莪術吊著一顆心費力揮動倉卿，依著倉卿的劍勢好歹把師父威壓般的氣勁劃開一道口子。

運氣飛速從那口子閃身而出，刺啦刺啦有什么東西燃燒起來，一股焦味撲面而來……

待莪術將將站定之際，師父已然收招！

師父不曾使出第三斬，然未用全力的前兩斬已讓莪術無法招架一敗涂地！

手臂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未被斬落的衣角焦黑一片，發絲也燒焦了好幾寸，不用看也曉得此刻她有多狼狽不堪。

白芨那臭小子還在幸災樂禍，“哈哈哈哈……師姐，你現在就像斗敗的公雞！哈哈哈……還是被燒了毛的那種……哈哈哈……”

莪術氣急敗壞罵他，“笑笑笑！笑你個大頭鬼！公雞是公的，你師姐我是母的！公母都分不清，還好意思嘲笑我！”

白芨歪著小腦袋煞有介事思索片刻，隨即咧開嘴角哈哈大笑起來，“對對對！師姐像一只斗敗的母雞！哈哈哈哈哈……”

“……”

時婆婆從懷中掏出帕子給莪術包扎，莪術甩給白芨一個大白眼，齜牙咧嘴朝師父道謝，“多謝師父手下留情。”

師父從頭到腳審視莪術一番，露出一副認真思索“自家徒兒跟斗敗母雞之間相似度”的表情，淡淡“嗯”了一聲。

莪術很無語，所以甩給白芨一個兇狠的眼神。

白芨望天叫到，“師父姐姐！有鳥！”

莪術朝白芨翻了白眼，“白芨小兄弟，那是鴿子！啊……”

“哎呦~術兒，時婆婆今早傷了手腕，手下沒個輕重了……”

“沒事兒，時婆婆……我……我能忍……嘶……”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師父擲了個什么玩意兒到空中把那鴿子打了下來。

白芨屁顛屁顛撿來遞給師父，師父從鴿子腳下掏出一個竹筒來，又從里頭抽了一張紙……

嗯？

怎還有一只信鴿？

那她豈不是白白挨了一頓揍？

天殺的！

誰沒事往青苗山送信鴿？

待莪術回過神來，才覺手臂疼得厲害，想來時婆婆手腕傷得確實重。

莪術看時婆婆面色有些白，便不好再說她。

只從時婆婆手中“救”下我的手臂，“時婆婆，我自己來吧。您傷了手腕，明日還是我來炒菜。”

時婆婆對莪術歉意一笑，心不在焉點點頭。

師父已經看完信，然她面無表情，莪術看不出那信中消息是好是壞，自然，她也沒膽子去問師父。

師父的眼神朝他們這方掃來，嫌棄地看莪術一眼淡淡道，“術兒，回房收拾收拾，看你都成什么樣了？收拾好來我房里一趟。”

說罷便又輕飄飄離去。

莪術無語望天，內心瘋狂吐槽，“竟然還嫌棄我！也不看看我這副樣子是誰搞出來的！”

然她敢怒不敢言，只得抽著氣應答。

一偏頭，但見時婆婆還是盯著莪術吶吶不言，莪術忍著疼痛安慰時婆婆，“時婆婆，我沒事，這次師父手下留情，不過皮外傷，至少不用臥床哩。”

“白芨，你去收拾桌子洗碗，我換身衣服去找師父。”

莪術一腳踏進師父房內，就聽師父溫柔道，“術兒，過來。”

莪術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暗想，“難道師父對于方才的“練練”結果不滿意？她還是要揍得我臥床幾日才罷休？”

待莪術湊近跟前，師父抬手在她肩頭輕拍了幾下，笑著到，“術兒，今年十五了。”

莪術心中忐忑，好端端說她年齡是何故？

前幾月她去北斗村換米糧，恰見村子里十五歲的南花嫁人。

那時莪術才曉得女孩子十五及笄后就到了嫁人的年紀，她其實比南花還要大幾個月，年初就及笄了。

莫不成師父要給她相一個相公，將她嫁出去？

可是不對啊，師父大人面上年輕，可芳齡三十有五，不照樣日日窩在青苗山云英未嫁嗎？

就算要尋相公是不是也該給自個兒先尋一個？

況且，自莪術上了青苗山，就沒見師父踏出青苗山半步。

以她的人脈，想來也只能找到山上現有的二人。

不過，夫子年紀都夠做莪術爹爹了，再加上師父對其深惡痛絕，自然不會將自己許配給他，莫不成要她嫁給白芨這個小娃頭？

可是白芨才十歲！

思及此，莪術頓覺還不如被師父打得臥床幾日較好。

忽聞師父又道，“下山去吧。”

“師父，昨日我才下山換了米糧咧。”

“術兒，師父不是要你去換米糧。你都這么大了，總不能老窩在青苗山讓師父養著。”

莪術心下一“咯噔”。

果然！

師父就是要將她嫁出去！

莪術還想搶救一下自己的“婚事”，便道，“師父，咱們是不是又沒銀錢了？這可不怪我啊！都時白芨那臭小子，天天嚷著吃紅燒肉……”

師父涼涼瞥她一眼，她自覺閉嘴。

師父調整面部表情，又溫柔道，“三年一度的武林會就要舉行了，前幾次為師見你年幼，故沒讓你去。今年可以去了，雖然你的功力還不如我，但打那群廢物應該不在話下。”

神誒，什么叫“雖然你的功力還不如我”？

她現在連自家師父一半都不及啊……

師父拂袖而坐，笑道，“術兒，下山去吧，替為師討幾筆債來！”

莪術心下松了一口氣，不是嫁人就好。

可是……討債也是技術活，她好像也不在行啊……

不過眼下青苗山并不富裕，若是能討一些銀子，伙食也能改善一二，也用不著隔幾天便找夫子那個窮光蛋蹭烤肉吃。

“師父，誰欠您錢？欠多少？這么久沒還是不是還得討點利息？”

師父面上的笑意有龜裂之嫌，她抽了抽嘴角，實在裝不下去溫柔了。

師父冷聲道，“此去省思城參加武林會，為師不要求奪冠，亦無需進入什勞子武林盟。你只需替為師尋到文、樓、宋三家后人，挑這三家佩三殘劍者挑戰帶回來即可。”

三殘劍有三把，名曰殘情劍、殘影劍和殘心劍，是當年鑄劍世家顏家所造。

顏家敗落后，許多名劍不知所蹤，其中便有這三殘劍。

師父抽出一張畫，畫上的三殘劍栩栩如生，仿若天成。

莪術歪著頭，暗想師父是否對她太過自信了些，她雖常年蝸居青苗山，但也在北斗村大街上聽過到流到此處的江湖人士談及武林盟。

十五年前，紛亂江湖被武林盟統治，儼然一個江湖朝廷。

省思城江匯山莊就好比都城遼韋巍巍皇城，當今武林盟主莊伯格就是江湖的皇帝，而文樓宋白四大家便是江湖皇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她雖從未去過武林會，卻也聽人提起，歷屆武林會前十必有這三家之人。

莪術心下有些打鼓，“師父，帶不回當如何？”

師父該不會說帶不回劍就不要回青苗山了吧？

師父隨意瞥她一眼，淡聲道，“帶不回就廢了吧，那劍無甚要緊，為師只是不想見到那些個小人用我顏家的東西！”

“啊？”

當著要如此簡單粗暴？

“行了行了，你養好傷就起程，算算時日，應能及時趕到省思城。”

師父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此時語氣中滿滿的不耐煩。

莪術縮縮頭，灰溜溜退出房間，帶上門一轉身就見時婆婆立在不遠處。

她愣了片刻，猛然想起師父大人還未曾指示明確哩。

莪術轉身趴在門縫上，小心翼翼問了句，“師父……廢人還是廢劍哩？”

“隨你！”

她如釋重負，呼出一口氣，隨她就好，畢竟她從未與外人交手，這個尺度還真不太好把握。

莪術看時婆婆期期艾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來是擔心自己被師父揍。

她一想到過幾日便可下山出去見識，高興地顧不上手臂的疼。

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時婆婆面前摟住她，時婆婆見莪術高興，便問，“術兒，你師父方才收到的信上寫了啥？”

“嗯……不曉得呀。不過，時婆婆，我能下山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去省思城了誒……哈哈哈……省思城您曉得吧，我聽南阿伯說，省思城在北邊，很遠的哩。我從未去過北邊，據說那里‘孟冬十月，北風徘徊’，有時早早就會下好大的雪。”

時婆婆許是被她感染，也笑了起來，道，“術兒，山下的世界可不比咱們青苗山，也不比北斗村，到了外面，你可得照顧好自己。”

莪術滿心雀躍點點頭，歪著頭靠在時婆婆肩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皂粉香氣，像娘親般的味道。

時婆婆輕拍她的肩，又道，“術兒，你記住六個字，‘勿爭勿管勿信’。”

“曉得曉得哩。”

莪術點頭，師父常說“能用拳頭不動口，能看熱鬧別插手”。

對此，她深以為然！

對于多管閑事這一點，因為年幼撿白芨這一遭，導致她至今對那個僻靜的角落仍心有余悸，她可不想動不動就傷痕累累臥床幾天。

至于勿信，她想夫子那老狐貍和白芨小狐貍已然給她上了好幾年課。

在這兩只老少狐貍熏陶下，她多多少少練就了一番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本事，又怎會輕信他人？

思及夫子那頭老狐貍，莪術想起今日他同我說什么下山之事。

夫子真是神了！

未卜先知啊！

她果真要下山了哩。