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綹子里的不露姓名的陳神醫下了山，回了家，就再也沒離開了。

信泉當時已經忙起來了，在東北軍里混的不錯，也有了官銜，幾年來沒少勸他姐，更是介紹了不少同袍給他姐認識。這兩年信家挺煩的，日子越過越好，可不順心的事始終壓在心上。這中間有人給信泉做了媒，介紹了北城郊劉家莊的姑娘，個子矮了點，長得好看性子又好。信桂霞挺愿意的，她覺得自己挺對不住爹娘弟弟的，哪怕陳乃安直接上門提退婚她也能受得了，只要說自己哪有毛病。可姓陳的這些年連信泉的姐夫都應了，如今整這么一出，讓自己爹娘怎么出門？她怕連累弟弟娶不上媳婦兒，見著合適的就趕緊跟爹娘商量。

信泉對這姑娘也挺滿意，找借口見了一回，性子好得很，跟自己年歲又相當，也就答應了，計劃著等一年兩年就成親。后來有人傳閑話，說信家那個大姑娘賴在家里不走，沒了清白嫁不出去，往后說不定得靠弟弟養一輩子。劉家沒人說啥，可信桂霞自己受不了了，自己和弟弟從小一起長大，既是姐弟，也是兄妹，如今自己因為那個狗屁陳乃安，要毀了弟弟的好姻緣，一時愁得鉆了牛角尖。

信桂霞沒了，信泉紅著眼到了劉家莊，給劉家人賠了禮，這親事辦不了了。

陳乃安回家當天晚上聽他爹說完整個人都懵了。他爹在家裝了三天病，硬是把他哄下了山，可還是沒趕上信桂霞的喪禮。他挺不信的，信桂霞身體好著呢，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喝藥更不可能了，她那么愛笑，啥事她都不帶愁的。他覺得他爹騙他呢，就想讓他松口答應娶信桂霞。他如今倒突然覺得，娶了也挺好，自己如今整日混在胡子里，嬌滴滴的女學生倒是有點煩了，像信桂霞那樣健健康康又爽快的媳婦過日子才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陳老頭拖著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就往信家住的街里走，還逼著他讓他進門得行禮磕頭。陳乃安心里有點慌了，可他不想承認，嘴上還硬說現在改口有點早，他爹抬手打了他一拳，眼睛就紅了。

陳乃安在信家沒見著自己躲了兩年的女人，只看到靠在炕柜上腫著雙眼睛的信家大娘和盯著地上紅木箱子走神的信家大伯。一進門他爹就沖著信大伯使勁行了個禮，哆嗦著嘴說了聲，“親家，俺把這混球給你送來了，你讓他給桂霞償命吧！”

陳乃安傻了，他爹說啥呢，老糊涂了吧，在人家家咒人家閨女，不是等著挨揍嘛！“爹，你瞎說啥呢，咋咒人呢，快呸呸呸，這話哪能亂說！”

“你們爺倆來干啥？來看俺閨女笑話？損東西，挨千刀的，都是你們害了俺閨女！犢子們，俺打死你們！王八蛋，不是人！”信家大娘從炕上跌跌撞撞撲下來，順手拿著手邊閨女給自己做的新鞋，奔著爺倆就沖過來了。

信老漢把自己媳婦兒攔住了，攥著胳膊使勁按在自己懷里，紅著眼睛咬著牙，“咱不這樣了啊，咱這樣閨女該心疼了，閨女說了，讓咱們替她好好活呢，啊，俺倆得替閨女活呢！”信大娘一手攥著鞋，一手攥著老漢的衣服，哆嗦了一下，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站都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