開門,黃燦一換完拖鞋便旋風小子一般沖進廚房,“啊”地大叫一聲,抱住閆慧又笑又跳,閆慧張開兩只沾滿魚腥的手生怕弄臟她衣服,脖子被勒得呼吸不暢也還是笑容滿面歡喜無比。
龐亮雙臂交叉倚在廚房門框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心想女孩子們總是如此熱烈地表達感情,這要是換成男孩子左摟右抱又親又啃,那還不得叫人看成同性戀啊?她會來嗎?他只覺心思雜亂無緒,眼角不時下意識地往門關瞟了一眼又一眼。
倆個妙手廚娘出品既好又快,一大桌家鄉(xiāng)菜展現(xiàn)出色香味俱全的誘人。四人圍桌而坐,厲敏催龐亮:“快去冰箱拿啤酒,今天這么高興大家都吃好喝好不醉不散!”
龐亮剛起身一半房門又叩響,三個女孩異口同聲問:“還有誰來?”
龐亮臉上笑容有些不自然應道:“我去看看。”
房門一打開,一聲清脆響亮的“surprise!”真讓屋子里所有人驚訝不已。穿著光鮮亮麗的趙小玲子兔女郎一般連蹦帶跳到黃燦和閆慧跟前,跺著腳雙臂一張,一手攬一人在肩頭撒嬌道:“今天這么重要的聚會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寶貝兒們,我可想死你們啦!”
閆慧費了好大勁兒才將她手臂拉下,高興得拍拍她臉蛋:“哎呀,還以為你在東莞太遠燦燦沒叫你來呢,原來你這鬼精靈是壓軸出場!”
黃燦也笑說了句:“趕著飯點可不是壓軸嗎?”
想起觀看奧運火炬那晚厲敏說過的話,她心下有些疑慮忐忑,趙小玲子的到來對她和閆慧來說是驚喜,對厲敏那可就是驚嚇了。
原本她壓根兒沒把厲敏的話當一回事,甚至覺得她未免小肚雞腸對愛情毫無安全感,這一刻卻從心底里生出幾分疑問,難道龐亮和趙小玲子真的“一見鐘情”?龐亮瞞著厲敏,而小玲子也瞞著她和大家,雙雙搞起地下情?這可能嗎?他們倆可都是有伴侶的人,雖說只是無法律約束的男女朋友關系,但畢竟關系存續(xù)間的見異思遷同樣算是腳踏兩只船。
回頭她免不了要好好盤問趙小玲子,但眼下重點是為閆慧接風洗塵,想辦法控制飯局氣氛才真是棘手。
黃燦回頭觀察厲敏臉色,從趙小玲子蹦跳進門一刻起,她臉上的笑容就已經僵硬,像一張石膏倒模掛在臉上,除了比較遲鈍不明就里的閆慧,她相信,在場其他人都能從她無法控制的表情里讀出難堪、憤怒、克制、傷心等種種情緒。
黃燦忙故意面對龐亮大聲打哈哈解釋,其實把話說給厲敏聽:“對不住,怪我記性差忘提這茬兒,我提議小玲子過來給閆慧接風,但她不確定請不請得了假,所以原本就是看情況而定。”
當然她并沒向趙小玲子發(fā)出邀請,但事已至此只能由她來背鍋,不然等著厲敏被激怒掀掉這一桌子菜嗎?
她接著主動招呼大家就坐,再跑到廚房高聲問:“小敏,上次我?guī)淼睦贬u放哪兒了?你來幫我找找。”
厲敏明白其意跟進廚房。把廚房拉門帶上,黃燦低聲對她說:“我知道你不高興了,小敏,沒事先跟你打招呼,我道歉。”
厲敏哼地一聲恨恨回答:“該道歉的不是你,另有其人。剛才龐亮人站在廚房門口,眼神盯著房門,當我沒看見?原來他是在等趙小玲子,我們家的門牌號肯定也是他告訴的。燦燦,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我偷偷查過龐亮的QQ聊天記錄,別的正常,唯獨和趙小玲子的記錄一個字沒有,空白得可疑。要是真沒什么,干嘛刻意刪掉?”
“我不明真相不好評說。現(xiàn)在不管如何人也來了,倆個選擇,第一大家好好把飯吃完,吃完我就把玲子帶走,保證她不惹事。第二是我現(xiàn)在找個理由帶她倆上外面吃去,把空間留給你和龐亮,其他再議。”
“何必多此一舉,在我自己的地盤上,當著這么多人面,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什么意思?”厲敏深吸一口氣控制情緒:“你放心,沒抓到確鑿證據(jù)我不當潑婦。”說完扭頭拉開門走出去。
黃燦深嘆口氣只好也跟出去。好在厲敏也算沉穩(wěn)不露的社會人,落了座便努力調整臉色,若無其事地招呼大家開動。
龐亮見她似乎恢復如常,遞給黃燦一個感激的眼神,黃燦故意接不著避開。氣氛稍微松弛,龐亮起開啤酒給每個人杯中斟滿。
最高興的當屬閆慧,來廣州的第一天不但順利,而且能和好朋友相聚。趙小玲子一貫地以自我為中心享受當下,毫不在意歷敏龐亮的臉色變化,一如往常夾菜喝酒講笑話。
黃燦堆起滿臉笑容刻意維穩(wěn),眼神十分在意每個人微妙的表情變化,努力在談話中溜邊填縫,活躍氣氛清掃冷場。
在心底潛藏的疲倦偶爾冒頭的時候,她不免質疑自己,自己這種處處主人翁精神的心理到底算不算討好型人格的變異?她珍惜朋友之間的美好時光,在未來建立屬于自己的小家庭之前,朋友是她最重要的人際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