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兩個小子跑到后山砍柳條，四個大人就坐在一塊嘮起了約好的事兒。老兩口打十三年前把家里的七個閨女都嫁出去，就賣了院子搬了家和二閨女家兩口子住一塊了，閨女家孩子多，又沒大人幫襯著，老太太性子軟和，女婿不讓下地就天天在家幫著閨女帶帶孩子做做飯，手巧還能幫著縫補衣裳搓搓麻繩，老頭性子倔體格又好，一把年紀了干起活來不比女婿力氣小，莊上都知道老頭人不錯，又加上如今莊上的帶頭人是常山從小到大的好兄弟隔壁王林，分田上戶的時候直接就把老頭劃進了常山家的戶頭，這幾年雖說吃了大鍋飯，要交公糧，可常山家本來就是貧農，一整戶分到的田也算不少，這些年供孩子們讀書學手藝，手里也還是硬攢下了點錢，老兩口歲數越來越大了，梁老爹總覺得自己再等兩年干不了太重的活了會拖累閨女，就惦記著搬出去單過，在草原還有老家的底子，也能湊合活著，就是膝下沒個兒孫，怕老了沒個扶靈的，倆人合計好些日子，想開口要老二過繼給自己當孫子一起回草原，也用不用改姓，等自己老兩口沒了再回這邊也行。

“山子，丫頭，俺也不跟你們擺譜了，”梁老爹把沒點著的煙袋搭在下巴上，“俺和你媽想著，落葉歸根，俺倆現在也老了，想著回草原看看，想跟你倆合計合計把老二過繼給俺們行不，你倆也莫急，俺不用娃改姓，就掛個名，等俺倆入土那天讓娃給爹扶個靈，立個墳，爹也算人過留名了。”

常山瞅瞅老頭，瞅瞅媳婦兒，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涼水，“爹要過繼俺沒啥說的，爹要是信得過俺，百年之后俺肯定給你披麻戴孝，不用老二，爹要是就想過繼俺也不說啥了！”常山說話的時候沒生氣也沒黑臉，老兩口也習慣了女婿面冷心熱的性子。

“爹，俺不答應，俺不是舍不得老二，老二的性子你和俺媽不是看不出來，看誰順眼人家讓干啥就干啥，還倔得很，有他爹鎮著還好，要是跟你倆走了，你慣了他那么些年，能管得了？到時候讓人家賣了還得給人家數錢，到時候你倆咋整？你讓俺媽跟你吃苦去呀？常山說的沒錯，你把俺倆當閨女女婿，就好好待在俺家，俺媽還得給俺看閨女呢，等真到了那天，俺和常山給你倆送終，咱梁家沒那個必須入祖墳的規矩，你就陪你閨女住不成嘛！”

老太太原本正抱著剛醒的小外孫女逗著，聽了這話趕緊點了頭，“是啊她爹，小孫女才這么一點大，閨女馬上就忙起來了，咱倆走了他倆不得累死啊，再說了，那老二小時候犯了倔咱就說不了，現在大了更是看不住，要是有人坑了孩子咱后悔都沒地去！”

梁老爹聽了一皺眉，自己倒是沒想到這些，且不說老二脾氣擰巴只怕他爹，就是不擰巴也還有個小孫女沒人看呢，閨女這些年就盼著有個女娃，心里寶貝著呢，媳婦兒也是，對二閨女一直有個疙瘩，讓她離了閨女老太太心里也不能好受。“俺想錯了，山子，是俺想錯了，俺想著住一塊往后會拖累你，現在一想，俺走了你們也未必輕松，還帶著俺小孫女也受苦，俺不走了，你也不能嫌棄爺們啊！”

常山聽了瞅了眼媳婦兒，見媳婦兒露出了笑模樣自己也樂了，“爹媽別嫌俺嘴笨就成。”

“爹媽才不嫌你呢，爹媽現在把你當親兒子，俺就是不受待見的兒媳婦兒呢！”梁原拍了下常山的胳膊笑道。

常山耳根一紅，媳婦兒打懷了閨女有一陣沒跟自己笑笑鬧鬧了，心里覺著麻麻癢癢的，趕緊穿鞋下地，“俺，俺去趟大哥家，院子又有點荒了，俺去鏟鏟！”

想到了常大哥，梁原笑就淡了，得給侄女寫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