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玲子原本打算跟媽媽悄悄商量借給黃燦三千塊錢的事,但回家一看見父母的臉色,就知道剛才肯定又是一場家庭風暴席卷。
媽媽眼圈發著紅呢,弟弟則干脆躲到自己房間玩他新到手的掌上游戲機。
見她回來,趙父余氣未消,遷怒斥責道:“一天到晚不著家,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你說,你是又去醫院送福利,還是跟那個沒用的趙臨平鬼混去了?”
自從趙父在自家樓下撞見女兒和新男朋友趙臨平卿卿我我,鼻子都氣歪了,當場就沒跟倆人客氣,攆人攆得雞飛狗跳,惹得一眾鄰里看不過紛紛勸架。
趙臨平家境他知道,高中畢業沒個像樣的工作不說,家里條件比自家早先境況還不如。
他當場搶了鄰居的一盆淘米水兜頭蓋臉潑到趙臨平身上,怒吼羞辱對方道:“你照照鏡子,配嗎?離我女兒遠點!這次是涼水,下次逮住,我就改用開水潑醒你!”
趙父心里失望透頂,老大老二都結婚生子就算了,老三老四他是打算全力供讀書的,誰知家里一個大學生都出不來,全倚賴他這個做小買賣的。這幾年他的皮鞋生意也開始走下坡路,早年間有膽就有錢,以后沒點文化不好辦了。
可恨家里兩個女人,老的不知天高地厚,聽外人唆使,炒股虧損他辛辛苦苦積攢的家當。小的吧,四鄰街坊都夸贊這第三朵金花長得好看水靈,結果除了好看并沒有別的出息,在他眼中那是既懶又混。小玲子從初中起成天就愛混在男孩子堆里,不是逃課溜冰、就是鉆去錄像廳。他要養家糊口沒時間管教,孩子媽則是一味嬌寵縱容。
跟爸爸斗嘴于趙小玲子是家常便飯,聽見貶低男友立刻反駁:“干嘛無緣無故罵人?人家怎么就沒用?又不偷不搶的。”
“不偷不搶也沒出息,早晚是個二流子。總之你得跟他斷!我死也不同意。”
“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反正我看上的人你都看不上。打小你也不管我,那以后也別管。有空多管管你的寶貝兒子吧!”趙小玲子不服氣地瞥了眼弟弟的房門,憑什么一樣的考不上大學,一樣的向家里伸手,她好歹有份正經工作,弟弟在家啃老啃得理直氣壯,可爸爸的炮火永遠只轟炸她一人。
爸爸重男輕女鄰里親戚無人不知,叫她時常心頭憤憤。在爸爸心里,無論兒子如何不成材還是天下最好的,是他的未來希望,無理取鬧是可愛的,裝蔫使壞是聰明的,一再犯錯也沒有關系的,誰敢惹他老子是要拼命的。
趙父也同樣意難平:“我生意那么忙,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為了什么?掙錢養活一大家子還說我沒管事兒?別一說你就跟你弟比,那能一樣嗎?至少他是男的,單男女關系上吃不了虧上不了當吧?再說,趙臨平跟咱家一個姓,按規矩你們也不可能結婚。”
“爸,一個姓怎么了?又沒有血緣關系。你這都是封建思想,早過時了。”
“哼,所以說女生外向,都是給別人養的。想要我不管也可以,你先讓他們家拿出十萬塊彩禮給我現拍在桌上!”
“十萬塊?你賣女兒呀?”趙小玲子氣惱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別說趙臨平拿不出彩禮,就是拿得出,她也不想讓喜歡的人誤會她圖的是高額彩禮。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沒吃過窮苦懂什么呀?第一,我生你養你難道就是為了倒貼別家?第二,彩禮這東西我一分不要,最后全是給你的保障。要知道只有讓男方在婚姻中投入資金,他才會更看重你,將來想鬧離婚什么的幺蛾子才會好好掂量成本。你以為不要彩禮是真愛,人家男方家心里占著便宜偷笑吶。”
“說到底都是小生意人精明那一套。”趙小玲子不屑地撇嘴。
這表情徹底把趙父給激惱了,騰地把手里的皮質樣板夾摔在桌上:“蠢貨!沒我這小生意人,你去跟趙臨平那樣的男人喝西北風!”
趙母原本剛吵完不愿攪渾水,眼看父女倆越說越不像樣,連忙出來打圓場,提醒趙父鋪位上還有事,晚飯前得辦完。
趙父想想自己的小生意,厭煩了跟女兒的戰場,起身走到玄關穿鞋,邁腿出門時也不忘瞪一眼趙小玲子,嘴里嘟囔句:“跟你媽一樣,賠錢貨!”
趙小玲子氣得直翻白眼,跺著腳走進自己房間,“砰”的一聲帶上門。委屈好一陣子又開始愁籌錢的事,她可不想在許多思面前丟臉說自己拿不出來錢,再說黃燦是她最好的姐妹兒。
她把自己梳妝臺上的東西擲來擲去,忽然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金手鏈眼睛一亮,欸,這不就是錢嗎?她所有的金項鏈金耳環加起來應該不止三千塊。
趙父別的舍不得,金首飾倒樂意給老婆女兒買點兒。他覺得買金子不算花錢,算變相儲蓄。
第二天上班中飯時間,趙小玲子打電話叫趙臨平來接,然后溜出單位。遠遠看見人高馬大的趙臨平站在自行車旁滿臉笑容地等她,立刻心花怒放了起來。
一待趙小玲子蹦蹦噠噠跑到身邊,趙臨平猿臂一伸把她攬到懷里,倆個人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嘴對嘴波了一口。
“冷吧?”趙臨平捧著趙小玲子的小手又是哈氣又是搓揉,一臉的寵溺叫小玲子很是受用。男朋友雖然窮,但人長得帥又寵她哄她,有這兩點她就高興知足。
“叫你來有事呢。你騎自行車帶我去轉悠轉悠,找幾個打金鋪當鋪什么的。”
“不至于吧?你爸趕你出門,轉移私房錢啊?”
“不是,我家現在水深火熱,不好老問我媽要錢。把我的金首飾當了,給黃燦應應急。”
“玲子,你對你姐妹兒真好,對我有一半好我就知足了!”趙臨平知道小玲子最吃這套,喜歡他經常表現出有多么在乎她。
“吃醋呀?我對你還不夠好?為你都跟我爸翻臉像翻書了。”趙小玲子一挑桃花眼,目光似嗔非嗔、含情脈脈地往男朋友臉上撩,惹得他忍不住,又湊上前捧住她的臉吻起來,她笑著又躲又捶樂不可支。
趙臨平故意嘆氣道:“我哪兒敢吃黃燦的醋啊?你說過的,所有男朋友都必須經過她批準,可你都沒帶我見她這個家長。”
“現在不行,這幾個月哪兒好意思用這種事煩她,等她家事過去先。”
“我看這姐妹兒捱過這段時間就好了,你別太為她擔心。換個角度想,她老爸要真沒了,也就從此無牽無掛自由自在,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沒人干涉沒人管,哪兒像我們成天地還得跟家里干架妥協。”
趙小玲子一聽立刻沉了臉訓斥道:“哪兒有你這么說話的?刀不割你身上肉不疼是吧?我好朋友唉,能不能有點兒感同身受?”
趙臨平心里嘀咕,這世界上哪兒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但看女朋友真生氣了,連忙緊緊摟住她哄道:“對不起寶貝兒,我說錯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過了一會好不容易把貓毛捋順,他才試探性地特意沉著嗓子說:“玲子,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反正你父母堅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在家呆著也老跟你爸你弟吵架,還不如我們一起去外面打工得了,外面機會多又自由自在,說不定闖出名堂來把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出去打工?”趙小玲子思索了一下,她有好幾個同學早都出去一線城市打工了,每次過年回家看上去都混得不錯,有的還擺出衣錦還鄉的架勢顯擺。也許她也能行?于是問道:“那我們能去哪兒啊?”
“東莞。”趙臨平知道有戲,加緊勸服道:“我一哥們兒的舅舅在東莞開了家家具廠,專門做名貴實木家具,聽說規模很大。人家說可以過完年帶我一起走,那邊缺人手。我真想去試試,可我心里放不下你,你是最重要的,要是你不去,那我也只好放棄繼續呆在家,只要你不嫌我窩囔。”
趙小玲子坐上自行車后座,讓他先騎著。自己心里好一番琢磨,好像是個出路,反正自己在家呆著也沒勁,說不定出去后海闊天高呢?家里人應該也反對不了,除了老媽誰真站在她的立場上設想過她的未來呀?
倆人一邊商量一邊找金鋪,沒費多少功夫就把手頭那點金首飾換成了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